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日期一過,順德府周邊的三縣豪族們都不負眾望,不僅圓滿完成了簡崇下達的征集令,甚至還超額完成了任務。
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唐山、巨鹿等五縣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這五個縣並不在鐵騎南下的官道旁,地理位置相對較為偏遠,信息交通也不便利。
或許正因如此,它們所上交的馬車狀況可謂是參差不齊。
其中最好的也不過是五十輛老舊車架;
在這些馬車中,最好的也不過是五十輛老舊車架而已,看上去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可能散架。
更有甚者,有些馬車連馱馬都配備不齊,只能用驢騾來拉車,速度緩慢且不堪重負。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居然還有人用小板車來充數,這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宗雲路過此地只是巧合。
對于燕山軍出動上萬騎兵的大規模戰役而言,說實話,即便將十九家豪族聯合起來,也不配。
由于沒有親身經歷過數萬戰馬奔騰時那震撼人心的馬蹄聲響,也未曾親眼目睹燕山軍所帶來的恐怖景象,一些人依舊心存僥幸,終究還是把他們當作偽燕來糊弄。
簡崇看著呈報上來的清單,面色平靜,喜怒不形于色,這一切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次征調並非單純為了征集幾百輛馬車,而是要借機尋找一個合理的借口來籌集資金,給真定府輸血。
畢竟,如果僅僅是為了獲取這幾百輛馬車,又何必派遣章遠這樣的燕山軍嫡系將領親自帶騎兵前來壓陣呢?
他一個鎮守千戶便能妥善處理。
章遠從五個縣中各挑選了一家完成情況最差的家族,分別是任縣謝家、內丘縣喬家、廣宗崔家、巨鹿夏家、唐山韓家。
不能一次性殺完了,容易嚴重破壞順德府的經濟秩序,剩下的可以排下一批。
順德縣、南和縣和平鄉縣則幸運逃過一劫。
所傳遞的信號十分明確听話順從的可以相安無事,敷衍了事的則必須付出代價。
“唐山縣韓家最為過分,”
樓安國翻閱著記錄說道,“送的竟然還是獨輪車,是不識字還是……”
簡崇從內院里抱出一疊文書,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五個家族的罪證。
他輕輕撫平文書的卷角,說道“任縣謝家,近五年兼並土地八百畝,逼死八人,其中六百畝是趁著旱災強行購買的;內丘喬家,開設賭場,逼良為娼,背負七條人命;廣宗崔家……”
“夠了。”
章遠抬手打斷,“帶兵拿人吧,先把家主帶回來,把罪證先做實。出發時老孫強調了要按程序辦事,切勿動輒濫殺。”
任縣謝家的清晨從一碗燕窩開始。
謝老爺不緊不慢地攪動著瓷碗里的珍饈,當管家慌慌張張地沖進來時,他連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老爺!燕山軍……燕山軍到門口了!”
銀匙在碗沿踫出清脆的聲響。謝老爺終于抬起頭,臉上帶著被打斷早餐的不悅,說道“慌什麼?不就是幾輛破馬車的事……老爺我補上還不行嗎?”
話音未落,大門被猛地踹開。
章遠按刀而入,身後跟著四十名全副武裝的燕山軍士。
根本沒讓對方回話,章遠的聲音冷若冰霜“押走。”
同樣的一幕在同一天于五個縣同時上演。
內丘喬老爺是在賭場被帶走的,當時他正看著一個新買來的女子被逼著給客人斟酒;
廣宗崔家主更為狼狽——他是從姨太太的被窩里被揪出來的,只來得及披上一件外衫。
兩日後,當五名家主被押至順德府時,太陽已然西斜。
他們被推進順德府府衙後院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屋,沿著石階往下走,越走越覺寒冷。
“這是什麼地方?我回去準備馬車,雙倍!不,三倍!”
巨鹿縣夏老爺聲音顫抖地問道。
走在前面的陸定邊頭也不回地說“不必了。”
五間並排的、用石灰刷牆的囚室里,牆上掛著各式鐵鏈刑具。
最為令人心生膽寒的是,各個角落均擺放著一只大木桶,桶中盛著渾濁的鹽水。
“這……這是要作何?我給馬車,我給錢!”唐山韓老爺腿部發軟,險些跪地不起。
簡崇自陰影中走出,手中捧著一摞文書,說道“諸位皆是明智之人,我們直接切入主題。”
他示意士兵將五人分別帶入囚室,“先從謝家主開始。”
謝老爺被鐵鏈倒吊起來時,仍在求饒“不就是幾輛馬車!我給予雙倍!”
簡崇從容不迫地展開一卷訴狀“太平三年春,謝家以每畝一石雜糧強行購買李莊三百畝良田,致使李家七口投井——此乃第一樁。”
謝老爺的臉因充血而漲紅“那……那是經官府核準的交易!”
