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覺得自己還能再撐一撐……”李筱涵歪著腦袋，蹙眉思量，“你們幫忙琢磨琢磨，我這排名挺過二順的可能性應該不小吧？只要再上升三名就行了！”
前三十三名進下一輪，而自己現在是第三十六名，只要稍微再努力一些，不就可以頂上去了！
這樣看起來，很輕松嘛！
李筱涵想著想著，便情不自禁地傻笑了出來，仿佛看到素未謀面的三公舞台，正遠遠地朝著自己招手示意。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旁邊宣凝隨口一句“你覺得自己能把前面哪個人踢下去？”剛出說口，就直接將她夢想中的美好畫面，擊碎成無數輕盈脆弱的泡沫，飄著飄著便轉瞬即逝。
“好像……都不太行……”
可不是嘛，前面那些，要麼自身實力夠強，要麼公司後台夠硬，再不濟也有著雄厚的粉絲基礎，細細想來，好像自己哪個都比不過。
別說往上升，不往下掉就不錯了！
眼看著不久前還是滿面春風、自信滿滿的李筱涵，一下子就蔫得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周淨瞳有些于心不忍，輕笑著寬慰道︰“這種事情說不準的，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觀眾選女團和我們自己選女團，完全就不是一碼事。”
就像是今天的順位發布，前排一堆花瓶混子，後排一堆滄海遺珠，乍一看陣容十分離譜，但仔細盤算之下，又似乎皆在情理之中。
我們覺得懷才不遇的，可能在觀眾眼中實在沒什麼記憶點，平平無奇只好泯然眾人；我們覺得德不配位的，也肯定有她們自己獨特的優勢所在，不論實力如何，光看著就討喜得很。
眾所周知，娛樂圈的吸粉就是玄學，鬼知道哪一個不經意間的行為，就正中了廣大觀眾網友的興趣愛好。
有些時候你自己覺得無關緊要的鏡頭，或許就是最有效的吸粉利器。
反之亦然。
所以說，在娛樂圈混，必須得隨時隨地保持著一個放松的狀態，切忌過于焦慮，畢竟誰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莫名其妙火起來了呢？
“同意！”袁婉傾忙不迭地點頭認可，“比如說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撈著的這個第十二名！”
肯定不會是因為幸運女神的特別關照，畢竟自己之前順位感言里的那些傳奇經歷，十項里頭差不多有八項都是編的。
所以海漣島十大未解之謎之一，就是那些粉絲到底喜歡我什麼啊？
而且就算再喜歡，你們投票的時候也該收著點……
萬一最後真把我給投出道了，你們過完了癮拍拍屁股走人，就留我一個被各大營銷號輪著罵！
這莫不是一群黑粉吧！
果然人類的悲喜並不相同，有些人盼著自己能往上升，有些人卻盼著自己能往下降。
幾人合力幫著戴伊將行李搬上了車，宣凝下意識清點了一遍人數，猛然發現1002從一開始就少了個人。
“致雅呢？”她左右張望了幾番，卻始終沒找見那道瘦削的身影。
袁婉傾往門里頭抬了抬下巴，“她在602，應該是找梓涓告別去了吧。”
一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連那1元鋼 的紀念禮物都是由我轉交的呢！
“這樣啊……”宣凝愣愣地眨了眨眼楮，扭頭往門內望去，目光穿過奔走不息的人群，最終定格在遠方虛無的一點。
內心突然涌上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怎麼直接就離開了呀……都還沒跟我打過招呼……
“這件……這件……還有這件……”付梓涓將自己的一堆衣服分門別類細細整理好，能帶走的，折起來收在行李箱中，沒辦法帶走的那些，就直接放林致雅懷里。
好不容易才將現場的一片狼藉收拾妥當，付梓涓大功告成般站起身來，活動活動有些酸痛麻木的腰椎和雙腿，身旁立著三個行李箱，每一個都塞得滿滿當當，再也擠不下一點東西了。
“這些衣服都留給你，夠了吧？”
“撐幾個月的物料，應該不成問題了！”林致雅看著自己懷中的一團衣服，五彩斑斕，層層疊疊，如同抱了一座小型山丘，表情也是肉眼可見的滿意到不行。
這些衣服都是付梓涓買回來沒穿過幾次的，要麼是因為風格不合適，要麼是因為款式不日常，再要麼……是因為尺寸太小。
總之以前沒怎麼穿過，以後估計也不會再穿了，而且東西太多實在沒辦法全帶回去，只能舍棄掉一些不重要的。
這一堆自己用不上的衣服，索性都送給林致雅吧，反正她的衣櫃也是全員皆知的一貧如洗、一覽無余，多加些色彩，好歹看著體面些。
