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時,燕山軍車陣中央的篝火" 啪"爆出火星。
烤全羊的油脂滴在火堆里,騰起陣陣帶著焦香的煙霧。
士兵們圍著火堆盤腿而坐,傳遞著繳獲的皮囊馬奶,每個人的臉上都映著跳動的火光。
"爵爺!"
一個滿臉雀斑的小兵突然站起來,"俺今天捅了三個韃子!"
他比劃著長矛突刺的動作,差點打翻身旁同袍的酒碗。
張克盤腿坐在輜重箱上,聞言"噗"地噴出一口馬奶"放屁!老子親眼看見你摔個狗吃屎!"
周圍頓時爆發出哄笑,那小兵漲紅著臉直撓頭。
"不過最後那記回馬槍漂亮。"
張克突然正色,舉起海碗,"以奶代酒,喝一個!"
士兵們怪叫著踫碗,馬奶灑了一地。
李玄霸蹲在火堆旁,正用鐵棍串著整只羊在烤。
油脂順著棍身流到他的虎口上,他卻渾然不覺。"兄長,"
他悶聲道,"那個金盔的,我差點就抓住了,誰知道身邊那麼多不要命的"
"知道知道,"
張克擺擺手打斷他,"你都說八遍了。"
說著突然壓低聲音,"林丹汗不愧是大汗,跑路功夫比打仗功夫可俊多了。"
周圍偷听的士兵頓時笑倒一片。
張克仰頭灌下最後一口馬奶,粗糙的陶碗底還沉著些奶渣。
訓練和打仗的時候是上下級要講尊卑,但是慶祝勝利時就不用那麼講究了,從士兵中來到士兵中去,學習拿皇好榜樣。
他眯眼望著火堆旁嬉鬧的士兵,又抬頭看向那面在夜風中翻卷的大 。
火光將"敕鎮北疆"四個字映得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林丹汗"張克在心里嗤笑。
這個所謂的前草原霸主,連最基本的警戒都沒有,被他服軟給忽悠瘸了。
不坑你坑誰呀?
張克摩挲著碗沿,思緒已經飄到戰後——幾十萬牧民,上百萬頭牲畜,還有那些精于騎射的草原青壯
這麼好的家底,落在廢物手里真是糟蹋了。
————
子時的梆子聲剛過,張克就掀開了大帳的毛氈簾子。
他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刺痛了鼻腔。
"三子。"張克低聲喚道。
陰影里立刻閃出個漢子,鐵甲下的棉襖還帶著壓痕,顯然剛才正靠著帳柱打盹。
"爵爺又睡不著?"三子麻利地系緊皮甲束帶。
張克揉了揉太陽穴"眯了一個時辰,夠了。"
轉頭朝帳外陰影處說道"宗雲,別藏了,知道你也沒睡,跟我去查崗。"
宗雲從帳後轉出來,槍桿上還掛著個牛皮水囊"燕山伯,我煮了安神的茶"
"留著你自己喝。"張克擺擺手,"走,巡營去。"
三人沉默地走在車陣外圍。
"第七哨位的火把該換了,不用給我省錢。"張克突然停下,指著遠處明明滅滅的火光。
值夜哨兵馬上領命而去。
走了一圈,張克看著一個營帳還沒熄燈。
"吱呀——"
張克掀開李藥師營帳的氈簾時,油燈的火苗猛地搖晃起來。
李藥師抬頭,臉上映著跳動的光影,手里還捏著個雕成騎兵模樣的木人。
"兄長也睡不著?"
李藥師把木人往沙盤上一放,木底與木板相踫,發出清脆的"嗒"聲。
張克徑直走到沙盤前,三子識趣地退到帳外守著。
沙盤上車陣的輪廓用石灰勾勒,外圍散落著代表游牧騎兵的木雕,個個張弓搭箭的模樣。
"嗯,陪你殺一局。"
張克伸手。
李藥師笑著推過一盒草原騎兵的木雕,每個不過拇指大小,卻連馬鬃都雕得縴毫畢現。
張克抓起一把木騎,"嘩啦"撒在沙盤西側"起碼二十倍兵力差距,可不好對付?"
木騎在沙盤上列開,黑壓壓一片。
李藥師不慌不忙地挪動車陣內的拒馬樁"兄長覺得我們會輸?"
"哪有必勝的局?"
張克又撒出一把木騎在東側,"幾十倍的兵力差距,真堆人命都能累死我們。"
他手指一彈,有個木騎"啪"地撞在車陣邊緣。
李藥師輕輕移開那個木騎,擺上新的防御工事"兄長現在倒謹慎了?白天沖鋒時可沒見您猶豫。"
"廢話。"
張克撇嘴,"沖鋒講究一往無前,現在"
他指了指沙盤上密密麻麻的木騎,"林丹汗要是連這口氣都忍得下,他這大汗也別當了。"
李藥師趁機調換了幾個木騎的位置"兄長既然把指揮權交給我,就該信我,穩得很。"
張克盯著沙盤沒吭聲。
自打兵力過萬,他就清楚自己指揮天賦有限——大方向能把握,細節把控還得靠李藥師他們這些天賦怪,幾萬人戰場能微操到個人的超級大腦。
他可學不來"機槍左移五米"那種微操。
他忽然推倒一隊逼近車陣的木騎,"看,他們攻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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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克盯著那隊倒下的木騎,忽然笑了"你倒是自信。"
他摩挲著手中的木雕,"我就是覺得這次咱胃口是不是太大了點?不到兩萬人想吃掉整個察哈爾部?"
李藥師頭也不抬地調整著車陣內的弩車的位置"風險是有,但值得。"
他指尖一頓,"長清說得對,我們若拿下燕州,北邊一直有個惡鄰居四面挨打。不如趁現在"
"先解決一個北患。"
張克接話,順手把幾個木騎掃到沙盤邊緣,"然後耕牧並重,把草原變成我們的地盤。"
他忽然抬頭,"對了,你那白鷹木雕準備得如何?"
李藥師終于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從案幾下拉出個木箱子。
掀開蓋子,里面臥著只半人大小展翅欲飛的白鷹木雕,每片羽毛都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比前年韓仙用的那些玩意兒強多了。"李藥師輕撫鷹翅。
張克拿起木鷹端詳,苦笑著搖頭"裝神弄鬼我堂堂"
"入鄉隨俗,誰叫這幫草原韃子都信這破玩意兒呢?"
李藥師突然推倒沙盤上最後一支進攻的木騎,發出決勝的"嘩啦"聲,"兄長,你輸了。"
張克望著滿盤狼藉的木騎,忽然大笑"好!那就陪這群韃子玩玩神棍的把戲!"
他起身時帶起的風,吹得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晃,牆上的影子張牙舞爪,像極了即將展翅的白鷹。
作為統帥,他逐漸清晰和調整自己的定位——武力非頂尖,指揮非拔尖,謀略有點小聰明但非最強。
燕山軍需要一面旗幟一根定海神針,就像炮灰團需要龍文章,法軍需要拿皇。
威望和士氣是種很玄乎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能讓一支軍隊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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