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麻寨方向，每隔半里就插一根木棍，然後在木棍上掛上布條。”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同時將手中的方布像扔垃圾一樣隨意地拋給了手下。那方布在空中被撕扯得“嘶啦”作響，仿佛不堪重負一般。
他轉過身去，從行囊中扯出一塊葛布。由于身體有些虛弱，他在起身時顯得有些吃力，但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然而，當他看到周依曼額角的血漬時，原本緊繃的面部線條突然柔和了下來。他伸出粗糲的拇指，輕輕地抹去了那一抹血漬，動作輕柔得就像拂去柳梢上的一滴露珠。
在等待的時間里，他看似閑散地背靠在青岩上，但實際上，他的左腿筋肉卻緊繃得如同一張滿弦的弓，隨時準備彈射而出。突然，他原本有節奏地叩擊懷中短刃的動作戛然而止——因為東南方傳來了一陣驚起的鳥鳴聲。
他的瞳孔在瞬間收縮成了兩點墨黑，仿佛能透過那片樹林看到隱藏在其中的危險。在他呼吸凝成白霧的片刻，遠處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爆裂聲，那是馬蹄踏碎薄冰的聲音。
戚福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欒卓肩胛處那道猙獰可怖的刀疤上，仿佛那道傷疤是一件稀世珍寶一般，讓他的視線完全無法移開。他凝視著那道傷痕，仔細觀察著傷口周圍的情況，看到已經換上了新的葛布，並且不再有鮮血滲出，他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的下頜緊繃著，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和擔憂。右手原本緊緊握著，現在也慢慢地松開了，似乎是在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等待著欒卓他們的到來。
遠處，殘陽如血，將那片已經開始融化的雪地染成了一片亮紅色，宛如一幅美麗而又淒涼的畫卷。戚福突然閉上了眼楮，然後又猛地睜開，他的睫毛在那渾濁的天光中微微顫抖著，就像一只折翼的寒蟬，孤獨而又無助。
過了一會兒，欒卓終于來到了戚福的面前。他向戚福行了一個禮，戚福連忙伸手將他扶住，然後拉著他在一旁坐了下來。接著，戚福轉頭對自己的手下吩咐道“去多撿些柴火回來。”
手下听了，不禁皺起了眉頭，遲疑地問道“少爺，難道您是打算在這里過夜嗎？”戚福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們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就好。
臨行之際，戚福面色凝重地囑咐道“無論大小，能撿多少就撿多少，越多越好。到時候，自然會知道它們的用處。”眾人雖有些疑惑，但還是迅速行動起來。
沒過多久，撿回來的柴火便堆積如山，仿佛一座小山丘般矗立在那里。戚福見狀，這才緩緩起身，準備開始下一步的行動。
旁人見他起身，紛紛想要上前幫忙，然而戚福卻果斷地搖頭拒絕。原因有二其一，他們並不懂得如何搭建這些柴火；其二，此時此刻的戚福，根本不想多費口舌去解釋。
“拿火折子來。”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粗糲的礫石在陶甕中滾動一般，讓人不禁心生寒意。與此同時，他的左手微微垂落在腿側，看似隨意地虛攏了一下，然後又緩緩松開，最終卻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一般，深深地摳入了凍土裂開的縫隙之中。
當松脂的氣息裹挾著皮肉焦灼的氣味如煙霧般彌漫上來時，戚福的喉結突兀地上下滾動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喉嚨里哽住了一般。他的頸側青筋暴起，如同一條條猙獰的蜈蚣，在蒼白的皮膚下顯得格外突兀。
然而，就在這緊張的時刻，當他手下搬動遺體的瞬間，他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轉過身去，動作迅速而決絕。隨著他的轉身，他的鞋底重重地踩在那三寸薄冰之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被他的舉動所震撼。
火舌如惡魔般貪婪地舔舐著衣角，瞬間，戚福單膝跪地，姿勢如同鐵鑄一般堅定。他的單衣下擺與雪地中的融冰緊緊粘連在一起，仿佛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束縛。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啜泣聲，那聲音破碎得如同雪花一般。戚福突然反手一扯，毫不猶豫地將頸間馮姨娘為他縫制的福字扯斷，然後像扔垃圾一樣將其扔進熊熊燃燒的火焰中。那包裹著福字的錦囊在火焰中迅速燃燒起來，與木柴斷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火勢變得更加猛烈。
火光在戚福的眼眸深處凝聚成兩枚躍動的琥珀，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決絕和不甘。他希望這火焰能夠記住是誰，也記住他們曾經跟隨過誰，更希望這火焰能夠為他們指引來世的道路。畢竟，他們都是福寨的漢子，無論生死，都有著自己的尊嚴和驕傲。
當收殮灰燼時，陶罐已經被燒得滾燙，戚福卻毫不遲疑地赤手捧起它。那炙熱的溫度讓他的指尖瞬間燎起了水泡，但他依然緊緊握著，堅持了三個呼吸的時間才將其交給手下。寒風呼嘯著吹過，那被燙傷的指尖在寒冷的刺激下，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和麻木。
最後，戚福翻身上馬，就在他即將轉身離去的瞬間，他忽然側首，目光投向遠處尚未融化的積雪。那積雪在余輝的映照下，將星點火光反射成一片片跳躍的銀鱗，宛如往日他們一起共患難的日子。
戚福低著頭，目光凝視著前方的道路，仿佛那是一條通往未知的黑暗之路。他的眼窩深陷，陰影籠罩著他的眼楮，讓人難以看清他真正的視線焦點。山風吹過，掀起了他那灰撲撲的衣角，露出了他脖頸上暴起的青筋。隨著他粗重的喘息，那些青筋也在突突地跳動著，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不安和緊張。
他的手下們看到戚福這副模樣，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他們趕緊找來了一塊破舊的麻片，簡單地為戚福修整了一下，套在他身上以抵御寒風。原本，手下們還打算將自己的棉袍脫下來給戚福，但戚福卻堅決地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戚福望著這些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弟兄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們雖然生活艱苦，但彼此之間的情誼卻是無比深厚。然而，這股暖流並不能完全驅散寒風的刺痛，他那緊繃的下顎依然沒有絲毫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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