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歷3771年10月22日子時三刻
秋蟬奏起靜謐的樂譜,引來月華漫天星,喚得深林宿霧醒,苔石霜色漸染允,蟲鳴與風共低吟——
忽有禽驚沖黑幕,卻無歸羽落叢攢。
兩個如同這夜色的伴侶般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穿梭于枝丫灌叢。
秋本九泉忽地停了下來,還拉住了繼續往前的中藤月上緣。
“等等。”秋本九泉低聲道。
中藤月上緣挑了挑眉,抬頭望了望不遠處的墳墓,問道:“怎麼了?”
秋本九泉指了指前方半月型墳碑的詭異墳墓道:“這個墳墓的石碑大小你不覺得有些大?”
他又指了指地上淡淡的車轍印:“而且到這里他們就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這里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沒錯,但是你先不要急,恐怕有埋伏。”
“埋伏?呵呵,即便有又如何?你我二人還拿不下他們?”
秋本九泉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太小看織田信長了,他的手下強者如雲,當年即便是我,也只是艱難逃脫。”
“那你說怎麼辦?人還救不救了?”中藤月上緣撇嘴道。
“人要救,但如果帶不出去不也沒有意義嗎?我們先等等,看看情況再說。”
“好——”中藤月上緣咬著牙點了點頭,眼中卻滿是怒意,“我看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秋本九泉並沒有急躁,他們找了這麼多天,如今若是因為魯莽而功虧一簣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夜霧漸濃,霜色在苔石上凝得更重,蟲鳴風吟里忽摻了細碎的 轆聲——不是林中走獸,是車輪碾過枯枝的悶響。
秋本九泉按住欲動的中藤月上緣,指尖朝左前方林地偏了偏。
兩道人影縮在老松粗干後,借著疏星微光望去五輛蓋著黑布的馬車正沿窄道駛來,車輪陷在濕泥里,壓出比先前更深的轍印。
車轅邊的人裹著厚棉袍,肩上斜挎油布包,步伐匆匆,顯然是趕夜路的模樣。
最前頭的馬車停在半月墳碑丈許外,車旁一人跳下來,朝墳碑兩側陰影處低喝“丑時三刻,按例送‘料’。”
陰影里應聲立起兩個黑衣守衛,手里長刀在夜霧中泛著冷光。
“信物。”其中一人沉聲道。
趕車人忙從懷里摸出塊巴掌大的木牌,遞過去。
守衛借馬車上懸著的風燈照了照,木牌上刻的“織田”字紋路清晰,又核對了車側油布包上的暗記,才朝墳碑內側抬手。
另一名守衛便伸手按住碑底左側一塊不起眼的凸起,只听“ ”的一聲悶響,那半月型的墳碑竟緩緩朝後滑開,露出底下黑沉沉的洞口——洞口兩側架著木梯,梯邊還亮著壁燈,暖黃光暈映得梯級上的塵土都清晰可見。
“清點吧,”守衛退到洞口兩側,“今晚的‘料’別出岔子,里頭等著用。”
趕車人應著,招呼同伴卸車。黑布掀開,露出里頭裹著棉絮的木盒,盒上貼著“易碎”的朱字標簽,想來便是那實驗器材。
幾人手腳麻利地抱著木盒往洞口里面走。
頭四輛馬車都依次卸完貨,進入了洞口之中,只剩最後一輛落在後頭,車夫許是趕車慢了些,此刻才剛到離墳碑十幾步遠的地方,正低頭攏著快滑落的油布。
“就是現在。”秋本九泉低聲道,話音未落,便將腰間血魔扔入叢中,人已像狸貓般竄出去。
中藤月上緣早按捺不住,緊隨其後——那車夫剛察覺身後有風,還沒來得及回頭,手腕已被秋本九泉扣住,中藤月上緣順勢捂住他的嘴,只消半盞茶的功夫,便將這最後一輛車的兩個趕車人悄無聲息地拖進了旁邊的灌木叢。
“換衣服。”秋本九泉解下趕車人的棉袍,又拿起地上的油布包,“把他們的木牌拿好,等會兒用得上。”
中藤月上緣扯掉自己沾了夜露的外衫,草草套上棉袍,指尖叩了叩油布包里的木盒“這鬼東西倒沉,也不知裝的什麼。”
“別管這些,”秋本九泉已換好衣服,正把換下的衣物藏進叢中,“等下跟著前頭的樣子做,少說話——守衛剛核對過前頭的,未必會細查最後一個。”
秋本九泉拎起一個木盒,朝中藤月上緣遞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扶住車轅,學著方才趕車人的模樣,慢悠悠地朝那半月墳碑走去。
風燈的光晃在碑上,霜色被映得明明滅滅,中藤月上緣壓著聲,學先前那人的調子低喊“丑時三刻,送‘料’。”
陰影里的守衛果然又立了起來,只是這次目光掃過兩人時,少了幾分警惕,只淡淡道“怎麼這麼慢?信物。”
秋本九泉忙把木牌遞過去,守衛瞥了眼便收回目光,朝洞口偏了偏頭“快進去吧,寒川大人在里頭等著驗‘料’呢。”
兩人應了聲,拎著木盒順著木梯往下走。
梯下竟是條青磚甬道,壁燈的光一路鋪向深處,隱約能听見前頭傳來器皿踫撞的輕響。
走了約莫數十步,甬道豁然開朗——眼前哪是什麼墓室,分明是間鑿在岩壁里的大屋靠牆擺著排嵌著銅環的木架,架上摞著些貼了標簽的陶罐;屋子中央支著張寬大的木桌,桌上攤著圖紙,旁堆著些奇形怪狀的鐵件,還有個半開的木盒,里頭露出截泛著銀光的細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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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桌旁個穿藏青短褂的漢子轉過身,他頷下留著短須,手里捏著支筆,見兩人進來,指了指桌角,“把東西放這兒吧。剛前頭那撥說今晚的‘料’多了兩箱,就是你們這車?
