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奈葵抬起頭，端詳著花田莉在鏡子中的倒影，由衷夸贊“這身衣服很漂亮，也很襯你。”
她本來就長得五官明艷，皮膚細膩，這件大紅色的裙子一穿上身，更顯得膚白勝雪，風姿綽約，縱使是如今的干淨素顏狀態，也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楮。
“大概是上帝都看不下去了吧，”花田莉一歪脖子，嘴角微勾，將用過的濕巾隨手扔進洗手台下垃圾桶，“上次你贏了，所以這次，換做我。”
上次？
是當時選擇目標對象的那一次吧！
兩份基本信息調查資料裝在一模一樣的牛皮紙檔案袋了，宮奈葵隨意一抓就抓到了宣凝的那份，而花田莉自然就被分配到了夏程程。
也是從那天開始，宮奈葵就逐漸發現花田莉的情緒有了一些不對勁，當初公司花大價錢找心理醫生才勉強替她看好的病，也隱隱有出現復發的跡象了。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巧合而已，沒必要計較這麼多。”
“如果我把這個出道位換給你，你能把她還給我嗎？”
只要能跟她永遠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舍棄！
宮奈葵著實是不太想管她了，那個中國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對，戀愛腦。
而且還是一個精神不太正常、危險系數非常高的戀愛腦。
以及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為她而放棄一切？你真的有那麼喜歡她嗎？
別人不知道內情，可宮奈葵認識花田莉這麼久了，關于她這病癥的源頭，也是再清楚不過。
朱唇輕啟，冰冷的語調直截了當地吐出來幾個字“她是宣凝，不是美月。”
她們兩個只是踫巧長得有些像而已，一樣的溫和，一樣的善良，一樣的樂觀。
你心里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離開了這麼多年，再也沒有辦法回來。
宣凝只不過是被你當做了緬懷長崎美月的替身而已，雖然在你那分不清現實虛幻的精神狀態里，始終都不願意接受這一點。
正如她所料，花田莉並沒有因為這番話產生任何的醒悟，反而是理直氣壯地表示“你又能如何證明，她並非是美月姐姐換了一個新的身份，繼續陪伴在我身邊？”
鏡中的女孩眉清目秀，確實是這世上少有的絕色容顏，花瓣似的嘴唇淺淺地勾著一抹弧度，平靜之中，亦是透露出幾分若有似無的執迷與瘋癲。
宮奈葵本來還打算再說些什麼，試圖將對方那些不正常的念頭扳回來一些，可一抬頭看見她現在的樣子，頓時便感到心力交瘁，懶得多言。
算了，和一個瘋子計較什麼呢？
最終，她還是決定把頂頭上司給搬了出來，“公司的指令，你我都不得違抗。”
花田莉低眉冷笑，“是因為公司，還是因為你自己的私心呢？”
宮奈葵手下動作一頓，眼中情緒深邃不明。
“你曾經說過，你不會再在任何一段感情里面付諸真心，因為只要永遠都不投入真感情，就永遠都不會得到背叛。”
“我當日隨口說的話，你記得還挺清楚！”
花田莉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轉身離開之時，還抽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項鏈很好看呢，”她低頭往宮奈葵脖頸處一瞥，“但終究，是不屬于你的。”
你我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啊。
同樣的骯髒，同樣的卑劣，那些埋葬在歲月深處的過去，也是同樣的難以啟齒。
你口口聲聲說要我認清現實，我也希望你自己能夠堅守底線。
宮奈葵一直目送著花田莉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這才悠悠扭過頭去，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那張平日里總是掛著甜美笑容的嬌俏圓臉，此時卻像是疲累極了，再也沒辦法勾起嘴角。
許久過後，她才終于決定將那條珍珠項鏈取下，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好放在包里，表情是極致的喜愛與憐惜。
卸妝的時候，盡量不要讓精美的首飾觸踫上鉛華。
因為會被弄髒的。
好在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兩個，女孩們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飛奔回體育館後又直奔食堂，準備用放縱的美食，安慰一下自己那被前段時間艱苦訓練殘忍蹂躪過的靈魂。
順便慶祝一下第二次公演圓滿結束，大家又齊心協力挺過了一關！
黑雲壓城，山雨欲來，天邊響起幾聲沉悶的轟鳴，是暴風雨樂章的前奏。
“宣凝，你之前借給我的……”夏程程一邊說話，一邊推開1002虛掩著的房門，卻見眼前一片空蕩落寞，找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表情一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宿舍里面只有花田莉一人，此時正拿著晾衣桿要往陽台的方向走，見夏程程進來，也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宣凝姐姐今天晚上有一個直播，十幾分前就已經離開了，估計要等到半夜才能結束。至于1002其他人，現在都在食堂聚餐，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回來。”
