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預帶著幾個隨從離開天水前往益州去了。
這幾個隨從自然是劉諶派給他的。
既有保護他的意思,也有作為耳目看看這位文武廟第一人究竟會在益州做什麼的想法。
杜預不想進攻司馬攸沒有出劉諶的預料。
畢竟不是誰都能干出來前腳投降,後腳就帶人攻打舊主的事情。
杜預此舉也恰恰說明其人品不錯,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更深層的原因就是,司馬攸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 不了幾天了。
根本用不上杜預出手。
這一次不讓他出手攻打司馬攸,下一次讓他打司馬炎的時候,他就沒有理由再拒絕了。
杜預離開天水沒多久,姜維就給劉諶帶來一個好消息,一個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的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杜預投降後,那些魏兵作為降兵被大漢收編。
而且這批士兵的質量都還很不錯,畢竟是奔著弄死劉諶來的。
但現在都成了劉諶的囊中之物,反而壯大了劉諶的力量。
另一個消息就是霍弋和張翼在奪取陳倉之後,撞上了司馬攸前來支援杜預的人馬。
一場大戰之後,打了對方落荒而逃。
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司馬攸也會很快知道陳倉丟失,杜預這一路大概率全軍覆沒的消息。
司馬攸必然會做出反應。
對于這個結果,劉諶倒不覺得有什麼。
奪取陳倉之後,失了大勢的長安可不是靠著司馬攸的計謀就能夠維持得了的。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司馬攸下一步會怎麼做。
是負隅頑抗,還是投降大漢,甚至是再和司馬炎聯手。
只不過對于劉諶來說,無論司馬攸做出如何選擇,長安他都要定了,誰來也不好使!
在此期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那就是身為教諭的崔明 回到冀縣,見到了崔世義。
別人或許不認識崔世義,崔明 卻不可能不認識。
不僅僅是因為二人是兄弟,還因為自己差一點就被崔世義害死。
要不是陛下仁慈,哪里有今天的他。
崔世義同樣也沒想到會冒出來崔明 這個變數。
在辨別出崔世義的真實身份之後。
劉諶以反賊之名,將其處死。
至此,南中三郡叛亂的最後一股余孽也徹底解決。
而隨著鐘會的敗走和杜預的投降。
以及範長生在廣魏不遺余力的宣傳大漢的好。
此時的廣魏境內,亂民四起,張家和魏國的統治已經徹底動搖。
張瑞見狀,一咬牙舍棄了張家在廣魏幾十年的經營,帶著家族人員和宗教核心成員以及這幾十年收斂來的巨量財富逃往安定。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劉諶立刻派人前往廣魏境內。
以撫為主,以剿為輔,僅僅只花費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將廣魏收入囊中。
再加上之前的四郡以及陳倉以西的扶風郡土地。
整個雍州已經有一半的地盤落入大漢之手。
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愁。
而這個愁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只剩下半個雍州的司馬攸。
鐘會敗退的消息,早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傳回長安。
彼時的司馬攸雖然氣憤,但也不覺得有什麼。
因為早在出征之前,他和鐘會就已經計劃好了。
能速勝則速勝之,不能也要把戰線維持在廣魏一線。
既然要把戰線維持在廣魏,那廣魏當然也可以作為前線。
但隨著陳倉的失守和杜預的失聯,司馬攸才真的慌了。
這意味著就連廣魏一線的戰線都無法維持。
敵人很有可能順著扶風郡一路東進,直撲京兆!
司馬攸很想找個人商量一下,可是杜預下落不明。
鐘會遠在安定,石苞鎮守馮翊。
就連司馬望,也在幾個月前病逝。
竟然真讓司馬攸體會到了孤家寡人的味道。
無奈之下,司馬攸只能問策于母親羊徽瑜。
自從司馬攸自立魏帝和洛陽分庭抗禮之後。
羊徽瑜便居于宮中,不再過問國家大事。
但不過問不代表不知道。
而且作為半個局外人,反倒要比司馬攸看的更加清楚。
感受到司馬攸的慌張,羊徽瑜卻雲淡風輕的說道︰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只是不知道我兒想選擇哪條路。”
司馬攸聞言急忙說道︰
“還請母妃賜教!”
