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抗听到兒子的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吳郡陸氏追隨孫氏已近七十年。”
“為父也蒙孫氏三代帝王看中,才有今日地位。”
“君恩如此,為臣者豈能不思報國也?”
在宣布此次聯合軍演結束後。
陸晏來到陸抗面前,說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借著司馬氏兄弟內訌,大漢成功的奪取了隴西三郡。
而之前甦珈從安南國走水路運糧到天水也意在展示糧道無虞。
種種跡象都表明大漢未來可期。
陛下的想法,陸晏這麼多年也揣度出來一些。
只要滅了魏國,大漢必然會向吳國動手。
吳國也絕不可能仗著長江天險據守江東。
到時候吳國必亡。
陸晏不希望父親為吳國陪葬,他希望父親能帶著家族跟自己一起為大漢效力。
話說出口,不出意外的被父親拒絕了。
雖然早就已經料定這個結果,可真听到父親的決定的時候,陸晏心中還是感到十分苦澀。
幾大家族把控吳國朝堂,孫氏已經淪為傀儡。
這樣的吳國,這樣的孫氏,還有什麼值得效忠的地方!
陸抗看著陸晏臉上的不解,心中卻一陣搖頭。
傻孩子,若是沒有為父在這里擋著魏國南下,你的大漢未必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
孫休在位之時,司馬昭因為伐蜀失敗的原因,舉兵攻打吳國,要不是自己,這會兒吳國恐怕已經沒了。
孫皓在位之時,舉大軍攻打合肥,不僅沒有打下來,還損兵折將巨萬,連朱宣都戰死在合肥。
那一次,同樣是自己攔抗住了荊州方面的壓力,使國家得以安穩。
若是魏國南下滅了吳國,他劉諶縱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再言北伐之事。
年前,丁奉老將逝世,從大帝時代走過來的老人已經盡數凋零。
吳國的後起之人,沒有幾個能挑起大梁的。
幾大家族還在朝堂上明爭暗斗的內耗。
如果自己這個時候投了大漢,置西陵防線于不顧。
司馬炎得知消息後,必然會不顧司馬攸而舉兵南下。
施績一人絕對擋不住魏國的進攻。
到那時,天下便會從三分變成東西兩分。
劉諶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是佔據中原和江南的司馬炎的對手。
因為魏國和吳國之間一馬平川,而漢中和關中還隔著茫茫秦嶺。
他陸抗在這里頂著魏國,已經在某種意義上替大漢出力了。
又何必非要去成都呢?
江東陸氏,只有在江東才能被稱為陸氏。
把目光看向陸晏身邊的少年,陸抗笑著說道︰
“此次你四弟跟你同回大漢。”
“若是有機會的話,最好是能舉薦你四弟到漢帝帳前听命。”
“有你們兄弟二人在,即便為父不在了。”
“漢帝也會念著這份情誼,將來不會對陸氏下手。”
劉諶在隴西三郡站住腳跟的消息傳到陸抗的耳朵里後。
陸抗就知道一個陸晏不夠。
當年父親在夷陵一把火斷送了蜀漢的未來。
雖說是戰陣之上廝殺,各為其主。
可從劉諶對待吳國的幾次事件來看,他心里記著這個仇呢。
他絕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陸抗不敢打包票劉諶將來不會算舊賬,畢竟那可是能翻出漢獻帝衣帶詔奪成都的狠人。
陸抗不想讓江東陸氏從士族變成寒門。
士族大家從來都不害怕一時的落沒,他們害怕的是傳承被斷。
只要傳承還在,早晚有再興的希望。
所以他必須要追加陸家在蜀漢的投資,只求將來劉諶看在這份情誼上,讓陸家保住這份傳承。
而他追加的投資,就是自己的第四子陸機。
別看陸機今年只有十歲,可知子莫若父。
這也是為什麼陸抗讓陸晏舉薦他到劉諶帳下听命的原因。
離皇帝近,才有更好的機會!
早就已經得到消息的陸機臉上神色沒有什麼變化。
大哥都能為了陸家拋棄家主之位,自己當然也能以幼學之年為家族犧牲。
陸晏听到此話,看了一臉平靜的陸機一眼。
便知道這件事沒有什麼再商討的余地,父親是肯定不會降漢的。
心中難免升起一絲哀傷。
“大丈夫何故作此女兒態!”
陸抗看到陸晏的反應後開口訓斥道。
陸晏連忙收起心思︰
“只是四弟去向,父親該如何向吳國朝堂隱瞞?”
如今陸家在江東的處境並不好,這也是陸晏想要勸說父親歸漢的原因之一。
陸機說道︰
“大哥不必擔心,我現在正在前往武進拜訪華先生的路上。”
“而且會在幾日後被施但余孽所劫,最終被殺害。”
“從此世上再無陸機。”
華核乃江東大儒,當初曾上書勸告孫皓不要大興土木,孫皓並未接納。
上書請辭也不許。
後來孫皓被刺身亡,朝中大臣為了爭奪權利逼迫滕氏皇後。
讓華核覺得吳國朝堂已無國家氣象,隨即便辭官歸去,回到家鄉專治經典。
只是這麼蹩腳的借口,那些人會信嗎?
“他們信不信有什麼打緊的?”
“難道他們還真打算奪了我的官職?”
“給他們一個理由,已經算咱們陸家看得起他們了。”
隨著陸抗的幾句話出口,一股傲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這就是江東陸氏!
