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真汐將手伸到口袋里，不一會兒便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白色紙包，方方正正的，還沒有手掌心那麼大，上頭空無一字，根本看不出里面裝著的是什麼東西。
林致雅的眼楮一直跟隨著那個小紙包晃來晃去，面上神色一半困惑，一半好奇。
只听見對方操著算不上流利的中文發音，一字一頓認真說道︰“就這一小包藥粉，融在水里，喝下去的人很快就會感覺嗓子干癢，幾個小時之後便疼痛難耐，最後徹底失聲。”
簡直就像是為林致雅的需求量身定制一般。
不過這藥的效果如此強烈，很容易就會被人看出端倪吧！
到時候我這個下藥者，還能全身而退嗎？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顧慮，崔真汐挑眉一笑，接著說道︰“服藥後的每一處癥狀，都同急性咽喉炎非常相似，即便是去找專業醫生也很難看出來。並且失聲狀態最多也只會持續十幾天，恢復好後一切如常，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癥。”
“原來如此……”林致雅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當初你給甦美𡁷下的，就是這種藥，對嗎？”
崔真汐面色如常地聳了聳肩膀，一言不發也就當是默認了，抬手將那一小包失聲藥往前一遞，等著對方將其接過。
林致雅斜眼睨著白紙包看了許久，像是在欣賞，又像是在審視，仿佛極度渴望要拿到它卻抑制不了內心的警惕，手都伸到一半了，終究還是不動聲色地慢慢收回去。
“其實我一直都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她終于是開口問了對方最本質的問題，“你如此煞費苦心地幫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能順利成團出道呀！”崔真汐並沒打算掩飾什麼，直截了當地給出了答案。
“你的成團出道，和我又有什麼關系？”
“因為你熱度高，粉絲又多，我只要跟在你旁邊，就不愁蹭不到鏡頭。”
林致雅眉心一皺，“跟在我旁邊？”
你說的這個跟，是指什麼樣的跟？
是僅僅在鏡頭前做些表面功夫，和我表現得親密無間，順帶炒炒cp，還是真的要搬到1002來，和我同吃同睡？
嘖，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怕！
林致雅光在那兒天馬行空地腦補，一時間也忘了開口發問，崔真汐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自然也是回答不了。
眼睜睜看著對方的表情從最初的呆滯，變得痛苦且為難，崔真汐頗有些訝異地反問︰“你們中國有一個成語叫做‘禮尚往來’，我既然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總不至于拒絕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吧？”
林致雅下意識捂嘴輕咳了一聲，略顯僵硬地轉過話題，“我又不是那種深得節目組歡心的資源咖，費盡心思找我蹭鏡頭，你是有多餓？”
要知道，我自己的鏡頭量都已經是稀缺得可以，甚至還要想辦法找其他人接濟呢！
你別看我排名挺高的，一大半都是靠之前那麼多年養成系積下來的老本，這個節目組有多討厭我，你應該不會瞧不出來吧？
你要是想找人炒cp、蹭鏡頭，這麼多皇族還不夠你挑的嗎，非要選我一個小白菜？
而對此，崔真汐的回答就一句︰“我可不會這麼自不量力，去跟那些資源咖搶鏡頭。”
沒錯，究竟是蹭鏡頭還是搶鏡頭，一字之差，全靠資本和營銷號怎麼去引導了。
做皇族的小跟班，雖然鏡頭會更多，不過風險也更大。要麼一直被壓得出不了頭，這輩子都只能當朵襯托鮮花的綠葉；要麼一個小地方做得不對，就會被引導全網口誅筆伐，惹得自己罵名纏身。
實在是得不償失！
相比之下，還是找林致雅這種實力好、人氣高的寒門小戶作伴，來得劃算！
這一番解釋看著有理有據，不過，似乎也並不能讓林致雅信服。
“宣凝的熱度比我還高，你怎麼不找她去？”
“論能力，論資質，你都比宣凝好太多了，至于為什麼她現在的名次比你高……可能，就是因為她長得好看些吧！”
“沒辦法，大部分觀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臉，所以宣凝短時間內的熱度比你好，也是在所難免的。”打量著林致雅越來越黑的臉色，崔真汐無奈攤手，絲毫不顯懼意。