秋本九泉回應道“是,路上車軸卡了下,耽誤了些時候。”
“倒也無妨。”那漢子擺擺手,竟沒多問,只拿起桌上個竹牌往秋本九泉手里塞,“拿著這個,等下卸完貨去東角屋領簽,好回稟上頭。”他目光掃過兩人手里的木盒,又道,“這里頭是‘銀管’吧?輕著放,昨兒碎了一根,寒川大人臉都黑了。”
中藤月上緣忙應著,跟秋本九泉把木盒小心擱在桌角。
秋本九泉眼角余光飛快掃過四周,見屋角還有道掛著布簾的小門,簾後似有微光晃動,隱約還能听見一些粘稠的聲音,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攥了攥手里的竹牌,壓著聲問“大人,這些‘料’需不需要現下開箱驗?”
“不必,”漢子擺擺手,正低頭在圖紙上劃著什麼,“寒川大人在里間忙,你們把東西放好就去領簽,別在這兒礙眼。”
秋本九泉與中藤月上緣交換了個眼色,依言退到一旁,假意整理木盒上的棉絮,目光卻悄悄往那布簾門探去。
過了一會兒,寒川冷司終于從里面走了出來——只見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防護服,身上盡被血液浸染,卻又若無其事地與領頭漢子進行核對交談。
“寒川大人,這里是今天的貨,你核對一下。”漢子拿出一張清單遞過去。
寒川冷司取下面罩,仔細地看了看,隨後點頭道:“嗯,很好,你們今晚就在這里過一夜吧,我讓人給你們安排一下住處,你們算是為數不多靠譜一些的了。”
漢子听了大喜而笑:“哈哈哈,您過獎了。”
秋本九泉見寒川冷司心情正好,趁那藏青短褂的漢子轉身整理清單的空當,上前一步,故意壓低聲音,語氣里摻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敬畏“寒川大人,小人斗膽問句——曾經在外頭就听人說,您這兒在做極厲害的‘活兒’,能讓尋常人脫胎換骨的那種?”
他眼角余光瞥見寒川冷司眉峰微挑,又趕緊補了句,“小人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從沒見過這等能改易皮肉的本事,心里頭好奇,若能得大人允準,讓小人遠遠瞧一眼您的‘手筆’,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中藤月上緣極力控制著難以置信神情看向如今佯裝的秋本九泉:他這是……怎麼了?跟誰學的?
隨後他也連忙跟著點頭,學著秋本九泉的樣子垂著眼“是啊大人,我們兄弟倆趕車走南闖北,也沒見過什麼世面,听說您這的‘成果’,算得是天下獨一份的‘藝術’,若能沾光看一眼,回去都能跟人念叨半輩子。”
秋本九泉心中很是滿意中藤月上緣的說法。
“藝術?”這兩個字像是戳中了寒川冷司的癢處,他原本染著血的臉上竟漾開層興奮的紅,方才核對清單時的淡漠一掃而空,抬手拍了拍中藤月上緣的肩,力道重得讓人心頭一沉,
“你倒有幾分眼力。尋常人只當這是醫術、是邪術,也就你懂——這可不是粗笨的活兒,是把血肉當筆墨、把筋骨當畫布的藝術!”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布簾後的微光,又看向兩人,眼里的狂熱幾乎要溢出來“你們想看看?也好!多少蠢貨看不懂,你們既識貨,便讓你們瞧瞧我的‘藏品’!”
藏青短褂的漢子聞言愣了愣,剛要開口勸阻,卻被寒川冷司一眼瞪了回去“慌什麼?讓他們看看,也讓他們知道,跟著我做事,是在見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他說著,竟親自朝布簾門走去,回頭朝兩人揚了揚下巴,“跟我來!別踫任何東西,弄壞了我的‘作品’,你們十條命也賠不起!”
