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綠洲不過半日，沙漠的風突然變得狂暴起來，黃沙被卷成一個個旋轉的漏斗，在天際線處連成一片渾濁的幕布，仿佛天空都要被這沙幕吞噬。土伯從沙下探出頭，臉上沾著的沙粒簌簌掉落，神色凝重得像塊沉甸甸的石頭︰“不對勁，沙下有東西在動，動靜極大，而且不止一只！”
他的話音未落，我們腳下的沙地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像是有無數巨獸在地下翻滾、沖撞。小胖剛想往高處的沙丘跑，腳下的沙子卻突然塌陷，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腥臭的氣息混雜著刺鼻的硫磺味撲面而來，燻得人幾欲作嘔。
“是沙蟲！”林御的符劍瞬間出鞘，金色的光芒劈開撲面而來的沙浪，“古埃及傳說中守護沙漠的凶獸，尋常沙蟲不過丈許長，這些顯然是被阿波菲斯的混沌之力催生得異常龐大！”
一只覆蓋著暗綠色甲殼的巨蟲從沙下猛地鑽出，口器張開時露出數排鋸齒狀的獠牙，閃著寒光，粘稠的涎水落在沙地上，立刻腐蝕出一串串白煙，發出“滋滋”的聲響。它的體長足有十丈，像條移動的小山，身體兩側的環節蠕動著，每一次收縮都帶動著地面劇烈震顫，仿佛大地都在為它的狂暴顫抖。
“大家小心！”我展開夜雨彌扇，扇面的裂紋在狂風中隱隱作痛，像是隨時會徹底碎裂，但淡藍色的霧氣還是頑強地彌漫開來，試圖阻擋沙蟲的視線，“這東西視力不佳，主要靠震動和氣味捕獵，盡量別發出太大動靜！”
雪姑的拂塵在空中一揚，化作數道鋒利的冰錐，精準地刺向沙蟲頭部的復眼。冰錐撞上堅硬甲殼的瞬間炸裂開來，寒氣順著環節間的縫隙滲入，讓沙蟲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龐大的身軀在沙地上瘋狂翻滾，掀起的沙浪如同洶涌的潮水，差點將躲閃不及的小胖卷走。
“不止一只！”威爾振翅升空，金色的羽翼在昏暗的沙幕中劃出一道道殘影，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四周，聲音帶著急促，“東邊和北邊都有巨大的震動，至少還有三只在快速靠近，我們被包圍了！”
他的話音剛落，三只同樣龐大的沙蟲相繼破土而出，堅硬的甲殼撞碎了地面的岩石，將我們團團圍在中央。它們的甲殼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口器開合間，能清晰看到喉嚨深處跳動的暗紅色囊袋——那是儲存強酸消化液的地方，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土伯前輩！能不能從地下開路突圍？”甦皖甩出的符咒在沙蟲甲殼上炸開成片的金光，卻只留下淡淡的白痕，根本無法造成實質性傷害，“這些家伙的殼太硬了，符咒和刀劍都很難破開！”
“不行！”土伯的聲音從沙下傳來，帶著明顯的吃力，“它們在沙下布了‘震動感應網’，我只要一靠近就會被立刻察覺！而且它們的消化液腐蝕性極強，能融化堅硬的土石，這時候鑽地等于自投羅網！”
一只沙蟲突然發動攻擊，尾部猛地彈出數根尖刺，閃著幽綠的光，朝著毫無防備的青竹和紙人射去。紙人反應極快，瞬間化作一道白影，將青竹猛地推開，尖刺擦著她的衣角釘入沙地，刺尾的倒鉤上還在不斷滴落酸液，在沙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攻擊它們的環節連接處！”林御的符劍狠狠斬在一只沙蟲的第三節甲殼上，火星四濺中，堅硬的甲殼竟裂開一道細縫，他立刻大喊提醒眾人，“那里是它們的軟肋，甲殼相對薄弱！”