完全就不在乎對方那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深吸了好幾口氣，林致雅才堪堪穩住情緒，咬牙切齒強裝鎮定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等觀眾們興致淡了，自然就會明白，誰才是真正有實力能坐在那個頂端位置上的人。”
就像你們中國宮斗劇里演的那樣，以色侍人，終將色衰而愛馳。
“唔，雖然你這番話有拍馬屁的嫌疑……”林致雅挺起身子，側頭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牆灰浮塵，“但不得不承認，我听得還算開心！”
“我們兩人合作，無非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說罷，崔真汐便將手上的紙包再往前遞了遞。
這回林致雅也沒再問東問西的，果斷伸手將其接過，盯著那一袋小小的藥粉，臉上笑意更深，如同一只吃到獵物後心滿意足的狐狸。
把東西緊緊攥于手心之後，她便稍稍抬起下巴端詳著眼前人，脖子微不可察地扭動著，愜意又危險。
“你說，宣凝真的比我長得好看？”
語氣是格外的漫不經心，不過明亮眸子里的冰冷與警告，卻是半點騙不了人。
仿佛只要對面的回答不稱她心意，她就能當場撲上去，伸出毒牙朝那人脖子上咬一口。
“其實主要還是造型問題。”
崔真汐上下打量著她的穿著，越看表情越失望，最終是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直接下了定論︰“她可比你要會打扮得多！”
崔真汐︰誰會拿一件寬寬大大的oversize亮黃色衛衣，配同樣松垮且舊得都快要起球的灰色束腳運動褲啊！
林致雅︰你懂什麼，這是我自己的風格，我給它命名為——無敵舒適慵懶風！
崔真汐︰對對對，地球人都理解不了的風格，你就穿給外星人看吧！
林致雅︰……
得了得了，我乃泱泱華夏之後，炎黃子孫，要是跟你這個從彈丸之地出來的人 到沒完，等同于自降身份！
林致雅有些煩躁地嘖嘖嘴，“那我要怎麼樣，才能變得比她更好看？”
崔真汐歪頭莞爾一笑，胸有成竹地向前走了幾步，“這點無須擔心，我會幫你打理妝造，保證能讓你每次在鏡頭前，都能壓她一頭。”
“你幫我？”
“我們韓娛的妝造水平，你應當也是有所耳聞吧？”
對方當場點頭應和︰“這倒不錯！”
眾所周知，她們韓國女團的妝造，那可是能把 魚倒拾成孔雀魚的存在，就算是張飛來了，都能給包裝成貂蟬推銷出去！
對于自己的手藝，崔真汐很有信心。
“我可以幫你打扮成整個訓練營里面，最閃耀的那顆星星，讓你只要一出場就能抓住所有觀眾的眼球，一路順順利利登上c位的寶座。”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直到林致雅伸出一掌來擋在自己身前表示制止，方才停下腳步。
此刻二人之間的距離，僅僅不到兩米。
崔真汐嬌柔地絞著頭發，滿臉脈脈含情，聲音是甜滋滋的細膩溫婉，像是一把輕巧的小鉤子。
“而我想要的，就只是跟在你身邊蹭鏡頭，這點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
“听起來是樁穩賺不賠的買賣……”林致雅干脆利落扭過頭，懶得看她這副矯揉造作的姿態，“可惜我拒絕。”
“為什麼？”
“因為她的妝造，向來都是由我負責的！”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崔真汐心頭大愕，迅速轉頭看去，卻見宣凝不知何時突然出現，正挺立在門外不遠處，笑眯眯地看向這邊。
宣凝面向外人時，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掛著一張完美的笑臉，正如現在這般，眉目如畫，嘴角輕輕勾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如同雨後茉莉花，清新淡雅，幽香四溢。
即便再浮躁的人，一看到這張笑臉，心情都會快速平靜下來。
但在此時的崔真汐眼中，對方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極了虎狼尖銳的利爪，攪得她整顆心都是煩亂如麻，忐忑不安。
她怎麼會在這里？
她是如何過來的，我竟然都沒發現？
她究竟偷听到了多少？
還沒等她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宣凝便雙手叉腰，愈發挑釁地放聲喊道︰“還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搶我的活呢！”
對面一身紅衣極好地襯著如玉雪肌，眉宇之間，幾分不悅，幾分怨懟，還有幾分氣定神閑般的得意，仿佛是早就已經知曉了所有內情， 如同幕後導演一樣，安安靜靜地隔岸觀火，不亦樂乎。