羊徽瑜一邊給秦王世子司馬�硃橶蚆唹n氖澄鋝性 槐嚦 謁檔潰 br />
“無非就是兩條路,戰或降而已。”
“戰自不必說,長安有四塞之險,鎖了關隘之後,怎麼著也能扛上了三五年。”
“三五年之後,或許天下有變,咱們仍能覓得一線生機。”
說完羊徽瑜抬頭看了司馬攸一眼,見司馬攸面露糾結之色。
便接著說道︰
“要麼就是降,只是這降也分向誰投降。”
“是降那劉諶,還是降你在洛陽的哥哥。”
司馬攸聞言臉色一變︰
“母親,萬萬不能降我哥哥。”
“若是降他,你我母子斷無生路!”
然而羊徽瑜在听到司馬攸的話後 ,心中卻是一嘆。
她故意用哥哥來代替司馬炎,就是為了試探司馬攸的反應。
要知道早在幾年前,司馬攸就對司馬炎言必稱賊。
這會兒卻順著自己的稱呼叫司馬炎哥哥。
說明他不僅沒有想著堅守長安,更是早就做了投降司馬炎的打算。
羊徽瑜所猜不假,司馬攸確實想向司馬炎投降。
長安守不住的,也絕不可能在三五年後等來轉機。
司馬攸雖然不通軍事,但這點東西他還是能想得明白的。
世上哪有靠著一座城池就守三五年的割據政權。
當年漢末之時,董卓集長安萬民之力,打造 塢,積攢了足以堅守三十年的糧草。
覺得依靠此塢,可保無虞。
因此 塢也號稱萬歲塢。
結果卻在幾個月之後宣告敗亡。
公孫瓚同樣在易縣積蓄糧草,想要對抗袁紹,卻也僅僅堅守一年後就兵敗自焚。
而司馬攸甚至還不比他們兩個,因為此前進攻劉諶的時候,司馬攸已經抽調了長安絕大部分的兵力和糧草。
沒有兵馬和糧草,司馬攸拿什麼守長安?
羊徽瑜在听到司馬攸的話後,冷笑一聲說道︰
“昔日高平陵之事前夕,汝祖汝父手中並無兵馬。”
“只有陰養的三千死士,卻敢趁曹爽出洛陽之際,一舉奪了洛陽。”
“彼時誰敢料定此事必成?!”
“然汝父卻能于榻上安然自眠,毫無憂懼可言。”
“後王凌、毋丘儉、諸葛誕等人舉兵作亂。”
“彼時朝廷亦有人暗作內應。”
“情勢之危急,絲毫不下高平陵之事。”
“汝祖汝父卻率兵親往討之。”
“才有了後來司馬氏獨霸朝堂,行廢立之事的局面。”
“如今雍州大半還在,長安四塞皆在你手。”
“你卻想著投降,簡直丟盡了汝祖汝父的臉!”
被羊徽瑜戳破心思,司馬攸頓時漲紅了臉。
羊徽瑜卻毫不客氣的繼續說道︰
“你道關中士族為何支持你?”
“那曹氏上台,仰仗的是中原士族。”
“就連咱們司馬氏也同為中原士族。”
“關中士族自然不服。”
“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機會。”
“你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希望,所以才會不遺余力的支持你。”
“你若是投降洛陽,那百年之內,關中士族再無抬頭之理。”
“所以你只要敢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你絕無活著走出長安的可能!”
听到這里,司馬攸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這一層他著實沒有想到。
是啊,關中士族都把寶押在自己身上。
自己若是投降了司馬炎,將來關中士族還能落得了好?
“可眼下的局面,兒臣心中著實有些沒底!”
司馬攸面露擔憂的說道。
羊徽瑜卻淡定的說道︰
“你不需要心里有底。”
“心里有底的得是關中士族。”
“他們要是不想讓中原士族騎在他們頭上上百年,就得拼盡全力的支持你。”
“哪怕這個結局大概率已經注定,他們也不得不盡力而為。”
“賭,尚有一線勝機,不賭,必輸無疑!”
“現在,主動權已經在你的手里了。”
“只要你不想著投降,他們就得掏空家底來幫你。”
司馬攸長身一禮道︰
“多謝母妃教誨,兒臣險些犯下大錯!”
