補一張山海關地形圖,這個鬼地方不管從關內還是關外都很難打
冬日的太陽蒼白地懸在渝河上空,像一塊冷卻的烙鐵,散發著微弱的熱度。
突然,遠處的地平線上騰起一片煙塵,緊接著是如林的旌旗。
\"來了。\"揚古利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他眯起眼,根據縱隊試圖估算敵軍數量。
只見對岸人馬如潮,刀槍在陽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陣列嚴整得令人心悸。
\"至少三萬...\"揚古利呢喃道,這代表燕山軍拿下黑石寨沒有遭到致命打擊和傷亡。
渝河南岸,張克翻身下馬,戰靴踩在結了冰晶草地的河灘上發出\"咯吱\"的聲響。
他摘下頭盔,呼出的白氣在眉睫上凝成細小的冰晶。
張克抬眼望向對岸,神情凝重,該死的山海關,從這里看城牆是真的高啊。
張克搖搖頭立刻開始部署扎營事宜,讓李藥師先養精蓄銳吧。
\"傳令各營,\"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第一道壕溝距河岸五十步,深五尺,寬七尺。
第二道後撤三十步,兩道就夠了,山海關兵力不多了。\"
親兵們迅速散開傳令。
古代攻擊關隘、城池除非突襲和敵人弱到不行,否則必須建立穩固的進攻陣地,不然進攻一旦受挫敵人一個反突擊,就能徹底崩盤。
張克親自走到標定的位置,用佩刀在凍土上劃出清晰的標記。
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
鐵鍬鑿開土地的悶響此起彼伏,粗壯的圓木被深深釘入地下,構成一道道堅固的屏障。
張克親自巡視每一處工事,不時彎腰檢查拒馬的穩固程度。
\"達頓,\"
他喚來親兵,\"帶人去上游觀測水位。黑石寨已經斷流,我要知道何時能降到架橋的深度。\"
達頓領命而去,馬蹄在冰面上濺起草地上細碎的冰晶。
壕溝後方韓仙正對著布置點位的圖紙指揮士兵和 民夫們運輸組裝配重投石機。
這些龐然大物的部件被整齊地碼放在草墊上,粗壯的橡木橫梁需要十名壯漢才能抬起。
韓仙不時抬頭望向山海關的南城牆,計算著攻擊角度。
南城牆無疑是唯一可行的主攻方向。
這片開闊地帶地勢平坦,視野清晰,最適宜大兵團展開陣型。
然而城牆與護城河之間僅相隔百步之距——這個要命的距離恰好完全籠罩在守軍弓弩的有效射程之內。
山海關的選址確實經過精心考量,每一處地形都暗藏殺機。
想要發動大規模進攻,就必須先渡過那道湍急的護城河。
而從南面渡河的部隊,注定要承受城頭守軍密集的箭雨洗禮。
西側雖然勉強可供人馬通行,但嶙峋的山石和起伏的地形讓大型攻城器械根本無法部署。
面對高達四丈五尺的巍峨城牆,沒有重型攻城裝備根本無從下手。
唯有南邊是平原,能展開攻勢。
一百架配重投石機——這幾乎是半數以上燕山軍全部攻城器械的家底。
光是運輸部件就動用了五百輛大車。
如今要在一天之內完成組裝,壓力著實不小。
\"韓將軍,木料運到了!\"
\"這個軸承這群民夫不會裝,別亂動,攻城兵呢!\"
呼喊聲此起彼伏。
韓仙目光轉向遠處正在指揮民夫的白綾。
這位未過門的妻子正帶著延慶府上萬民夫在河灘上忙碌。
\"娘子,\"
韓仙走上前去,\"先主要運送石彈,一旦開始架橋需要大量石彈壓制城頭,其他物資可以後續再運。\"
白綾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笑道︰\"行,我馬上安排好。讓劉家莊的人先去運送石彈。\"
韓仙點點頭,目光掃過正在河灘上搬運石料的民夫隊伍。
每架投石機至少要備數百枚石彈,這一仗打下來,光是石彈的運輸就是個比糧草運輸更大的工程。
張克開出的條件確實優厚——免稅外加每人每月五斗雜糧,還管一日兩餐。
相比于這個時代的徭役標準簡直是“胖東來”行為,張克自詡為資本家對比這個時代奴隸主的殘酷壓榨程度還是過于擬人了些。
張克特意帶上白綾、白松亭等延慶府出身的人,並非指望他們上陣廝殺,而是看重他們對當地民力的掌控。
因此,他只能將就一下用延慶府白家堡對當地的組織體系;
這也正是歷代皇權不得不依賴地方士紳的原因︰在缺乏基層體系的情況下,驟然接管陌生地域的治理,幾乎不可能。
若從燕京抽調人手,勢必影響燕京的工程進度,新征服的地區人心未附,倉促征調的民夫難以管束,他也不想給那些“存錢罐”機會。
不是什麼大族都有機會效力燕山軍體現自己統戰價值的。
————
揚古利佇立在城樓箭垛旁,他沉默地望著河對岸漸次豎起的攻城器械;
那些從未見過的巨型器械正被緩緩豎起,粗壯的橡木支架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那就是情報里提到的燕山軍古怪投石機?\"
他低聲自語,喉結滾動了一下。
記憶中,代山軍報上確實提過燕山軍有新式攻城器械,但當時東狄誰也沒放在心上。
——燕山軍制新式炮車,較常制倍之,射程既遠,威力尤烈。
在遼東和燕州的戰場上,向來是鐵騎決勝,東狄壓根就沒啥攻城武器發展;
工匠都是俘虜的魏人和曾經偽燕工匠,說白了,東狄的戰術核心是步騎兵的快速機動與突襲閃電戰,攻城武器太重一向被視為累贅。
\"額真,\"
親兵統領圖魯什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讓末將帶輕騎從西淺灘繞過去...\"
揚古利抬手制止,指向遠處游弋的燕山騎兵。
\"看見了嗎?燕山軍騎兵的巡邏半徑剛好能互相呼應。\"
\"他們巴不得我們出城。號角一響,這些游騎立刻就能結陣。\"
\"愛星阿呢?\"揚古利轉移話題問道。
圖魯什壓低聲音︰\"剛睡下。自塔瞻少爺被俘,小主子悲痛過度。\"
頓了頓,\"兄弟倆從小就要好...\"
\"讓他多睡會兒吧。\"老將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明日之後...\"
他沒有說完,但圖魯什明白那未盡之言。
明日,這座雄關將迎來最殘酷的考驗。
暮色漸濃,最後一縷陽光斜照在城牆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城樓上的火把次第亮起,在寒風中搖曳不定。
東狄守軍們沉默地擦拭著兵器,偶爾抬頭望向對岸的點點篝火。
沒有人說話,但每個人都知道——今夜或許是最後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