咻的一下，靈光乍現，崔真汐頓時想明白了事情始末，難以置信地扭過頭望著林致雅，不出意外收獲了一個俏皮的ink。
此時此刻，她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話︰
阿西吧！
好你個林致雅，竟然敢陰我！
“剛剛我的演技如何？”林致雅高抬雙臂伸了個懶腰，身上那股刻意演出來的陰暗冷漠氣質，霎時間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她一貫的吊兒郎當，“下一屆奧斯卡影後，估計是非我莫屬了吧！”
她這話是沖著崔真汐說的，是由衷的感慨，也是迫不及待的炫耀。尤其看對方還頂著一張鐵青冷面，仿佛生吞了一只死蒼蠅，更是惹得她心頭大塊，情不自禁便笑出了聲。
“原來，這是你們合起伙給我下的圈套。”
宣凝羞澀抿嘴，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半點愧意也沒有，“確實是個圈套，不過也得靠你自己心甘情願往里面跳，怨不得我們。”
崔真汐在剛看到宣凝出現的時候，還有存那麼幾絲不可避免的緊張。不過現在既然已經真相大白，自己的真面目也徹底暴露在了她們兩個人面前，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沒什麼好裝的了。
“之前在備采室，也是你們為了騙我，而演的一出戲？”崔真汐惡狠狠地瞪了她們兩眼，一前一後，連著兩道凶光，不偏不倚，雨露均沾。
“是啊，我在窗台澆花的時候，就發現你在外面偷听了，”宣凝不急不緩地向她解釋道，“雖然你藏得很隱蔽，但還是逃不過我的眼楮。”
而且她事先已經跟林致雅約定好了暗語，噴壺放左邊，有人監視；噴壺放右邊，一切正常。
當她離開窗台回到桌前坐下時，林致雅佯裝不經意地抬頭望去，只見那個玻璃噴壺，正規規矩矩地立在左窗角，同一堆可愛小多肉作伴兒。
有人監視，開演！
“但也並非全是假的哦！”林致雅正捏著紙巾，細細擦拭著自己眼角未干的淚花，“至少，我確確實實是哄著宣凝填報了聲樂組。”
遠遠看著宣凝投過來的哀怨眼神，她嘻嘻一笑，半是寵溺半是討好地沖其招手，“挑戰自我嘛！”
所謂好友反目，當然是演出來忽悠人的。不過林致雅盼著宣凝填選聲樂組的那顆心吶，也確實是真的，比全真教還真！
真真假假的摻在一塊，最是容易讓人上當受騙，尤其被這兩人出神入化的演技加以點綴，崔真汐著了她們的道，屬實不冤。
崔真汐側過頭，深深地凝望著林致雅，“我可不相信你一點野心都沒有，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安然臣服于她！”
林致雅冷哼一聲，不帶半分畏縮地頂上前去，“我當然有野心，我也日夜盼著自己可以將宣凝拉下第一名的寶座，取而代之。”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還膽大包天地抬起眼楮，隔著橫在中間的崔真汐同宣凝對視，得到了一個無奈又縱容的微笑。
她亦回之一笑，如同一個找到了可靠大人撐腰的頑皮幼童，終于可以放開手去干，身有依托，便可無所顧慮。
嘴上說著翻臉無情的話，眼神交匯之間卻是斬不斷的情誼綿綿，膩得幾乎快要拉出絲來了。
這畫面，詭異中透著合理，合理中透著驚悚，驚悚中，還夾雜著幾分小溫馨。
崔真汐的眼神在二人之間來回晃悠，本就已經足夠黑的臉色愈發陰沉了起來，實在摸不清她們葫蘆里面賣的什麼藥。
好在林致雅還記得對方最開始的質問，適時將目光收了回來，再度放于眼前人身上，又變回了那股淡淡的輕蔑與嘲諷。
“但是，我也跟你說過了，我這人可惜命得很呢！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得在最大程度上保證我本人的安全。”
“所以？”
“所以啊，我就算是想耍些不太正當的陰謀詭計，也肯定不會找你合作的，”林致雅稍稍湊近了些，認真欣賞著崔真汐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心底玩味更甚，“誰知道你會不會再次背叛，將我禍害成第二個尹柏娜？”
當日崔真汐主動跑過來示好，說自己可以幫她排憂解悶，讓她開心起來，言談舉止之間，真是好一品清新脫俗的綠茶！
林致雅嘴上應著暢快，仿佛坐實了對方魅力驚人，沒聊幾句話就將自己哄得全心全意接納了她。
然而內心深處，林致雅從一開始就將崔真汐放在了對立面的位置，自始至終都沒相信過她的半句話。
畢竟上一個選擇她為合作對象的尹柏娜，還沒等熬過一順便光榮出局，現在都不知道待在哪個精神病院接受慘無人道的治療呢！
尹柏娜用付諸前程事業的慘重代價，為所有人敲響了警鐘︰珍愛生命，遠離崔真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