夏程程狐疑地打量著對方，“可你又為什麼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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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莉沖窗外的暗沉天空努了努嘴，“你沒看到外面的天色快要下大雨了嗎？我只是好心幫她們把衣服收一下而已。”
陽台外邊有一道比較長的板子擋著，正常情況下雨水是不會飄進來的，可架不住這是一座四面通風的小島，大雨往往都會伴隨著大風。
為了避免大風將雨水沖進來或者將衣服吹掉在地上，下雨的時候，還是要盡快把晾著的衣服收回到房間里。
花田莉這借口找得合情合理，夏程程也挑不出什麼錯，索性直接進來找到宣凝的桌面化妝櫃，將前幾天從她那借來的那只潤唇膏放在最上面，以便宣凝一回來就能看得到。
此情此景，恰好被提著一大堆衣服進來的花田莉盡收眼底。
她頗為震驚地皺了皺眉，“宣凝把潤唇膏借你用了！？”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大概是在四五天前，宣凝和夏程程一起去拍衍生物料的時候，剛巧那天夏程程的嘴唇狀態不太好，有些干燥起皮，宣凝就將自己的潤唇膏借給她用了一下，以保證後續的上妝效果。
可夏程程在用完之後，就因為緊急的錄制工作，而把借宣凝東西的這件事給忘了，順勢將潤唇膏混在自己的東西里面，一道帶了回去。
直到剛才她一時興起，在宿舍里面收拾東西，這才將其給翻了出來，猛然想起自己還有東西沒還給宣凝，趕緊朝著1002的方向跑去，可誰料對方現在剛好不在。
看到夏程程這一臉茫然的樣子，花田莉怒極反笑，干脆開誠布公地同她解釋道“在大部分女生心里，潤唇膏遠比口紅要私密得多，她或許會熱情地向別人安利這款產品，但絕對不會直接將它送給別人用，除非對方是感情很深的親人或交情很好的閨蜜。”
“我想你們兩個之間的關系，應該還沒有親近到這種地步吧。”
更何況宣凝是處女座，有潔癖的，你看看1002的內務就知道。
“或許是她不在意吧！”夏程程思索了一會兒，成功找到了一個看起來最合理的理由，“你都說了是‘大部分女生’，而並非‘所有女生’。”
大部分女生會像宣凝那樣，送衣服、送首飾、送化妝品都如同在送不要錢的餐巾紙嗎？
她本身就特別得很，自然也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她不在意的話……那你也不在意嗎？”
“我？”
“哦，差點忘了，”還沒等夏程程表明疑惑，花田莉便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勢，沖著她飽含深意地挑了挑眉，“你肯定也是求之不得的吧！”
什麼在意？
什麼求之不得？
“我怎麼都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夏程程咬了咬嘴唇，整個身體都在不自覺地發顫。
她確實是听不懂。
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听過花田莉那些雲里霧里不解其意的話之後，心里莫名感到惶恐不安，猶如小鹿在亂撞，並從腳底心的位置直直竄上來一股涼意，不消多時，整個人便如墜冰窖，忍不住想要逃離。
這種感覺，有一點像是……心虛？
自己到底在心虛什麼呢？
就像是見不得人的心事被別人隨口點破了一樣，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終究發現百口莫辯。
外面已經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花田莉將收回來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全干的和半干的分開來掛放，一扭頭，卻見夏程程依然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空洞的表情像極了正在懷疑人生。
她不禁覺得好笑，從容邁步走上前去，站在桌子的對面，雙手撐著桌沿慢慢往夏程程的方向探了探，明亮的眼楮從下至上將其好好打量了一番，“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猜不透自己對宣凝的感情。”
“你喜歡上她了。”
“就和我一樣。”
話音剛落，窗外適時便亮起一道閃電，光線是極其刺眼的慘白，映照著花田莉機敏的目光，以及玩味的嘴角，像是住在幽冥古堡里的吸血鬼公主，美貌卻危險。
幾秒鐘之後，響徹雲霄的悶雷劃破了沉寂壓抑的空氣，硬生生將夏程程給嚇回了神。
她突然覺得口干舌燥，顫抖著雙手想要找水，卻什麼喝的東西都找不到，無奈之下只好咽了一口唾沫，雙眼一刻都不敢停歇地到處亂轉著，急于找尋一個能給她安全與寧靜的容身之所。
“我……我知道啊，我一直都挺喜歡宣凝的。”夏程程試圖勾起嘴角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卻發現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像是撐著千斤重的擔子一樣，麻木到動也動不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宣凝她那麼漂亮，那麼可愛，實力還那麼好，成熟大氣，善解人意，幾乎完美到無可挑剔，自己自然是很喜歡她的。
