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劉員外面上浮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玩味之色,眼眸微微轉動,如同算盤珠子般精明算計,而後緩緩開口道︰
“丁掌櫃,劉某近日听聞,你這酒館的營生,似是頗為艱難吶。
實不相瞞,劉某倒是對此有些意趣,不知你這鋪子,能否盤與劉某啊?”
媚絕塵听聞此言,先是微微一怔,那原本滄桑的面容上,驚訝之色一閃而過。
旋即,他佝僂著略顯單薄的身軀,恭敬地拱手,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與誠懇︰
“劉員外,您想想,若將這小店盤與您,老身又該去往何處安身立命呢?
實不相瞞吶,老頭這一輩子,就指望著這一方小小的酒館,能安安穩穩地聊度殘生吶。”
劉員外聞言,臉色陡然一沉,那原本帶著幾分笑意的面容瞬間變得冷峻生硬起來,語氣也愈發冰冷︰
“丁掌櫃,你若實在不願盤店,倒也無妨。只是你所售酒水,必須提價。
你這般低價售賣的行徑,無疑是在攪亂市場,于我其余幾家酒館的生意,那可是大有影響!”
媚絕塵面露無奈之色,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緩緩說道︰
“劉員外,小店自開張之日起,便一直維持此價,從未更改。分明是你們自行抬價,又怎能強求老身也隨之變動呢?
您再瞧瞧如今這店里的光景,已然鮮有人跡,幾乎沒什麼生意可做了呀。”
劉員外眉頭緊緊蹙起,猶如擰緊的麻花,顯然已不願再多費唇舌。
他冷冷拋下一句︰
“丁掌櫃,既如此,休怪劉某行事不留余地!”
言罷,再不遲疑,轉身便徑直朝著酒館門外走去,那離去的背影,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決然。
媚絕塵望著劉員外漸行漸遠的背影,暗自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色,見夜幕已然深沉,似一塊沉甸甸的黑布壓在心頭,便只能強打精神,收拾起紛亂的心緒,著手準備打烊之事。
媚絕塵心中隱隱有些擔憂,卻又滿心無奈。
這劉員外財大勢大,在雲天國皇城內人脈極廣,勢力盤根錯節,如今這般明目張膽地言語威脅,恐怕絕不會善罷甘休。
可自己這酒館,傾注了一生的心血,怎能輕易轉讓他人?
況且酒水漲價一說,實在是毫無道理,荒謬至極。
他一邊收拾著店內略顯陳舊的桌椅,動作遲緩而沉重,一邊暗自思量應對之策。
不多時,他將店門緩緩關上,隨著“吱呀”一聲,仿佛將白日的喧囂與煩惱都隔絕在外。
屋內只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那微弱的燈光在風中搖曳不定,將他的影子在牆壁上拉得忽長忽短,顯得格外孤寂。
他坐在櫃台後,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牆壁,思緒如亂麻般糾結,心中煩悶不堪。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有些熹微,媚絕塵如往常一樣早早起身,簡單洗漱過後,便準備開店。
可當他打開店門,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立當場。
只見店門口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乞丐,個個衣衫襤褸,身上散發著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仿佛許久未曾清洗。
周圍還扔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果皮、菜葉、破布等雜亂地堆積在一起,將酒館的入口堵得嚴嚴實實,連一只腳都難以插進去。
這條平日里就不算熱鬧的街道,此刻更是因這一幕變得無人問津,路人皆遠遠地繞開,掩鼻匆匆而過。
媚絕塵心中瞬間明白,這定是劉員外的卑劣手段。
他強忍著內心的怒火,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試圖好言將乞丐們勸離。
然而,這些乞丐像是被人提前授意,非但不听從勸離,反而對著媚絕塵破口大罵。
污言穢語如污水般從他們口中傾瀉而出,那粗俗不堪的話語,讓媚絕塵氣得渾身發抖。
這一幕,也引得更多好事之人駐足圍觀,人群漸漸聚攏過來。
“你們究竟想怎樣?”
媚絕塵氣得臉色漲紅,大聲質問。
他心中暗自想著,要不是自己如今化凡,隱匿修為,定要一巴掌將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拍得魂飛魄散。
這時,人群中擠出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只見他尖嘴猴腮,臉上掛著一副陰陽怪氣的表情,不緊不慢地說道︰
“丁掌櫃,劉員外可是好心好意勸過你了,你卻不听。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只要你答應把酒水漲價,或者把店盤出去,這事兒啊,就這麼算了。”
媚絕塵怒目而視,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大聲吼道︰
“老頭子我做生意,向來憑的是良心,絕不會因為你們這些下三濫的威脅就妥協!”
那小廝冷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輕蔑與不屑︰
“哼,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們天天來攪和,我倒要看看,你這生意還怎麼做下去!”
說罷,他一揮手,帶著那群乞丐又是一陣喧鬧,場面愈發混亂不堪。
媚絕塵見狀,心中雖憤怒難平,但他道心堅定如磐,怎可能被眼前這幾個跳梁小丑影響自己化凡的心境。
當下,他也不再徒勞地去阻攔,索性直接將酒館大門再次緩緩合上,伴隨著那“吱呀”一聲,仿佛將外界的喧囂與紛擾都隔絕開來。
“這他娘的,惹不起,老子躲還不行嗎!”
媚絕塵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邁著略顯隨意的步伐,徑直回到櫃台後面。
他穩穩地坐下,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斟上一杯茶,動作悠然自得,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此後的日子里,媚絕塵依舊我行我素。
餓了,便親自下廚,在那簡陋的後廚中為自己烹制些簡單的飯菜,雖無山珍海味,卻也吃得津津有味;
渴了,就倒上一杯清水,仰頭一飲而盡,感受那清冽在喉間流淌;
困了,便趴在櫃台上打個盹兒,絲毫不理會外界的紛紛擾擾。
就這般隨性的狀態,任誰又能將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甚至有些邋遢的酒館掌櫃,與那名震整個南離大陸的邪道第一高手媚絕塵聯系在一起呢?
在這一方小小的酒館之中,他仿佛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沉浸在自己簡單而又平靜的生活里,過往的榮耀與威名,似乎都已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被塵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