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第六層內。
劉天陽和孫笑身影在天地之間接連閃爍，兩人所過之處，黃沙滿天飛揚。
兩人之間只有純粹的拳拳到肉的搏殺，輾轉千里，出拳百萬。
天地在兩人眼中倒轉，日月在天際不斷更換，卻從未影響到兩人之間的戰斗。
這場戰斗足足持續了兩個月之久。
大漠黃沙無邊無際，自遠處望去，卻發現有兩個身影正在對峙。
兩人的肉身都是極其強悍的存在，經過這麼多天的錘煉打熬，儼然更加強悍。
只是現在兩人都有些疲憊，畢竟是這麼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外加捉對廝殺，任誰來都會感覺身心俱疲。
孫笑和劉天陽看著彼此，兩人之間有十丈距離，放在之前，這距離就在兩人眼中不過轉瞬之間便能掠過，可對于現在的兩人看來，這十丈竟然如此遙遠。
屬實是油盡燈枯，劉天陽和孫笑都覺得四肢酸軟無力，體力和真元都枯竭到了極致，現在支撐兩人還可以對峙的，就只有一口氣和武夫不斷錘煉的意志力。
“來啊，這一拳，你我之間分出勝負！”劉天陽身形不穩的看著十丈外的孫笑，握緊右拳步履蹣跚的向對方走去，後者同樣踉踉蹌蹌的向劉天陽走來，抬起一臂，握緊拳頭。
黃沙最是吃力，十丈的距離，兩人走的都很艱難。
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剩十步。
劉天陽眼神無比堅定，宛若實質的火焰在眼中燃燒，現在的他腦海中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一拳揮出最後一拳，干倒眼前這個讓他痛苦不堪的男人。
孫笑眼神堅韌，雖然同樣很疲憊，但是目光中那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卻沒有絲毫動搖。
兩人之間，間隔一步。
站在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距離，兩人不約而同的深呼吸一口氣，同時將最後的力氣灌注在致勝的一拳之中。
“咚！”
沉悶的聲音響起，劉天陽中拳向後倒下，孫笑則是踉蹌後退了兩步，最後依舊可以站直身體。
“你輸了。”
孫笑居高臨下的看著劉天陽，淡然道。
劉天陽左肩之上的千瓣聖蓮已經沒了往日的生機，被孫笑打倒之後他強行提著的一口氣也散去，此刻的劉天陽不想再繼續想什麼，無所謂的勝負也就這樣了，孫笑也已是強弩之末，根本沒有力氣殺掉自己了。
“你知道你為何會輸麼？”
孫笑看著劉天陽說道，這一句話讓原本很無所謂的劉天陽愣住了。
在之前的戰斗中，他總是可以碾壓對方，不論如何慘烈，不論如何艱難。
可這次對上了孫笑，自己竟然敗了。
“因為你活的不像自己，我能感受到你的拳頭不純粹。”孫笑看著劉天陽一針見血，令劉天陽愣在當場。
“你想要變強的欲望不是來自你的本身，而是你肩上的擔子迫使你這樣去做，你是個很負責任的人，所以你不斷的逼迫自己，可是你在變強的道路上逐漸忘卻了本性，麻木的一味變強，卻從不鞏固心性。”
“武者想要登上巔峰而一覽眾山小，不是靠著純粹的以戰養戰就可以達到，那樣只會把你變成一個戰斗機器，你雖然會在短期內變得很強，但永遠無法登上最高的一座山，去看山巔的景色。”
孫笑一臉嚴肅的看著劉天陽，看著少年的呆愣模樣，孫笑就知道少年的心境開始有了變化，于是繼續說“這也不怪你，你身為大帝之種和這一世的開路人，身份很多，擔子很重，但是我還是得告訴你，一味的為了提升境界而去戰斗，這不是大道，而是劍走偏鋒，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
“這一次的戰斗，我也已經油盡燈枯，通天塔也不會放我自由，雖然並未將你送到帝境，但是心性一事上，我感覺可以擴寬你未來的武道，比你在這一層內踏入帝境來的更有價值，我是悶葫蘆，不知道在臨別說什麼才能讓你更有感悟和所謂的感覺，所以我就依照我的想法去說了。”
“劉天陽，你要真實的為你自己去活，真真實實的走一遍這人間，看看這世界的諸多美好。”
孫笑的身影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漸漸虛幻，最後徹底消散，留下劉天陽一人躺在柔軟的黃沙之上怔怔出神，沉默良久。
最終，劉天陽淚水涌出眼眶，一身修為盡散。