雪姑立刻會意，拂塵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圓弧，冰藍色的靈力迅速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冰斧，帶著凜冽的寒氣，狠狠劈向沙蟲的環節連接處。“ 嚓”一聲脆響，甲殼應聲碎裂，綠色的體液噴涌而出，帶著刺鼻的腥味，濺落在沙地上，將沙子都染成了墨綠色。
沙蟲吃痛，更加瘋狂地扭動身體，掀起的沙浪如同小山般壓來，仿佛要將我們徹底掩埋。我揮動夜雨彌扇，將稀薄的霧氣凝聚成一面薄薄的冰牆，暫時擋住了洶涌的沙浪，卻听得“ 嚓”一聲脆響，扇面的裂紋又加深了幾分，淡藍色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下去，靈氣流失得越來越快。
“峰哥！你的扇子快撐不住了！”小胖揮舞著砍刀，勉強躲過沙蟲甩來的尾刺，手臂被飛濺的沙粒擦出一道血痕，“別硬撐了，換我來擋！我皮糙肉厚！”
“別硬拼！”我急忙喊道，同時將體內殘存的靈力催至極限，讓霧氣化作數道細細的繩索，緊緊纏住最近一只沙，“這些沙蟲是被阿波菲斯的力量控制的，它們的酸液里混雜著混沌之氣，一旦沾到，不僅會腐蝕皮肉，還會污染靈力，麻煩極大！”
殺爾曼的骨笛突然響起急促而尖銳的旋律，笛聲像是金屬在劇烈摩擦，刺耳得讓人耳膜生疼。沙蟲的動作明顯遲滯了幾分，復眼里的紅光劇烈閃爍，顯然被這特殊的笛聲干擾了神經，一時之間竟有些混亂。“我只能干擾它們的感知，撐不了太久！大家快想辦法突圍！”
土伯突然從沙下鑽出，手里捧著一塊滾燙的紅色石頭——正是之前用過的地心火石，石頭表面冒著熱氣，散發著灼熱的氣息。“往南跑！那里有片石林，岩石密集，沙蟲體型龐大，在石頭多的地方行動不便，能限制它們！”他將火石扔給林御，“用這個對付它們喉嚨里的酸液囊，一炸一個準！”
林御穩穩接住火石，將靈力注入其中，石頭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紅光，仿佛握著一團跳動的火焰。他瞅準一只沙蟲張開的口器，趁它嘶吼的瞬間，將火石猛地擲出。火石如同流星般穿過鋸齒狀的獠牙，精準地擊中喉嚨深處的酸液囊，只听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只沙蟲的上半身被炸得粉碎，綠色的體液混合著破碎的甲殼濺落一地，腥臭的氣息彌漫開來。
“好機會！”威爾俯沖而下，鋒利的利爪抓住小胖的衣領，猛地騰空而起，將他帶向空中，“我先送一個過去，清理障礙！”
蛟蛟的尾鰭在沙地上重重一拍，借力躍起，在空中化作一道藍色的弧線，靈活地躲過另一只沙蟲甩來的尾刺，朝著石林方向飛去，聲音清亮︰“我去探路，看看有沒有埋伏！”
我們緊隨其後，在沙蟲的圍堵中艱難穿行，每一步都走得驚心動魄。雪姑不斷揮動拂塵，制造出冰錐和冰牆，封鎖沙蟲的移動路線；土伯則在沙下不斷制造小範圍的震動，吸引著兩只沙蟲的注意力，為我們爭取時間。我揮動夜雨彌扇，用殘存的霧氣掩護大家撤退，每一次扇動都能清晰感覺到扇骨在發出痛苦的呻吟，靈氣越來越微弱。
離石林還有百丈距離時，最後一只未受傷的沙蟲突然橫沖直撞地擋在前方，口器中醞釀著粘稠的綠色酸液，顯然要發動致命一擊，將我們徹底攔截。青竹突然上前一步，雙手合十，掌心的金光越來越盛，凝聚成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花，朝著沙蟲緩緩飛去，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顯然動用了本源靈力︰“這是淨化蓮華，能暫時壓制邪祟的力量，讓它動作遲緩！大家快趁機過去！”