羊徽瑜點了點頭︰
“速速讓陛下下旨,征調錢糧兵馬吧。”
“他們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司馬攸再次行禮後離開。
母子二人都沒有提到關中士族會不會倒向劉諶。
這幾年他們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劉諶在益州的所作所為。
兩次清理世家的勢力,劉諶早就已經把自己推向了世家的對立面。
說句不好听的,投降司馬炎,最多是被中原士族踩在腳下,早晚還有翻身的機會。
但投降劉諶,那整個家族都要被瓦解掉,再無翻身之理。
很快,長安朝廷的旨意就傳到了馮翊、京兆、北地、安定、新平和扶風諸郡。
這些地方是現在司馬攸實控的幾個地盤。
而事實也確如羊徽瑜所料的那樣。
關中士族哪里甘心就這麼輕易的被中原士族踩在腳下,更不甘心被劉諶瓦解。
所以在旨意到達的時候,各家都不遺余力的出工出力。
準備和劉諶殊死一搏。
各家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糧草被掏了出來。
各家豢養的私兵也在家將的帶領下趕往前線。
這一幕,也讓司馬攸忽然覺得,這長安未必就不能守住。
而在另一邊的洛陽,一場巨大的慶功宴正在晉王府舉辦。
除了司馬駿、王戎等人外,羊祜、衛 和賈充等人也同列席間。
看著席間縱情歌舞的舞姬。
司馬炎竟然有些志得意滿。
去年, 劉淵的突然起兵,打了司馬炎一個措手不及。
吳國和蜀漢的演兵,也讓司馬炎憂心忡忡。
一時間,大魏竟然有些風雨飄搖的意思。
好在听了羊祜和衛 的建議後,暫時放棄了對長安的進攻。
轉而開始穩定自己的後方,以及調整對吳策略。
僅僅只過了一年不到的時間,原本讓司馬炎焦頭爛額的劉淵便被打敗。
本人雖然 沒有被剿滅,但也已經遠遁,基本上算是徹底解決了這個麻煩。
而賈充在主動請纓,替大魏打造戰船的一年後,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雖然這個成績里摻了不少的水分。
比如很多小型戰船都是快速趕工出來的,為此死了不知道多少民夫,而且質量也參差不齊。
比如有一部分大型戰船並非是真正的戰船,而是從那些商人手里購買的商船改造而來的。
但這已經足夠證明賈充對自己的忠心。
對于這個結果,司馬炎十分滿意。
故而在月前將賈充召回洛陽,重回晉王府權利中心。
舉起手中酒杯,笑著說道︰
“諸位,此次剿滅劉賊,孤的族叔和兩位王卿居功至偉!”
“來,賀之!”
眾人聞言紛紛舉起酒杯︰
“為晉王賀!”
“為司馬監軍和二位將軍賀!”
司馬駿和王戎以及王渾趕緊舉杯道︰
“多謝晉王!”
等到眾人將酒一飲而盡後,司馬炎再次說道︰
“雖然三位居功至偉,可若無衛卿和叔子相助。”
“那劉賊恐難遠遁,此戰二位同樣居功至偉!”
“來,飲之!”
司馬炎再次端起酒杯。
眾人又是一陣吹捧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兩杯酒下肚後,司馬炎卻喟然一嘆。
賈充聞弦歌而知雅意,主動開口說道︰
“今日如此大喜,晉王何故嘆息?”
司馬炎開口道︰
“如今北方已定,水師也已經打造完畢。”
“然長安卻依然未能收回,又听聞蜀賊已奪隴西四郡。”
“孤擔心這麼拖下去,會不會讓蜀賊先一步佔了長安!”
此話一出,原本還歡聲笑語的大殿,立刻陷入一陣沉寂。
良久之後。羊祜才開口道︰
“晉王,隴西四郡與長安有千里之遙,且路途崎嶇難行。”
“臣以為如今南北皆定,正是再次興兵的好時候。”
“臣願意再次領兵出征,替朝廷攻取長安!”
司馬炎等的就是這句話。
當即一拍大腿道︰
“好,孤即日上奏朝廷,再以叔子為帥。”
“此次定要奪回長安,剿滅亂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