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的話，引起了黃袍信徒的重視。
這名游記作家還想繼續打听湖景村的事，被黃袍信徒假借著“忙碌工作”的名頭打發走了。
在黃袍信徒的建議下，羅伯特決定親自前往湖景村。
他順著水流的方向，一步步走向溶洞的深處，那濃郁至極的深淵。
黃袍信徒冷冷看著羅伯特的背影，自言自語︰“湖景村確實有一個號稱天賜神女的少女，果然，那異端的血脈未曾斷絕。”
“不止是淨化信仰了……干脆借著湖水變質，魚群死亡的事件，解決掉多年前的那條漏網之魚。”
黃袍信徒做下決定，同樣抬腳走遠，消失在菲歐娜等人的視野內。
菲歐娜的目光追逐著黃袍信徒，久久不曾回神，臉色有些難看。
盧基諾略一思索，就知道她想到了誰。
“唐納德先生和比爾斯先生在大船上遇到了一條擁有魚尾的少女。”
“我剛剛登島的時候，也被那條魚尾抽了一臉水。”
盧基諾雙手抱臂，
“黃袍信徒想要殺死那位格蕾絲小姐，是因為她很有可能是多年前幸存下來的異端血脈。”
“得益于那特殊的身份，她未必會死，說不定換了一種居住環境，真正的回歸族群了呢？”
菲歐娜呼出一口氣︰“但願。”
“我不止是生氣這些人的毒計，我更憤怒他們在肆無忌憚的傷害一個女孩的善良。”
“假設那位出現過的魚尾少女真是格蕾絲，她為何不見我呢？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她已經變了，和過去已經截然相反。”
菲歐娜搖搖頭，嘆氣。
她與盧基諾在原地待了一會，直到再也沒有其他的人與事物出現周圍重新陷入黑暗後，盧基諾才開口道︰“這次的結束了？”
菲歐娜抬起眼，不太確定︰“應該吧。”
“按照之前的未來幻境——回到現在——遇到假亞瑟——回到現在——過去幻境，那如今是……”
這規律太好找了，盧基諾不假思索︰“如今我們又回到了現在。”
菲歐娜點點頭，緊握著門之鑰，看向前方，道︰
“愛麗絲小姐肯定不會走回頭路，我們只要繼續往前，一定會踫到她。”
盧基諾若有所思，“要是她耽擱了一下，現在在我們身後呢？”
“我們可以在進入最後的終點前稍微等一等。”
菲歐娜說，
“她不會耽誤太久的。”
愛麗絲的確沒浪費時間。
在發現屬于過去的那些影子全部消失後，愛麗絲一想到湖景村的變化，就感到難受。
但她清楚，與其沉溺在過去，未來更重要。
愛麗絲繃著臉，一言不發的埋頭向前走，每一步的步距都邁得極開，速度很快。
她手里有著礦燈，天然的具有優勢，省去了許多探路的麻煩。
沒過多久，愛麗絲就撿到了宛如喪家之犬的邁爾斯。
“唐納德先生，您在過去里看到了什麼，怎麼變成了這副樣子？”
愛麗絲詫異看著靠著石壁坐在積水里，垂首塌肩的軍人，幾乎要認不出來了。
邁爾斯不想說話，他抬頭，凌亂的金發遮住眉眼，郁郁道︰
“抱歉，不必為我逗留，請您繼續前行吧。”
“那唐納德先生呢？”
愛麗絲打量著他斗志全無的樣子，敏銳注意到他的臉頰有著幾道深深淺淺的淚痕。
心中咯 一下，愛麗絲猜測他可能見到了美智子死亡，或者更讓人難以接受的往事。
“我就在這里，讓我靜一靜。”
邁爾斯慢慢道，
“我已經……失去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如果這是這個深淵想要的，那它贏了，它讓我知道我早就該死了。”
“唐納德先生，您……”
“愛麗絲小姐，我不曾反對您的建議。”
邁爾斯打斷了愛麗絲的勸阻，平靜道，
“我早就看到了我的未來，發現了自己的死亡。但那時我認為我還有目標，所以害怕逃走了。”
“現在，我欣然接受。那是最好的結果了，對她，對我。”
邁爾斯側過頭，指指自己持續腫脹發燙的右肩，又微笑地拍了拍膝蓋。
愛麗絲這才發現他的膝蓋血肉模糊，還磨著沾染了一層散發著腐臭味的泥沙。
這意味著他曾跪在水中，忘了注意水底那些尖銳的碎石。
“我走不動了，我也沒有走下去的想法。”
不等愛麗絲勸他想想身邊的親人，邁爾斯坦然道︰
“我已經不願意回家，那個所謂的家里也沒有親情可言了。作為一個已經結婚的男人，應該跟自己的妻子待在一塊，不是嗎？”
“向前走吧，愛麗絲小姐，停在此處是我自己選擇的故事結尾。”
“要是你能成功見到神明，請替我給美智子求一個她有能力保護好自己，不再命若飄蓬的來世。”
愛麗絲沉默片刻，問︰“唐納德先生，听您的意思，您認為美智子小姐不會原諒您了？”
“比起庇護，您希望她能獨自照顧自己，再也不需要考慮寄住在誰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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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爾斯低頭，唇邊若有若無的笑意，是厚重的苦澀，
“東方的詩一向很有美感，含蓄溫婉。要是美智子在這，她對我可能就一個態度了——”
“未若今別不相逢……”
不如從此永別，再不相見。
邁爾斯不再說話，像一尊凝固的石膏。
寂靜的溶洞內，一時只能听到水滴落下的聲音。
愛麗絲猶豫一會，選擇走過邁爾斯的身邊。
她當然可以不顧一切的拽上邁爾斯，實在不行直接打暈他，就能拖著他往前走。
但那樣沒有意義。
愛麗絲在邁爾斯身上感受到的，是沉寂的靈魂。
他已經沒有求生的欲望，甚至迫切著死亡的降臨。
愛麗絲千辛萬苦救回他，也只是救回一具不知在何日會投入冥府的軀殼。
這種感覺，太讓愛麗絲熟悉了。
就像是前世的奧菲。
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也沒有繼續生活的目標。
唯一的辦法是讓他忘記所有，以一個全新的姿態面對明日。
可那樣的人生，就像是在不斷腐爛的尸體，絲毫看不到好轉的跡象，只有越發下墜，靠著酒精麻痹自己，潦倒度日的痛苦。
終有一天，他會再度踏上尋找過往，直面真相的道路。
兜兜轉轉，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
“保重。”
愛麗絲最後朝邁爾斯的點點頭，逐漸遠去。
她听到邁爾斯學著誰哼起了一支斷斷續續的小調，略低的聲音里有著懷念，遺憾與不舍，微微顫抖。
愛麗絲垂下眼，加快腳步，直到再也听不到那支和歌。
五分鐘後，愛麗絲不僅跟菲歐娜與盧基諾相遇了，還有一個不速之客找上了門。
亞瑟的打扮與失蹤前一模一樣，在他們即將進入溶洞最底端時，追了上來，驚喜道︰
“太好了，大家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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