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盛京,朝郊區而去。
林玉邇一路上抱著手爐,安靜乖巧。
“將軍,剛剛那人是你的手下?”張嬤嬤好奇的開口。
薛硯舟點點頭,開始講起了何征的身世。
“嗯,是指揮司的一個指揮僉事。”
“他爹原本是赤腳郎中,背著個藥箱跋山涉水的替人看病,早些年家境還可以,讓他從小也過了段衣食無憂的日子,會認字,和一個老兵學了身本事。”
“後來有一次,鄰村有個王姓人家的孩子生了病,但那家的人又不肯花錢,自己亂七八糟的挖了草藥混合著一起熬了給孩子吃,結果越吃越嚴重,孩子還開始吐血。”
“他們實在沒辦法,才找了何大夫去看情況。”
“何大夫去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病逝了,但那家人卻覺得是何大夫出診慢了,故意耽擱了時間,因此恨上了何大夫,居然伙同村里的幾個壯漢在路邊伏擊,把何大夫打斷了腿。”
嘟嘟听得鬼火直冒。
前頭捏的咯 咯 響。
“這王家人有毛病吧,自己舍不得花錢,亂挖草藥給孩子吃,吃出都吐血了才反應過來找大夫。何大夫又沒長翅膀,還能一下子飛過去不成?”
張嬤嬤也是听得心里郁堵。
“人心就是這樣,惡人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只會把責任都推在別人身上……”
林玉邇听完了何征的身世,也覺得這粉絲有些可憐。
薛硯舟繼續講到︰“何大夫腿斷了之後,家里斷了經濟來源。她娘那時候還懷著孕,等孩子生下來,是一男一女雙胞胎,她娘需要坐月子,弟弟妹妹嗷嗷待哺,他爹需要草藥,一家人的重擔都落在了何征身上……”
“這些年,他們家都是靠何征一個人撐起來的。”
車廂里氣氛沉悶。
林玉邇一本正經的開口︰“濃眉毛放心,他以後會變好的。”
薛硯舟扭頭看她,黑色的瞳仁里印著一個小小的林玉邇,嗓音如同低吟琴弦般冷沉。
“夫人說的任何話,我都信。”
林玉邇心髒跳了跳,輕哼一聲。
腦子里的聲音紛紛跳出來︰
“他在勾.引我?”
“不對啊,他沒親我,沒抱我,肯定不是在勾.引我。”
“這就是小梅說的氣泡音嗎?好好听~~~”
林玉邇視線移開。
薛硯舟冷硬如刀的劍眉挑了挑,似乎有些意外。
……她在躲?
他沒有乘勝追擊,手臂越過林玉邇的腦袋,掀開車簾朝她側面的窗口望去,“到雙坡村了……”
就在話音落下沒多久。
車廂開始有些些顛簸,晃來晃去的。
何征帶著歉意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不好意思,去我們村的另外幾條路都是小徑,唯有這條路可以馬車通行,就是有些難走,這路上坑窪躲,殿下將軍可要抓緊一些……”
隨著馬車深入。
車廂晃動不停。
原本小桌上給林玉邇放的茶點零嘴都在 往下掉。
嘟嘟手忙腳亂的去抓去扶去撿,然後統統塞給張嬤嬤。
“嬤嬤,這都是殿下愛吃的,快收起來,收起來!”
兩人忙活的時候,林玉邇也成了個不倒翁,軀干如同一朵喇叭花似的晃成360°。
薛硯舟卻好像很習慣這種晃動,身體傾斜過去,好幾次伸手墊在她腦後,以免她撞傷。
的一下,林玉邇撞了過來,腦袋貼在薛硯舟胸口。
“夫人,沒事吧?”
“嗯。”
薛硯舟低頭,瞧見林玉邇的眼神盯著他的喉結出神。
他身體繃緊之下,喉結緊張的滾動了兩下,心里直呼︰忍住,忍住,忍住。
就在這時,馬車似乎在經過一片坑窪地帶,林玉邇頭上的小黑旗都顛的松了,在她身子往後仰去的一瞬,薛硯舟手臂伸手一撈。
隨後,迅速縮手。
“夫人若是坐不穩,可摟著我。”
林玉邇自然不是那種矜持的人,連忙伸手一抱,突的察覺薛硯舟身上很是暖和,忍不住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
薛硯舟本就是練武的身子,冬日還沖冷水澡呢。
黑袍外面穿著的披肩就是擺設,實則身上穿的並不多,他能感受到林玉邇的手在他後腰摩挲取暖。
但摩挲取暖這種方式,把他給摸的更熱乎了,耳根微燙。
忍住忍住忍住……
騷狐狸說了,不急,得多拉扯拉扯……
終于在顛簸了一刻鐘後,馬車到了村口,停下了。
掀開車簾,就可以看見一處農院。
一個飽經風霜的婦人站在門口,有些怯懦的看向馬車。
何征立馬走過去和那婦人說了一會兒話。
然後那婦人就回屋拿刀,朝著雞圈走去。
屋子里听到動靜,跑出來倆小蘿卜頭,和何征一樣臉色有些白,眼楮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
“哥哥,哥哥,他們是誰?”