聖蓮也凋零，化作一團光華消失在天際。
“真實的，為自己而活……”劉天陽握緊了拳頭，站起身，看著眼前開啟的混沌光門，他知道這道光門是通向通天塔外，而非是第七層。
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踏進其中，下一步就來到了人間。
在歸墟聖宮之中的紅溯感覺天邊有一道極其異常的波動，當他抬頭看去時，一道光華在其天靈蓋上凝聚，他滯留在偽聖的境界竟然猛然突破，一步來到了古聖境。
看著千瓣蓮的綻放，紅溯笑了笑，只是笑容很傷感。
“孩子，看來你找到了自己的不足，已經踏出了成就巔峰的至關重要一步。”紅溯看著通天塔低聲呢喃，對于自己聖蓮的回歸和通天塔的變化，紅溯似乎早就有所預料，從他說的這些話中就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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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天陽關上混沌光門之後，轉身看向此處人間，第一次覺得陽光如此溫馨。
眼前，天譴山脈和聖天學府在他的視線之中。
天譴山脈是人族和神族的分界線，兩族的老祖自分裂的時候起，就規定了以天譴山脈為界限，當初劉天陽尚還年幼的時候，經常跟隨那個時候的師尊去神族執行任務，為了不給隊伍拖後腿，少年從未認真看過天譴山的樣子。
如今認真看一回，發現彎彎曲曲的山脊和山巔之上的白雪，很是有味道。
聖天學府也是如此。
聖潔金色的牆面在日光的照耀下十分親切，學院的牆壁很高，劉天陽從小到大都是這種感覺，似乎隨著自己身高漸長，院牆也一樣在增長一般。
成了一介凡夫俗子的劉天陽緩步向學府走去，一步步，腳踏實地。
學院的正門前擺放著兩個石獅子，兩人高，威嚴莊重，肅穆異常。
學院的大門高足有十幾丈，並且在劉天陽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著聖人親自布下的陣法在暗中保護著學院的安危。
劉天陽來到門前，兩個守衛是元嬰境的強者，因為學院處在人族和神族的邊界線上，所以看守學院安危的守衛必須是能夠坐鎮一方的強者，學院身為人族一流的高等學府，自然是拿的出足以媲美坐鎮一方強者的修者，眼前兩位都是七寸大元嬰境的弟子就可以看出。
兩位弟子自然認識劉天陽，也知道後者的尊貴地位和身份，當其來到學院門前的時候，兩位弟子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選擇開門放行。
劉天陽笑著點點頭，進入了學府之中。
聖天學府佔地極廣，劉天陽自幼耳濡目染，深知學府的強悍的底蘊的雄厚，只是這些從小就知道的事情，劉天陽早就當成理所當然，所以從未認真的看過學府內的規格和布局，如今，他以平凡人的身份進入學府，認認真真打量起眼前的建築，劉天陽倍感熟悉，卻又在熟悉之中潛藏了很多的陌生。
他從未認真想過為何典藏上萬部功法的藏書樓會建立在學府的正中央位置，他也從未認真想過為何學府選擇將男女弟子的宿舍安排在學府的東西兩端，更不清楚學府的校武場和擂台的邊緣，就是學府的後勤部門的地方。
“原來，很多我習以為常甚至覺得理所當然的地方，都有這麼多的小講究，曾經我因為年幼無知而選擇一掠而過，現在回頭看來，很多都在規則之內秩序井然。孫笑，若是沒有你，可能我這輩子都無法登頂武道的巔峰了。”劉天陽看著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笑得很燦爛。
紅溯感知到劉天陽的氣息之後，撕裂空間自歸墟聖宮趕回了聖天學府。
看著眼前已經成凡人的弟子，深知其中隱晦的紅溯沒有責問，反而欣慰的上前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你終于明白了。”
劉天陽看著師尊的欣慰的模樣，有些自責的點點頭，“是我明白的太晚了，若是當初早早知道這些道理，我也不至于到了古聖境界才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沒關系，任何時候都不算晚，你的天姿擺在這里，從頭開始，也不是什麼壞事，真正的為自己去修煉，才算踏在了大道之上。”紅溯笑著安慰道，這句話沒有絲毫的安慰成分，都是發自肺腑的話。