林致雅也不帶任何推脫便欣然接受了，取出一只皺皺巴巴的蛇皮袋，將那些衣服一股腦地全塞了進去，拉上袋口，扛起就走。
在趕往門口大巴車的那段路上，付梓涓忍不住沉聲感慨︰“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要分別了……”
林致雅不以為然地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傷感什麼，以後又不是見不到面了！”
“等到你幾個月後出道出團，肯定是好久都回不了秋月白！”付梓涓停下腳步，微微泛紅的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對方，如同一只可憐兮兮的小兔子，“到時公司沒了你，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林致雅就是秋月白的頂梁柱。
各種意義上的。
林致雅冷著臉同她對視了片刻，突然間噗嗤一笑，當場便上手扯著付梓涓的臉頰肉肉，直將人弄得齜牙咧嘴，不住痛呼。
“拜托，只是暫時離開一會會而已，又不是不管你們了。我還是會和之前一樣，每月都往公司里寄錢的。”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給了對方一個腦瓜崩，“而且你們要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也可以隨時電話或微信聯系我啊！”
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何必搞得如此緊張兮兮！
“唔……”林致雅委屈巴巴地捂著臉，嘴上應得乖乖巧巧，心里卻止不住暗發牢騷。
兩年多的時間，算什麼一會會！
自從我十一歲那年簽約了秋月白開始，就幾乎每天都跟你待在一塊，突然間要分別這麼長時間，稍微抒發一下自己心中的思念與不舍，不可以嗎！
哼！我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你確定？
林致雅從容不迫地從口袋里拿出兩只草莓味的棒棒糖，動作熟練地仿佛之前已經做過了無數遍。
付梓涓的眼楮蹭地一下就變亮了，視線緊緊跟隨著那兩只棒棒糖，如同貓咪眨也不眨地鎖定著心愛的逗貓棒。
她伸手敏捷地將其奪了過去，望向林致雅的眼神，瞬間就恢復了最開始的友善與崇拜。
咳，我這次就原諒你了，下不為例哦！
二人很快就趕到了門口，將一大堆行李搬上車之後，縱使有一肚子的話，也只能將其精簡成離別將至時的幾句囑托。
人來人往的車門前，林致雅扶著她的肩膀，低頭沉思了許久，最終也只是無奈一笑，將之前打好的腹稿全部作廢，淡淡吐出一句︰“總之，不要想得太多瞎操心，我會好好的，公司也會好好的。”
付梓涓迫不及待地接上︰“我們都會好好的！”
對，一切都會好好的，就像是早幾年那般淒風苦雨的日子，我們不也一起挺過來了嗎？
當時，幾乎所有的業內都等著看我們笑話，可我們偏偏就安然無恙地立在那兒，即使資源再貧瘠，也從來都沒有倒下過。
打不死的秋月白，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小風小浪而方寸大亂。
“我離開之後，公司的藝人里面就屬你年齡最大了，你要好好照顧妹妹們，監督她們的學習和訓練，還有……”
“還有，讓她們每天給你投票、做數據，有錢的買奶集資，沒錢的安利空瓶！”
林致雅眉頭一挑，歪嘴笑道︰“不錯！”
沒辦法，誰讓付梓涓實在是太了解她了，看到她的眼珠子往哪個方向轉，就能預測到她接下來會說什麼樣的話。
秋月白沒有其他娛樂公司那麼有錢有勢力，但是作為唯一一個可以用來撐場面的獨苗苗，林致雅去將參加選秀，其他所有人必當全力以赴，助她出道！
雖然她們這邊十個人加起來的戰斗力，恐怕都比不上一個專業的數據大粉……不過蒼蠅再小也是肉嘛，好歹能撐一個人頭數！
林致雅瀟灑地甩了甩頭發，放眼眺望遠方，好一派胸有成竹，意氣風發，“告訴她們，致雅姐姐是去當大明星了！雖然可能好幾年都不會回來，不過賺到的錢，可是之前的幾十倍不止！”
到時候呢，就先給公司蓋一棟又大又氣派的樓房，再也不需要租用擁擠又簡陋的廠房頂層，冬天冷夏天熱，而且一天到晚都是各種噪音環繞，叫人不得安生；
然後置辦好幾個寬大敞亮的練習室，再也不需要去隔壁小學蹭他們的音樂教室了，而且一不小心還會被薅去充當臨時音樂老師，以及低年級保育阿姨；
還有，要讓所有人都能穿上最漂亮的打歌服，徹底擺脫那些拼多多九塊九買回來的地攤貨……
對了，提到錢，似乎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得盡快處理好。
