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金陵深秋,午後的陽光斜斜地刺進院子。
兩桿白蠟槍靜靜地對峙著。
趙小白的虎口微微發燙。
五步開外,宗雲持槍的姿勢看似隨意,卻讓他本能感受到威脅。
這位年輕的伯爵握槍的瞬間,就像換了個人——眼神銳得像刀子,連呼吸都變得若有若無。
槍尖對槍尖,三點一線。
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槍尖微微下壓三分,保持攻守兼備的架勢。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半炷香過去,誰都沒動一下。
宗雲手腕一抖,他的槍尖畫出一個完美的圓,白蠟桿如靈蛇般向趙小白纏來。
趙小白瞳孔一縮——這是宗家槍的絕技“圈槍”!
趙小白立刻貼槍迎上,兩桿木槍“啪”地相抵;
槍身相抵的剎那,趙小白感到一股綿長而堅韌的力道從對方槍上傳來,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好強的听勁!"趙小白心中暗驚。
所謂听勁,是槍法高手通過槍身接觸感知對方力道的能力。
宗雲的听勁之精純,竟能讓他清晰感受到自己每一絲肌肉的顫動。
這不是蠻力的對抗,而是高手通過槍身的每一次輕微接觸,感知對方的力道變化,再順勢引導、化解,稍有不慎,就會被帶偏槍路,甚至脫手落敗。
俗話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
槍,百兵之王,戰場上縱橫千百年,靠的就是一個狠字——上手快,練精難。
看似簡單,無非攔、拿、扎、圈幾個動作,可越是簡單的東西,越容易卷到極致。
練槍的人,一輩子都在琢磨那幾招,越練越深,越練越精。
槍的霸道,在于它佔盡優勢——攻擊範圍廣、出手快、變招詭譎。
所以戰場上但凡有武學號稱能"破槍",那基本就等于能破天下兵器。
畢竟,槍是最難對付的,能破槍,別的兵器自然不在話下。
兩桿槍如兩條白龍在空中糾纏,槍尖畫出的圓越來越小,兩人的距離也一寸寸拉近。
"以圓破直,以柔克剛..."趙小白在心中默念著槍訣。
圈槍比拼的不是蠻力,而是對槍的控制力、感知力和臨場應變。
就像太極推手,看似柔和,實則暗藏殺機。
古代名將比武,往往先斗圈槍試探虛實,真正的勝負可能就在一圈一刺之間。
"槍法萬千,圈為根本。"趙小白想起《長槍法選》中的這句話。
他全神貫注地感受著槍身上傳來的每一絲震動,腰馬合一,將地面的力量通過腰背傳遞到槍尖。
這不是手臂的較量,而是全身功夫的比拼。
宗雲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興奮的紅暈,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
趙小白能看出,這是一個真正的武痴遇到了值得一戰的對手時才會有的表情。
就在宗雲收力的瞬間,趙小白抓住機會,腰身猛然一擰,槍尖逆時針發力。
"啪"的一聲脆響,宗雲的槍尖被磕開,露出了中路的空當。
趙小白槍頭直指宗雲胸口,纏布距離對方不過三寸。
勝負已分。
宗雲迅速後退一步,抬槍卡死中路,但隨即放下木槍。
這位伯爵爺非但不惱,眼里反而燃著棋逢對手的興奮︰"你贏了。爺爺說的果然沒錯,天外有天。"
站在廊下的獨臂老管家瞪大了眼楮,手中的托盤微微顫抖。
他跟隨宗家多年,深知少爺的槍法造詣,就是老元帥當年也不過如此。可今天......
老管家壓下心中震驚,端著托盤走上前來,上面放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大麥茶和干淨的麻布毛巾。
趙小白抓起汗巾抹了把臉,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麥香在唇齒間彌漫,緊繃的肩背終于松了幾分。
宗雲同樣擦汗喝茶,然後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是燕山第一嗎?"
趙小白眼前閃過幾個欠揍的身影——一個扛著方天畫戟挑水的舔狗,一個騷包得不行的大傻逼,還有那個...他嘴角抽了抽︰"保五爭三吧。"
"連你都贏不了第一?"宗雲眼楮發亮。
某個抱著豬蹄酣睡的吃貨形象在趙小白腦海浮現。
他嘆了口氣︰"那貨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力氣大得離譜。"
想起那家伙單手掄著百年老松當棍耍的樣子,又補了句︰"比武的前提是力量不能差太多......"
宗雲听罷,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如果有機會真想去看看。新都金陵這里我已經找不到對手了,鄭維城也不過是強一點而已。"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果然還是爺爺說的對,只有到戰場上才能練出真正的殺人技。我這閉門造車終究是小道。"
趙小白驚訝地看著宗雲︰"爵爺沒上過戰場,卻能凝出這等殺氣?"
宗雲的表情忽然變得落寞,他轉身望向院子角落的一株老梅樹︰"十年了,從我十歲那年老爺子走後,我就沒邁出過這個院子。"
"當啷——"一聲,趙小白手中的瓷杯掉落在地,碎成幾片。
趙小白喉結滾動,話卡在嗓子眼里。
宗雲卻神色平靜,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樣,軟禁。"
"這..."趙小白一時語塞。
"遺產。"宗雲簡短地解釋道,彎腰撿起一塊瓷杯碎片,在手中把玩,
"北疆的一群將軍瓜分了北伐軍的遺產,都能轄制幾府乃至一州之地。若我北去..."
趙小白恍然大悟。
宗雲的身份特殊——他是北伐軍統帥宗元帥的親孫子,是那支曾經北伐收復四州鐵軍的象征。
如果他出現在北疆,就像一面旗幟,僅僅作為一個精神圖騰就足以凝聚北疆幾州的軍心。
就像歷史上的朱三太子、扶甦、岳飛...宗雲代表著一種政治正確,一種無法忽視的大義名分。
朝廷殺不得,用不得,只能把他圈在這方寸之間。
趙小白看著宗雲望向遠方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麼。
這個在戰斗中流露出純粹快樂的年輕人,骨子里是個為戰場而生的戰士,卻像一只雄鷹被關在了金絲籠中。
"爵爺..."趙小白剛想說什麼,卻被宗雲抬手制止。
"不必安慰我。"
宗雲笑了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桀驁,"至少今日這一戰,讓我知道外面的世界還有你這樣的高手。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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