劉天陽嘆了一口氣，“只是，想要從頭再來，需要的時間和經歷，就要更多了。”
“沒關系，這不正好是對你的檢驗麼，想要踏上淨土，單純的以戰養戰永遠不會到那個地步，現在開始腳踏實地，一切都不晚，時間有很多，你現在也還很年輕，未來可期。”
“那師尊，你願意從頭開始鍛煉我嗎？”
“當然，師尊現在可是古聖強者，從開始踏入修行就接受古聖的指導，你的路只會走的越來越寬。”
“師尊，為什麼我感覺你這句話是在吹牛呀？”
“臭小子，現在就學會打趣你師尊了？將來要是你的境界超過了為師，那還不得騎在為師的脖子上？”
“沒有沒有，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諒你也不敢。”
天邊的夕陽緩緩降落在地平線下，黑暗編織上了天空，紅溯和劉天陽就這麼兩兩無言，看著天漸黑。
次日一早，聖天學府內多了幾個客人。
仙族的老祖趙振玄和王嵐。
神族的黎川和鳳天羽。
魔族的坎達爾和赤離。
妖族的龍城。
鬼族的宗布和班剎。
他們都在聖天學府的院長殿內，依次排開坐下，座位沒有長幼尊卑的規矩，都是地位平等的排序。
偽帝軒轅嚳和太千軒逸坐在各大古族領導者的對面，紅溯和劉天陽則站在三位人族領導者的身後，微微低頭，靜等結果。
“你的意思是，開路人之前的境界，都是假的？唯有現在成為凡人，真正為自己而去修煉，才算是真正的踏足了武道？”
神族老祖黎川和神主鳳天羽皺著眉頭，看著已經成為凡人的劉天陽，黎川甚至將神源覆蓋在雙眸之上，希冀著在劉天陽身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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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嚳開口道“你不用再去試探了，現在的開路人，的的確確就是一個凡人。”
大殿之內，落針可聞。
一盞茶後，大神主黎川拍案而起。
“你們這是跟我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天地都在震顫，黎川背部顯露十二只潔白羽翼，腦後還有一個十分聖潔的神環在轉動，他所處的空間，虛空不斷的破碎扭曲，似乎是無法承受這等怒火。
軒轅嚳淡淡的擺擺手，“你別這麼激動，坐下來好好聊。”
“你讓我怎麼跟你好好聊？我們寄予厚望的開路人竟然一下子變成了個凡夫俗子，你讓我怎麼能不激動？在座的各位都是在等待這一世的開路人去開啟通天古路，可現在……”黎川說到這里再也說不出話來，憤怒讓他無法冷靜，甚至到了嘴邊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們都很難接受，但這就是事實，都是活了一千年的怪物，面對這種飛來橫禍，就該學接受從而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不是坐在這里跟我們對峙。”軒轅嚳面色冷冽的說道，此話一出，在場原本憤怒的古族強者都冷靜下來。
的確，問題一旦發生，不該去問責和憤怒，這樣于事無補，而是應該想想該怎麼解決發生的問題。
“開路人天姿卓絕，並且這一世也曾到達過古聖的境界，所以想要讓他恢復曾經的境界，並非需要我們再以曾經的手段錘煉，只需要在他心性上加以引導，心境發生了變化，他的境界就自然而然的回來了。”坐在談判桌一邊的軒轅嚳胸有成竹，可在談判桌另一邊的古族修者則表情陰晴不定，似乎是在思考軒轅嚳所講的可信度。
見對面的領袖們都沒有發話，軒轅嚳冷笑道“要是不信我的話，大可以回去再等百年的時間，那個時候，以開路人的天賦，到達帝境也不是難事，就是不知道諸位老祖的壽元……”
“ ！”
劇烈的聲音響起，順著聲音看去，魔族老祖坎達爾拍碎了身前的談判桌，大量的木屑堆積在他腳邊，可見這位老祖的憤怒。
“我們可以等，但是最多給他十年的時間。”
坎達爾眼神冷冽，赤離眼角抽搐，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老祖如此的憤怒。
軒轅嚳打了個響指，將雙腿疊放在談判桌上，樣子吊兒郎當。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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