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自己拍錯了，愛麗絲還特地多看了幾遍。
比起最後分別時斯特林小姐略帶緊張但還算平靜的心情，現在的新娘低垂著頭，偶爾被風吹起的面紗下，是新淚疊舊痕，在厚重的妝面上沖刷出一道道無法忽視的印子。
“他們的肢體也很不和諧，理論上來說，父親應該護送著女兒進入教堂，走過這條紅毯之路。”
愛麗絲自言自語，
“但斯特林小姐在抗拒，她的手不是搭在斯特林老爺的胳膊上，而是推的姿態。”
“包括教堂，渴求著婚禮的她有點不想進去的意思。”
“發生了什麼？我只和她分開了大半個小時啊，她遇到了什麼事？”
被用作婚禮現場的紅教堂已經拉起了外圍安保，禁止沒有請柬的人進入。
愛麗絲調轉鏡頭觀察著其他地方，意外在賓客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家族與斯特林家族有合作嗎？”
愛麗絲感到不解，甚至有點震驚。
能收到請柬的幾乎都是兩家的親友，或者有著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離開了維也納的作曲家，自然只能走第一種路子。
愛麗絲發現弗雷德里克居然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觀禮席後，立刻換了種思路，專門留意著在婚禮現場穿梭忙碌的侍從。
里面沒有她熟悉的臉，但經驗告訴愛麗絲，組織多半也派人來了，完全不是法羅女士所說的，就愛麗絲一個。
“大事不妙啊，看來法羅女士也不怎麼相信我，對我起了疑心。”
愛麗絲嘀咕道，
“我在斯特林宅邸待了三天，什麼消息都收不到，也傳不出去。”
“但願法羅女士把重心放在了克雷伯格先生身上，別去抓瑪爾塔的行蹤。”
婚禮開始前忽然有反悔跡象的新娘，莫名其妙就出現在現場的作曲家，還有心思深沉，難以捉摸的法羅女士。
愛麗絲冥思苦想，心里那叫一個七上八下，完全預測不出會發生什麼。
管風琴悠長的音色散播開來，婚禮進行曲奏響。
斯特林小姐隨著父親，走過漫長的紅毯，一步步進入教堂。
“喵∼”
除去賓客和侍從，現場還有一類沒有被及時驅逐的小型生物。
一只黑貓靈巧越上台階，招來觀禮賓客的騷動——
“看啊，是一只黑貓，瞧瞧它是從哪兒走向哪兒的，英格蘭人總是會相信，當黑貓從右向左穿過一條路時，就預示著附近將有人遭遇厄運。甦格蘭人也認為黑貓上門，是……”
“呸呸呸，太失禮了，就算要討論也得討論點吉兆啊。我倒听說黑貓會保佑航海順利，船上只要有黑貓，就不會翻船。”
“而且甦格蘭的習俗也要分時間，黑貓白天上門可是好運到來的象征，夜晚上門才是死神的傳話使者。”
空氣中浮動著陽光照射樹木後的清香，眾人精神放松，不由竊竊私語，聚精會神觀賞著貓的一舉一動，看它是從哪邊來。
結果黑貓既沒有從左到右穿過紅毯，也沒有從右到左，而是搶在新娘前面，靈巧越過新郎和儐相，跳到牧師所在的宣誓台，懶懶趴在攤開的經書上。
這是好運？還是不祥？
賓客們面面相覷，只有牧師的臉色發青，差點被氣暈過去。
所有人反應過來，意識到黑貓搶著上台，提前站在新郎旁邊的事情實在是太滑稽了。
不等牧師叫喊，儐相手忙腳亂去捉，然而黑貓太過敏捷，把幾個大人耍得團團轉，傲慢竄到玫瑰窗下，籠罩在如血一般的光芒中。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什麼吉兆，而是來砸場子的。
混亂的驅趕下，黑貓有沒有抓到不好說，有人被狠狠踩了幾腳，推搡間，只有那道影子竄來竄去，忽然蹦起，消失不見。
“那只貓好像溜過來了，噢，小心它的爪子！”
不知道誰喊的話，宛如在沸騰的油鍋中潑入了一碗冷水。
原本還能勉強坐在椅子上的賓客們紛紛起身，在哄鬧中，淑女們拎著裙擺，紳士握緊手杖，目光在彼此的腳下巡梭。
斯特林老爺松開女兒的手，大聲喊著人，企圖和新郎家的男性親屬先聯合起來，把現場穩住，別出事。
躁動的人群難以被安撫，兩邊家庭花了很大一部分力氣，才讓始終沒有找到黑貓的賓客們漸漸冷靜下來。
“那個搗亂的小家伙不在這里了，它早就跑了。”
斯特林老爺喘著粗氣，把後半句咽了下去。
都是自恃身份貴重的客人們太大驚小怪，這麼多人，竟然怕一只有點淘氣狡黠的貓，害怕貓的爪子傷到肌膚。
一個個大呼小叫的，把一個突發情況變成了全場慌亂的大事。
不止斯特林老爺的腹誹，失了顏面的客人們自然也在心里埋怨，怨斯特林家族辦事草率，在婚禮上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是，明明沒什麼，他們……才不是怕了一只貓呢，只是不想被黑貓所象征的厄運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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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懷著各種各樣的雜亂念頭，重新入座觀禮。
斯特林老爺顧不上這些鬧劇會讓斯特林家族在接下來的每一個社交季中被討論成什麼樣子，滿頭大汗的左右望——
“我的女兒呢？”
伴著這聲疑問，新郎，牧師，儐相，客人，猛然發現新娘不見了。
“剛才太亂了，沒有人注意到。”
人們互相看著，意識到混亂不是這場婚禮上最大的問題。
婚禮尚未完成，新娘消失了？！
斯特林老爺的冷汗直流，一口咬定女兒方才就在他身邊，是忽然間不見的。
新郎什麼線索都不出來，他完全沒放心思在斯特林小姐身上，只顧著暗自欣賞，嘲笑儐相的狼狽。
“反正新娘子不可能從大門離開。”
賓客區就在進門處，新娘離開要穿過整個觀禮人群。
客人們對了一下凌亂的記憶，肯定道，
“是的，新娘要麼是憑空消失了，要不然就是趁亂從後門小道離開的。”
不等斯特林老爺說話，紅教堂的牧師一拍腦袋，急急道，
“紅教堂的確有一個小門，與大門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
“因為婚禮只會用到觀禮區和教堂，小門那邊沒安排什麼人手，新娘完全可以從小門逃走。”
“不！”
斯特林老爺臉龐逐漸變紅，直接駁斥牧師，讓他閉嘴，
“我的女兒不可能逃婚，我剛才一直抓著她的手。我可以確定，我沒有松開，是有邪惡的力量把我的女兒從我身邊奪走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厄運，也比逃婚好听點了。
人群再一次散開，這次則是順著牧師指點的方向，往紅教堂的小門趕去。
新娘的捧花凋謝在教堂門口，被幾只腳踩過，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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