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點點頭,她明白丈夫的意思。
他們的女兒畢竟是金枝玉葉的郡主,不能顯得過于急切,失了體面。
很快,謝南書一行人被引進了安王府的偏廳。
偏廳布置得素雅而莊重,幾幅名家字畫懸掛牆壁,梨花木的桌椅擦拭得一塵不染。
謝南書落座後,媒婆和隨行的小廝們便退出偏廳,在外堂等候。
下人奉上香茶,裊裊茶香升騰而起。
謝南書端起茶盞,卻無心品嘗,只覺得手心微微出汗。
他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激動,目光偶爾掃過偏廳角落處的一扇小窗。
仿佛能看到那窗後,郡主正在焦急地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偏廳的門被輕輕推開。
安王爺和安王妃在管家的陪同下,緩步走了進來。
安王爺依舊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樣,而安王妃則面帶一絲和藹的微笑。
謝南書立刻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禮︰“謝南書拜見安王爺,安王妃。”
“謝大人不必多禮。”安王爺微微抬手。
示意謝南書落座,隨即也在主位上坐下。
安王妃則坐在他的身側。
安王爺目光銳利地落在謝南書身上,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透徹。
他沉聲開口,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謝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想必你我心知肚明。”
隔著門簾,和淑郡主耳邊傳來她爹威嚴的聲音。
琪哥兒緊張地抓緊她的手,小聲問︰“姐姐,父王在審問謝哥哥嗎?”
和淑郡主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說話,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回稟王爺,晚輩今日前來,正是為了求娶和淑郡主。”
謝南書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晚輩願與郡主結秦晉之好,共度余生。”
安王妃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二十歲的女兒,能嫁得如此良人,是她的福氣。
然而安王爺卻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謝大人,你如今在工部任正二品,是朝廷棟梁之才,前途無量。”
“本王也听聞你為官清廉,體恤百姓,朝野上下對你皆是贊譽有加。”
“這些,本王都看在眼里。”
“但本王安王府的郡主,自幼嬌生慣養,深居簡出。若嫁入你謝府,能否適應平淡生活,本王尚且有些擔憂。”
听到這里,和淑郡主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她知道這是父王在替她爭取婚後的待遇。
謝南書立刻鄭重承諾,聲音鏗鏘有力︰“王爺、王妃請放心。晚輩自知和淑郡主金尊玉貴,不食人間煙火。晚輩亦明白,郡主嫁到謝府,是下嫁。”
“因此,晚輩定會視郡主如珠如寶,絕不讓郡主受半點委屈。”
“府上一切事務,包括下人的管理,郡主若是不喜親力親為,晚輩定會妥善安排,絕不會讓郡主操心。”
“衣食住行,定當按照郡主在王府的習慣來供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話語間充滿真誠,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了和淑郡主的生活習慣。
門簾後的和淑郡主听得眼眶濕潤,心頭一片甜蜜。
這些話,他說的,比她設想的,還要周全體貼。
安王妃這時柔聲開口,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贊許︰“謝大人有心了。”
然而,安王卻並未立即松口。
他面色依然嚴肅,目光如炬地盯著謝南書。
“謝大人。本王還有一事,需向你問明。”
安王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不容忽視的沉重,“我安王府乃百年望族,子嗣綿延,香火旺盛,乃是立身之本。”
“你謝家如今,唯你一人。若你與婉寧成親後,多年無子,你又當如何?可會納妾?”
這句話一出,氣氛瞬間凝固。
門簾後的和淑郡主身體猛地一僵,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
這是她最擔心的問題,也是她之前與謝南書私下聊天時,明確提出過的要求。
她不願自己的後宅被其他女人攪得烏煙瘴氣。
不願為了一個“子嗣”而過上與人分享丈夫的痛苦生活。
她希望她的婚姻是純粹的,是唯一的。
謝南書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知道,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的。
在這個時代,無後為大,納妾求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如果他此刻回答“納妾”,可能會引來安王的強烈不滿。
甚至可能因此失去這樁他盼望已久的婚事。
然而,當他捕捉到門簾後一閃而過的白色裙角。
當他想起和淑郡主那雙明媚的眼楮,想起她曾經帶著一絲憧憬、一絲擔憂對他說過的那番話——我希望我的後宅是干淨的,只有你和我。
我不想為了這些世俗的規矩,去和別的女人爭風吃醋,那樣的日子,想想都覺得厭煩。”
他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其他人他都不要。
他當時就承諾,絕無第三者,後世也絕不能有第三者。
謝南書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堅定。
他緩緩抬頭,直視著安王威嚴的目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道︰
“回稟王爺,承蒙郡主不棄,晚輩得幸能與郡主相知相惜。”
“晚輩深知郡主心性高潔,不喜後宅紛擾。”
“晚輩亦明白,郡主嫁到謝府,是下嫁。”
“晚輩向你保證,此生,定會視郡主為唯一,絕不納妾。”
他的聲音在殿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無論日後郡主能否為晚輩誕下子嗣,晚輩都將與郡主相守一生,白頭偕老。”
“即便無子,晚輩也絕不會因此納妾。”
“若真如此,晚輩願將謝家家產,悉數傳給郡主娘家琪哥兒,或收養族中子嗣繼承香火,但絕不會讓郡主受半分委屈。”
“晚輩敢在王爺王妃面前立誓︰此生此世,只娶和淑郡主一人為妻,愛她敬她,護她一生周全,絕無二心。”
“若有違此誓,願受天打雷劈,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四座震驚!
安王妃手中的佛珠“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她震驚地看著發誓的謝南書,眼眶瞬間泛紅。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一個男人能許下如此鄭重的承諾,是何等的深情厚意。
就連她丈夫安王爺都做不到只寵她一人。
門簾後的和淑郡主,早已淚流滿面。
她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她知道,這番話,是他為了她,為了他們的愛情,所能給出的最鄭重的承諾。
他的這份堅定,這份獨屬于她的愛,讓她感到無比的幸福和安心。
琪哥兒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也傻傻地看著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安王也愣住了。
他本以為謝南書會用一些模稜兩可的言辭來虛與委蛇,最多是敷衍幾句“看天意”,或者“待多年無子再議”。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會當場立下如此毒誓。
承諾“絕不納妾”,甚至連無後的後路都替她想好了。
他看著謝南書那雙真誠而堅定的眼楮,心中再無半分疑慮。
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將他的女兒放在了心尖上。
安王妃眼眶泛紅。
她看向安王,聲音有些哽咽︰“王爺,謝大人……謝大人一片赤誠,我們……我們還能說什麼呢?”
安王沉默了片刻。
最後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贊許,一絲欣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謝大人有心了。”
“既然你已做出這番承諾,本王和王妃,便也放心了。”
他頓了頓,又道︰“只是,雖然本王對你人品信服,但為了紙鳶的幸福。”
“有些話,本王還是得說清楚。”
“婚姻大事,非同兒戲。日後倘若你對婉寧有半分不忠,或是讓她受了委屈,本王定然不會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