“這個仙女姐姐好漂亮啊,可以給你做媳婦嗎?”
薛硯舟慢慢蹲下身,摸了摸倆孩子的腦袋,語氣認真道。
“不行哦。”
“你家哥哥要是和我搶人,會被打的哦!”
他的身形如同駐扎在山岳間的瓊枝玉樹,即便是笑起來,身上都有種他人不敢招惹的氣場。
倆蘿卜頭只覺得這個大哥哥有點凶,他們就有點怕,不敢說話。
這時候,遠處婦人拎著兩只雞出了雞圈,還把孩子喊走幫忙去了。
何征笑著和薛硯舟林玉邇介紹︰“這是我們家自建的院子,有幾塊農田,養著一些雞鴨,住的房間是夠住的,希望殿下和將軍別嫌棄……”
薛硯舟︰“已經很好了,我在大邕邊境的北荒長大,那地方,冬天一片枯黃,看不到啥綠色。你家這對我來說還是仙境呢。”
薛硯舟發現林玉邇盯著一處瞧,立馬指著詢問。
“對了,那是什麼?”
何征︰“那是我爹以前搭的葡萄架,小時候那葡萄剛長出來,綠油油的,還沒熟就我摘來吃了,含在嘴里酸的流口水,一顆可以含一天。現在想想那時候一天一顆,有期盼的日子,真好。”
嘟嘟則是看著土牆上面爬滿的小白花。
“那個藤蔓,白色的花小小的一朵,味道還挺好聞。”
何征眼楮一撇,笑著開口︰“那是我娘在野外發現,挪回來的種的,我也不知道叫啥名……”
張嬤嬤道︰“那是木香,花期從5月到11月,沒想到現在都12月了,還在開。”
何征抓了抓頭。
“原來是叫木香。”
幾人在院子里聊著看著,何征發覺殿下真的平易近人,薛將軍也沒有瞧不起自己後,就帶著幾人去院子外看他小時候栽下的果樹。
半時辰後。
廚房里開始冒出裊裊炊煙。
林玉邇聞到空氣里的香味,有些期待的咽了咽口水。
隨後想了想,瞪著張嬤嬤就開罵︰“嬤嬤,你怎麼這麼不懂禮貌呢?”
張嬤嬤︰!!!Σ(?⑸?в)в?
林玉邇︰“我們來人家的家里做客,怎麼能空手的,快把我讓你帶的禮物拿出來吧!”
張嬤嬤︰“……”你什麼時候讓我帶禮物了?
何征在邊上連連擺手︰“不用的,不用的,等天黑了還要勞煩殿下幫忙收拾那個陰魂呢。”
林玉邇卻固執的很。
“不行的!”
“祁局長說了,上門吃飯必須帶禮物的,這是禮貌。銀票我不舍得給你,但我可以給你東西!”
何征張了張嘴︰他還是第一次听人理直氣壯的說‘銀票我舍不得給你’。
張嬤嬤︰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于是,她把空間一些林玉邇愛吃的還未拆封的糕點拿了出來,想了想林玉邇的恐怖的飯量,悄悄在里面塞了個一百兩。
一看那包裝。
何征就猛地吸了一口氣。
那可是德勝齋的點心,很貴的!
林玉邇有些肉疼,但很快就把東西搶過來,自己提著,在原地走了幾步,齜著一口牙花子,笑眯眯的遞給何征︰
“這代表我大大的心意,我晚上要多吃幾碗飯回本,你記得多煮點。”
何征以為她開玩笑,下意識點頭︰“當然,肯定是要吃飽的。”
晚上,飯桌。
何征一家人直接看傻了。
何征目瞪口呆的看著干飯的的林玉邇,……猜到了你能吃,沒猜到這麼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