“太平四年冬,”
簡崇繼續念道,“謝家二少爺,也就是你兒子,打死佃戶張二狗,事後給縣衙送去二百兩銀子了事——此為第二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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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樁樁罪狀被宣讀出來,謝老爺的叫嚷聲逐漸微弱下去。
當簡崇提及他私通土匪並收取保護費時,他終于崩潰了。
“我認罪!我全都認!”
倒吊著的謝家主涕淚縱橫,“求求你放我下來……”
五名家主被倒吊起來,血液倒流使他們的臉很快漲得通紅。
簡崇不慌不忙,一條條罪狀緩緩道來,一張張供詞讓他們簽字畫押。
結束之後,簡崇示意士兵將人放下,轉而走向下一個囚室。
這一夜,“燕山快樂屋”的慘叫聲直至東方泛白才停止。
三天後,任縣城門外臨時搭建起一座高台。
高台下擠滿了前來圍觀的百姓,人群中不時傳出低聲的議論。
“听聞了嗎?謝家那個老家伙被抓了。”
“活該!去年冬天去他家做短工,只給了一半的工錢,還打人。”
章遠端坐于正中,簡崇在一旁宣讀判決。
台下擠滿了從各村鎮趕來的百姓。
“經查,謝家犯有強佔民田、逼死人命、私通匪類等二十七項大罪……”
簡崇端坐在公案之後,面前攤開著厚厚的卷宗。
他每念出一條罪狀,便有軍士將對應的證人帶上堂來。
這些證人大多是衣衫襤褸的農戶,有些還拄著拐杖,臉上帶著陳年的傷疤,訴說著自己悲慘的過往。
跪著的老漢突然放聲大哭,不住地用頭撞擊地面“我兒啊……死得好慘啊……”
簡崇宣判的聲音通過鐵喇叭傳遍全場,“依《大魏律》並燕山軍特別法令,判處謝家家主謝明遠等人犯斬立決,家產充公……”
劊子手的刀光閃過,謝家主的頭顱滾落于木台上。
台下同情的哭聲、叫好聲混雜在一起。
同樣的場景在內丘縣重演時,喬家主被押上來時仍在叫罵“你們燕山軍是土匪!!!是惡霸!!!是軍閥!!!……”
簡崇只是平靜地翻開案卷“太平二年,喬家賭坊逼死劉氏女,尸體拋入枯井……”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漢突然沖上台,指著喬家主“我閨女那時才十六歲啊!”
每個案子審完,簡崇都會特意留出時間讓苦主訴說冤情。
這些平日在鄉里低聲下氣的百姓,此刻終于敢于挺直腰桿講話。
他們的哭訴讓圍觀的鄉親們眼眶泛紅,有人忍不住向被判處連坐勞役的犯人身上扔爛菜葉。
經過五天的公審,幾百顆頭顱懸掛在五個縣的城樓上。
最令百姓震驚的是,燕山軍真的將部分田產歸還給了苦主。
雖然大部分他們看不到的五家財產被充公,但這點恩賜對于那些失去土地多年的農戶而言,已然是天大的恩典。
“青天大老爺啊!”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農捧著地契,跪在衙門口不肯起身。
有些收了豪強銀錢的江湖人想要鬧事,但看到章遠帶來的全副武裝的騎兵,都悄悄縮回了人群里,手里的劍可破不了重甲。
剩下十四家豪族的家主們躲在府里,派心腹去打探消息。每听到一個家族被查辦,他們就多添幾分慶幸。
"幸好咱們交足了馬車。"順德縣劉家的家主擦著冷汗說。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再多送些。"趙家的家主後悔不迭。
他們不知道的是,燕山軍的刀遲早會落到自己頭上。
孫長清的賬本上永遠會缺錢,而這些盤踞地方多年的大族,哪個經得起查?
燕山軍連誣陷都用不著,秉公執法,清理冤獄就夠了。
在返程的路上,簡崇翻看著厚厚一疊供詞,忽然輕笑一聲"果然如吳參謀長,所言這些所謂的鄉紳,查起來沒一個干淨的。"
章遠望著窗外田野里勞作的農夫,淡淡道"干淨的也積累不下這麼大的家業。"
自古豪門多積惡。
一個世家大族能在地方上盤踞百年,掀開那層光鮮外衣,內里盡是侵佔良田、私設公堂、放印子錢、逼良為娼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哪怕偶爾也會出幾個善人,施粥舍藥,修橋鋪路。
可這改變不了他們階級本質和財富積累是靠吸食民脂民膏過活的。
就像一只老虎,即便偶爾溫順,終究還是要吃肉的。
權力在手,若不拿來謀利,那要這權力何用?這是最赤裸裸又心照不宣的道理。
只是如今,燕山軍來了,這權力規則沒變,只是權力執行者變了,燕山軍又看不上窮鬼的錢,窮鬼才幾個錢啊,費那個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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