蓮花撞在沙蟲的甲殼上，金光瞬間蔓延開來，如同潮水般覆蓋了它的全身。沙蟲發出痛苦的嘶鳴，身體蜷縮成一團，動作明顯變得遲緩。我們趁機沖過封鎖線，跌跌撞撞地跑進石林。
石林由巨大的風蝕岩組成，怪石嶙峋，縫隙狹窄，如同天然的屏障。沙蟲龐大的身軀果然難以進入，只能在石林邊緣焦躁地徘徊，不斷用頭部撞擊岩石，發出震耳欲聾的嘶鳴，卻始終無法突破石林的阻礙。
大家癱坐在岩石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看著彼此身上的沙痕、傷口和被酸液腐蝕的衣衫，心有余悸。我的夜雨彌扇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最邊緣的那片扇面完全碎裂，只剩下五片殘破的竹骨在手中微微發燙，靈氣徹底斷絕，再也無法凝聚霧氣。
“這東西……比之前的木乃伊難對付多了。”小胖抹了把臉上的汗，手背上還留著被沙粒劃破的血痕，火辣辣地疼，“皮糙肉厚，還會噴酸液，簡直是移動的堡壘加生化武器。”
雪姑靠在冰冷的岩石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顯然剛才的激戰消耗了她太多靈力，連周身的寒氣都淡了不少︰“阿波菲斯不僅污染了生靈，還在改造這片沙漠的生態，把所有原本的守護獸都變成了攻擊我們的武器，他這是要把整個沙漠都變成我們的墳墓。”
土伯從一塊岩石下鑽出來，手里拿著幾株葉片肥厚的耐旱野草，上面還沾著些沙土︰“嚼了這個能解渴，還能補充點水分。石林里有我以前留下的記號，順著走能找到一條通往哭泣山谷的近路，避開沙蟲的巢穴，能省不少事。”
我輕輕撫摸著夜雨彌扇的殘骨，心里泛起一陣酸澀。這柄陪伴我多年的法器，跟著我經歷了無數次戰斗，終究還是沒能撐到目的地。但看著身邊的伙伴們——威爾正在小心翼翼地幫蛟蛟清理尾鰭上沾染的酸液，林御和雪姑湊在一起研究著石林的路線圖，青竹在給殺爾曼包扎被碎石劃破的手臂——又覺得這點損失實在算不了什麼。
“扇子壞了沒關系。”林御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堅定，“你還有我們，我們十三個人，就是彼此最堅實的依靠。”
夕陽的余暉穿過石林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一幅破碎的油畫。遠處的沙蟲依舊在徘徊嘶吼，但它們的聲音已經無法再撼動我們的決心。或許前路還有更多的沙蟲、更多的陷阱，甚至更可怕的存在，但只要我們十三人還能背靠背站在一起，還能在絕境中彼此扶持、互相守護，就沒有闖不過的難關，沒有跨不過的險灘。
土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指著石林深處一條狹窄的通道︰“休息一刻鐘，恢復下體力，我們繼續走。爭取在天黑前走出這片石頭堆，前面有片干涸的河床，地勢平坦，能扎營過夜。”
大家互相攙扶著站起，雖然個個疲憊不堪，身上帶著傷，但眼神卻依舊明亮而堅定。我將夜雨彌扇的殘骨小心翼翼地收好，放進背包里——就算不能再用，它也是我一路走來的見證，承載和白彌勒的往事。
走進石林深處，風聲被嶙峋的岩石切割成細碎的嗚咽，我們的腳步聲在狹窄的石縫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