“白銳今年的療養費……怎麼辦……”付梓涓稍顯猶豫不決地提到這件事，同時一雙眼楮緊緊關注著對方的臉色，只要她露出一點點為難的表情，自己便立刻收住，閉口不言。
好在林致雅表現地非常淡定，一邊替她整理劉海一邊笑著回答道︰“我來之前已經和療養院那邊溝通過了，今年的繳費期限延長至六月二十號，現在時間還很充裕，我會慢慢想辦法的。”
“你能有什麼辦法？不會是……”付梓涓糾結地咬著指甲，神色復雜，目光由她的臉，緩緩往下移，停在一處不可描述的位置。
嗯，應該不會是用這個方法。
一馬平川的飛機場弄不了這麼多錢……
“小鬼頭瞎想什麼呢！”林致雅怒氣沖沖的一掌，干脆利落拍在了她的大腦門上，“我說的是那筆出道獎金！”
“好痛……”付梓涓淚眼汪汪地揉著額頭。
畢竟這件事是自己失禮在先，即便對方發怒，也只能默默受了下來，手掌遮擋下的眼珠子一轉，試圖扯開話題，“出道獎金真的夠嗎？”
林致雅掰著手指一個個算過去，“如果是c位出道的話，就能得到一百萬，而第二名是五十萬，第三名是二十萬……”
番位越低，所得到的額外獎金自然也越少。等排到第十一名的時候，就只能拿到兩千塊，放娛樂圈里頭，連一件像樣的禮服裙都買不了。
而白銳一年的療養費，剛好就是二十萬。
林致雅想得很完美，“只要我總決賽的成團名次在前三，今年的療養費……不，今後的療養費，就一點也不用擔心了！”
望著對方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仿佛早已勝券在握，付梓涓弱弱地吐出一句︰“可是你能拿到前三名嗎……”
是的，靈魂拷問。
“你不相信我？”林致雅臉色一沉，眼楮一眯，如同一只對著獵物伺機而動的大型貓科動物。
在強大求生欲的促使之下，付梓涓慌忙擺手否認，“怎麼會！我向來都是堅定地站在你這邊的！”
我當然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出道的，最好是c位出道，這樣既能賺更多的錢，也能讓我們這些人跟著爭光。
不過有一說一，今年的這屆選秀，確實是高手如雲，好多人都是無法壓制的存在，而且你也沒有像夏程程那麼強硬的後台，真的可以闖進前三嗎……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祝福你，可以得到自己的心中所想！
我離開了之後，你一個人在訓練營里，也要好好的哦！
大巴車的發動機傳出了“嗡嗡嗡——”的轟鳴，如同關進了成千上萬只馬蜂，人坐在車子里面，都被帶得不由自主輕輕顫動了起來。
旁邊工作人員尖銳的口哨聲，象征著車內三十五個女孩的全新旅途，即將開始。
青春洋溢的海漣島，或許是起始，或許是中轉，但絕對不可能是最後的終點。
你我皆年輕，前程無限長。
大巴車緩緩開動，車上人和車下人紛紛都抓緊了這最後一點時間，沖著對面的好友揮手告別，直至車子越行越遠，在蜿蜒小路的盡頭，匯成兩個芝麻粒大小的黑點。
從今往後，偌大的訓練營里，就只剩下五十五個學員了。
離開了將近一半人，倒顯得格外空蕩與寂寥。
林致雅扛著蛇皮袋，一個人慢慢悠悠地穿梭在過道上，時不時與人擦肩，眼楮卻自始至終未斜視半分，一直虛焦于身前一點，像是呆滯，又像是凝思。
如同一具沒精打采的行尸走肉，獨自漫步在狹小壓抑的宿舍走廊。
二十萬……
必須得到前三才行啊……
可是現在的前三名，好像誰也沒有辦法拉下去……
真是難辦！
林致雅只感覺自己現在心亂如麻，想了半天都沒找到什麼破局的頭緒，索性直接停下腳步，斜倚著旁邊的牆板，閉上眼楮一下一下地喘著粗氣，試圖通過身體上的安靜，來獲取心理上的安寧。
不過似乎也沒什麼用。
她現在停留的位置，剛好靠近一個90度的拐角處，如果此時有人從對面走來，由于視角盲區的遮擋，一不小心就會被她嚇一跳。
“呀！！！”崔真汐雙手握拳護在胸前，猛然尖叫了一聲，直至定楮一看發現是林致雅之後，這才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胸口，“原來是你啊……”
林致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漠，甚至還有幾分嫌棄。
我嚇到了她了？
是她的尖叫聲嚇到我了才對！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最終還是崔真汐主動上前搭話，“你看到美𡁷姐了嗎？”
得到的回答，則是一句冷若冰霜的“沒有”。
“哦……”
一無所獲的崔真汐只好縮著脖子悻悻然離開，沒走幾步路後卻又忽然轉身返回，好奇地沖著林致雅眨眼楮，“你是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