陸晏走了,帶著陸機以及大漢水師離開了西陵。
臨走之前,兄弟二人拜別陸抗。
吳國大概率不會再和大漢進行聯合軍演。
這很有可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最後一面。
在陸晏率領大漢水師返回漢水的時候 。
關彝正在和羌人部落的首領進行廝殺。
在屠滅了不知道多少小部落後。
關彝終于找到了這支羌人首領的所在。
當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上一次是因為有家人在,他們無法徹底的放開手腳。
這一次沒有了牽絆,甚至還有袍澤戰死的恨意,他們恨不得立刻沖上去復仇。
戰斗就在這種毫無意外的情況下打響。
這一天,羌人首領終于回憶起那股血脈里傳承的恐懼。
之前石灰峽一戰,羌人首領只覺得自己運氣有點不好。
是漢人的援兵及時殺到,才讓自己最終沒能得逞。
羌人首領覺得漢人援軍再晚來半天,自己就可以吃掉關彝他們。
此時此刻,羌人首領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
當那面火紅的旗幟被舉起來的時候。
羌人首領不由得心頭一顫。
而接下來的戰斗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草原人引以為傲的戰術在這支漢軍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裝備武器都落後的他們根本無力抵抗對方的進攻。
漢人的強弓可以把他們的手臂延長數十丈,那些箭矢輕而易舉的就能刺破皮甲,然後深深的扎進自己部族勇士的身體里。
而他們的骨石箭簇卻對對方造成不了任何威脅。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戰斗,不過是單方面的屠殺罷了。
當部族的兒郎開始不顧一切的扭頭潰逃的時候。
羌人首領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于是他也加入了逃跑的大軍中。
只是他平時為了彰顯威儀的華麗打扮,此刻夾在逃跑的隊伍中就像太陽一樣光芒耀眼。
而他也很明顯沒有听說過某人割須棄袍的故事。
這讓漢軍的目光很快就鎖定了他。
任他如何拼命奔逃都無法擺脫身後的追兵。
倒是那些部族的勇士在察覺到身後追兵的目標只有首領一個的時候,紛紛遠離他的身邊。
到最後,甚至發生了上千人拼命死追一個人的離譜場面。
最終羌人首領還是沒能逃脫漢軍的追捕。
因為關彝下達了一個生死不論的軍令。
漫天的箭矢立刻把他的坐騎射成了刺蝟。
羌人首領也因為坐騎突然跌倒的原因摔落下馬。
楊稷一臉獰笑的來到羌人首領面前,在對方的恐懼求饒中挑斷了對方的手腳筋,順便割了他的舌頭。
讓他的求饒聲只能化作一句句嗚咽。
緊接著楊稷便把他綁在馬尾上,拖著他回到原本屬于他的部落所在。
此時的關彝已經肅清了部落中的所有殘余。
羌人的頭顱被砍下來後,堆成一個巨大的京觀。
看著楊稷馬後已經被拖得奄奄一息的羌人首領。
關彝一步步走過去。
沒有憤怒,也沒有質問。
只是簡單的一刀剁下對方的頭顱。
仿佛只是殺死一頭畜生。
把羌人首領帶著解脫眼神的腦袋放到京觀的最高處。
關彝的目光看向石灰峽所在的方向︰
“弟兄們,你們的仇我已經替你們報了!”
隔空祭奠完戰死在石灰峽的漢軍後。
楊稷和馬奉來到關彝的身邊︰
“將軍,下一步該怎麼走?”
關彝沒有回答,而是命人把隨軍輿圖取出來打開︰
“二位且看。”
“咱們現在在這個位置。”
關彝的手在輿圖上指出一個位置。
隨後手指從開始下移到一個距離他們偏右下的地方︰
“這里是武威郡所在。”
“如果咱們現在掉頭回去按照原定的路線去進攻武威郡的話。”
“難免會有南轅北轍之嫌。”
“而且之前已經和二位商討過,咱們若是從原路 殺往武威的話,敵人要麼投降,要麼西逃。”
“投降倒還好說,萬一西逃,總歸是個麻煩。”
楊稷和馬奉互相對視一眼後說道︰
“那依將軍的意思?...”
關彝手指從地圖上往西一橫︰
“若是咱們直接南下,則 可以順勢殺往張掖。”
“如果能夠成功奪下張掖的話,那不等于直接斷了敵人的退路。”
“將敵人徹底困死在武威?!”
听到關彝的話,楊稷和馬奉的臉上頓時露出笑意︰
“不瞞關將軍,我二人也是這樣的打算。”
從開始尋找羌人部落的位置的時候。
幾人就發現了這一點。
隨著越追越遠,大軍似乎已經在地理上繞過了武威郡的位置。
這個時候再折返回去的話,雖說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但到底是有點繞路的意思。
所以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出現在兩人的腦海里。
他們想直接殺到張掖,給張掖的魏國守軍來個突然襲擊。
在奪取張掖後,從武威的後面包過去。
不給武威任何反應時間。
只要武威能夠拿下,涼州其余諸郡就可傳檄而定。
朝廷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馬奉第一次從楊稷的嘴里听到這個打算的時候,驚得連連咋舌。
這人的膽子竟然能夠大到這種地步。
楊稷聞言只是淡然一笑。
這就算膽大了?
當初關彝帶著自己兩個人就敢到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