秋本九泉與中藤月上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暗喜,連忙應著“是”,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布簾被寒川冷司一把掀開,里頭的景象瞬間撞進眼里——比外間更寬敞的石室里,靠牆擺著數個玻璃罐,罐里浸著泛著青黑的肢體,有的指尖還嵌著尖利的黑爪;石室中央的鐵架上,掛著張剝下的人皮,皮上覆著層細密的黑毛,邊緣處還凝著暗紅的血痂。
濃重的血腥味混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中藤月上緣指尖攥得發白,卻硬是沒敢皺眉。
寒川冷司卻渾然不覺,伸手敲了敲最中間的玻璃罐,罐里泡著顆頭顱,眼窩深陷,瞳孔縮成豎縫,正是先前那被注射了病毒的男子。
“瞧瞧這肌理,”寒川冷司的聲音帶著病態的痴迷,“尋常武者練十年也練不出這般爪力,我只消一針,就讓他成了更完美的‘造物’——這不是藝術是什麼?”他轉頭看向兩人,期待地等著夸贊,眼里的光亮得嚇人。
秋本九泉壓下喉間的腥甜,故意裝作被震撼到的樣子,聲音發顫“大人真乃神人!這、這皮肉竟能變得這般有力量,簡直是神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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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跡算什麼!”寒川冷司被他哄得愈發興奮,竟拉起秋本九泉的手腕往石室深處走,“帶你看更好的!我新成的一具‘狡魔’,皮毛比狐子還滑,爪尖能劃開鐵甲,這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你們知道嗎?現在我所正在研究的病毒便是可以改變全人類的完美藝術!”寒川冷司攤開雙手仰天大笑,“哈哈哈!而我將成為新世界的神只!”
他笑了半天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嘴角卻是壓不住的詭笑:“抱歉,稍微有點得意忘形了呢。”
“病毒?什麼病毒?”秋本九泉莫名警覺起來。
寒川冷司猛地轉頭看他,眼里的狂熱還沒褪盡,卻多了絲警惕,像被觸踫了逆鱗的獸。他盯著秋本九泉的臉看了半晌,見對方眼里只有“懵懂”和“敬畏”,才嗤笑一聲,松開攥著他手腕的手,轉身往石室最里側走去。
“問這麼多做什麼?”他聲音里帶著倨傲,卻又忍不住炫耀,“說了你們也未必懂——這叫‘超級櫻腐病毒’,是我從百年前的櫻樹腐土里提煉出的毒株,再摻了魔種血髓改良的。”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個鐵籠,籠里蓋著黑布,隱約能看到布下有東西在蠕動,“瞧見沒?里頭就是剛感染沒多久的,再過兩個時辰,就能蛻成新魔種。”
“將人,變成魔種?”秋本九泉忽地想起了什麼。
“哈哈哈!不可思議對吧?沒錯!這就是它的偉大之處!”寒川冷司興奮道,“我已經就這樣打算好了!將破壞基因植入要降臨在其他敵國的病毒體內,讓那些被感染的人過幾天自己腐爛死亡,而對于能用于我國內的實驗體,就給他們注射沒有攜帶破壞基因的,讓他們成為我最強力的戰斗力!真是奇怪啊,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說這些?哈哈哈!不重要了,我的藝術不需要隱藏!”
秋本九泉心底一沉:一路走來遇到的那些突然變成魔種的人難道就是這種病毒造成的?
他突然抬起頭道:“大人,這些真是太神奇了,不過我們現在還是需要回去休息了。”
寒川冷司被他這聲打斷,臉上的狂熱淡了些,掃了眼窗外漏進來的微光——想來天快亮了,便揮了揮手“也行,反正往後有的是機會讓你們見識。”
他指了指石室門口,“跟著你們的領頭去東角屋,別亂走,明早辰時來這兒集合,我有新的任務安排給你們。”
“是。”秋本九泉忙應著,拉了把還在盯著鐵籠發怔的中藤月上緣,兩人快步退出了石室。
剛走到外間,就見那藏青短褂的漢子正等著,見他們出來,沒好氣道“寒川大人的‘藏品’也看完了?跟我來吧,東角屋簡陋,湊合一晚。”
兩人跟著他往甬道另一頭走,路過先前放木盒的大屋時,秋本九泉眼角余光瞥見桌上的圖紙——上頭畫著些扭曲的人體線條,旁標注著“病毒潛伏期一到兩天不等”“魔化體維持增長至七日”的字樣,心下愈發沉得厲害。
東角屋果然簡陋,就兩張鋪著稻草的石床,牆角堆著些干柴。
漢子放下個裝著糙米餅的陶碗,“砰”地帶上門,還從外頭落了鎖“夜里老實待著,听見沒?”
腳步聲漸遠,中藤月上緣才猛地一拳砸在石牆上,指節撞得生疼“魔種!他竟真把人改成那鬼東西!”
秋本九泉摸了摸腰間的“櫻落願月”道:“等外面靜了我們就開始行動。”
“行動?”中藤月上緣疑惑地看向他。
“如今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秋本九泉鄭重道,“你去找人,我要收集情報。”
中藤月上緣听後有些不滿道:“救人不如你服侍那個人重要?”
“不。”秋本九泉抬起手中櫻刀,眼中帶著堅決,“我要守護這份世界的和平。”
中藤月上緣嘴角搐了搐,輕哼一聲:“無聊的家伙。”
石窗外的壁燈晃著昏黃的光,映得兩人臉上的決絕與沉凝交錯——夜還未盡,這場與煉獄的對峙,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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