有誰又會不喜歡她呢？
只是最單純的那種喜歡，而已……
對嗎？
夏程程不敢回答，亦不敢細想。
花田莉像是早已察覺到了她的逃避，冷笑著一張口，將其懟得外焦里嫩“這個時候還在自欺欺人的話，也就屬實是沒必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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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時候該開竅了，再這麼糊里糊涂下去，實在挺沒意思的。
“我願意跟你公平競爭，因為我對姐姐的喜歡，早就已經深入骨髓之中，就像是前世糾纏無果的羈絆，一切都將是命中注定。”
花田莉的聲音平靜而慵懶，同時起身回轉，走到暫時掛著衣服的床架前，精準無比地從里面挑出來一件紫白暈染色休閑襯衫，柔和的配色像是炎炎夏日里的那碗香芋牛奶雙拼冰淇淋，甜香四溢，入口即化。
那是宣凝的衣服，前幾天拍物料的時候，夏程程見她穿過。
此時那件衣服正在被花田莉拿在手上，對方的指尖輕輕劃過它的領子、衣扣、下擺，最後執起袖口，反復摩挲著上面的精細抽褶，神情是無比地專注且溫柔，還夾雜著幾絲不易察覺的熾熱欲望。
“我是不會輸的，”她輕聲呢喃著，不知道是在向夏程程挑釁，還是當初就是在自言自語，“再也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同她站在一塊。”
說罷，花田莉雙眼微闔，低頭在衣服的袖口處落下一吻。
醋酸布料的柔順光滑撲面而來，夾雜著淡淡的洗衣液香，是茉莉綠茶的味道，如同一把無形的小鉤子，惹得人欲罷不能。
真美好啊，就像她一樣，單看一眼就足以讓全身心放松下來去享受……
雖然窗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可花田莉這邊還是好一派歲月靜好，不像另一邊，夏程程的三觀在重塑，大腦在重啟，幾次三番重啟失敗，即將要宣布徹底死機。
對方這大膽的行為落在她眼中，也是說不出的惡心膈應。
夏程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1002的，依稀記得好像是手忙腳亂地落荒而逃。
甚至都沒發現門口還有一只鬼鬼祟祟偷听的陸湘娉，就那麼堂而皇之地擦肩而過了。
陸湘娉倒是被里頭冒出來的人實實在在嚇了一跳，發現對方並沒有看到自己之後，才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
“真是的……”她雙手一抄，隔著牆板不悅地朝里面瞪了一眼，忍不住小聲抱怨，“居然敢截我胡！”
早知道夏程程的感悟能力這麼差，我一開始就應該跟她攤開了直說才對。
這下好了唄，人頭居然還被別人給搶走了！
不過，好歹夏程程也是正式開竅了，總的來說，不算壞事……
所以夏程程人呢？
一會兒功夫就逃沒影了？
算了，剛剛接受這麼大的刺激，讓她一個人冷靜冷靜也好，這個時候要是再去打攪她，沒準還會適得其反。
反正這麼都大個人了，丟不了的。
想通一切之後，陸湘娉頓感一身輕松，哼著小歌蹦蹦跳跳地回了宿舍。
至于夏程程，她就像是只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順勢就跑到了體育館大門口。
水簾洞一般的大雨攔住了她的去路，傾天雨聲也震醒了她混沌許久的大腦，雙眸漸漸恢復了清明，也總算是徹底回憶起了自己究竟身處何時何地，干了些什麼。
自己喜歡宣凝。
是涉及到欲望和佔有的那種喜歡。
之前自己面對宣凝時，所有異樣的行為與情緒，都在瞬間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依托所，將其全部放在里面，雖然看上去奇怪又陌生，還有一些可怕，但卻處處都透露著詭異的和諧，也是當前情況下唯一合理的解釋。
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結巴。
也終于明白了陸湘娉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可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怎麼辦……
身為事業上升期的偶像，不論是自己還是宣凝，都是絕對絕對不可以談戀愛的。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各種意義上的不應該存在。
夏程程無力地倒靠在身邊牆壁上，手腕間莫名傳來異樣的溫度，燙得出奇，她不禁扭頭望去，看到是那條熟悉的紅豆手鏈，在燈光的照射之下，依舊盈透鮮亮。
是你嗎？
是你感知到了我如今的難處，才特意出來為我指點迷津的？
“公平競爭麼？”夏程程眉目低垂，自嘲般嗤笑一聲，“我才不需要！”
“我絕不會讓她知道這一切。”
“我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玷污她，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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