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次過來選秀，是我第一次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地方。”
“所以，真的很感謝各位導師和學員們，一直以來給了我諸多照顧，甚至讓我在這里，都有了家的感覺。”夏程程將目光轉向底下眾人，展眉微笑，態度誠懇。
反觀其他人，有好些都略顯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移開目光不敢同她對上。
恐怕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之前的銀杏粉流言事件，現在看來，真是尷了個大尬！
不過在夏程程心里，這算不上什麼大事，因為人際交往過程中難免會產生一些誤會或沖突，只要適時解開，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後果就行了。
那天的事情，除卻讓她稍微煩躁了幾個小時之外，也沒造成什麼較大的傷害，並且她還因此收獲了大家的幫助與認可，確實是一出穩賺不賠的買賣！
一堆朋友之間打打鬧鬧，即便有什麼沖突，也可以盡快想辦法化解，總比為了不受到傷害，就把自己永遠關在暗無天日的保險箱里來的強。
這段時間，夏程程真的很開心。
她知道，這就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要的生活，有目標，有夢想，精彩而自由。即使偶爾會遇到困難，也可以自己想辦法解決，收獲滿滿的成就感。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獨立，不僅僅是身體上，同時還是在心理上。”
說罷，夏程程微微抬頭，目光虛焦至天花板上的邊縫，似在認真回想著一些往事。
“以前，我生活在小小的信息繭房之中，一直覺得自己挺優秀，覺得一輩子都可以輕輕松松獲得自己想要的成就。”
那個時候，還單純地以為自己身邊即世界，以為自己那比其他孩子高出一點點的天賦與能力，就算得上是人中龍鳳，舉世無雙。
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很多人困在一圈小小的地界里頭，為自己贏得了身邊少數人的優越而沾沾自喜，甚至窮盡一生，都不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什麼樣的。
“沒錯，直到我來了這兒，認識了這麼多真正優秀的同齡人，這才發現，原來我曾經那些引以為傲的能力，全是簡單的小兒科，實在不值一提。”
想到這里，夏程程無奈輕笑一聲，仿佛是在嘲諷當年的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天真。
這一屆選秀，真真是高手如雲，幾乎每一個人都身懷絕技，卓越不凡。
她們才是各個領域里頭真正的天才，樂聲方面的、舞蹈方面的、rap方面的、顏值方面的，甚至還有語言方面的和拆家方面的！
與她們一比，自己跟那些一無所長的普通人，幾乎就沒什麼本質區別。
“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對自己有著深深的懷疑……”
她咬了咬嘴唇，內心暗暗給自己打了好幾口氣，終于堅定地說道︰“不知道如此平庸的我，究竟能不能得到大眾的喜歡？”
夏程程的目光在那些a班的天縱英才身上一一劃過，雖然動作很慢，但也並沒有在哪個人身上多停留一秒。
不知是有意忽視還是恰巧錯過，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大家在听見她這句話時，表情紛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一言難盡，像是吃了死蒼蠅，尤其是坐在對面畢業區的幾十位，個個臉黑如鍋底。
自己剛剛听到了啥？
你……夏程程……平庸？！
這還是人話嗎！
你一個第二名口口聲聲說自己平庸，那我們是什麼？垃圾？還是不可回收的那種？
哪怕把你直接扔在人群里，隔個五百米遠遠望去，都能瞧見你比別人高出一個頭呢！
“然而如今，我站上了這個第二名的位置，也向所有人證明了，我可以！”
好在夏程程及時話鋒一轉，在大家怒火爆發之前，趕緊抄上一根水管，將其通通澆滅。
眾人的臉色也終于是慢慢恢復了正常。
夏程程低下頭，望著自己腳下站台上那個一閃一閃發亮的數字，現在看來，依舊是有些心有余悸，感覺頭重腳輕，隨時都有可能身子一軟，跌倒在地。
她清楚，自己當前的實力，是絕對配不上這麼高的位置。
看看自己後頭的，那是些什麼人啊！
也不知道這個成績背後，有多少桔子粥頭所做的手腳。
唉，真是夠傷腦筋的……
“我知道此時此刻的夏程程，可能並沒那麼完美，甚至于有很多不足。但我日後會更加勤奮練習，以一個優秀的唱跳偶像為目標，不辜負你們任何人的期望。”
“同時，我也會更加堅定地向著最高點發起進攻……”她說著說著，突然間頓了一下，慢慢轉過身，看著那個金字塔的最高點上，宣凝正背著雙手，眉眼彎彎地望著她。
那雙眼楮里面，沒有輕視，沒有挑釁，亦沒有防備，有的只是近乎于寵溺的欣賞。
說的不錯！
加油，繼續下去，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呢！
見對方的目光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宣凝俏皮地沖她挑挑眉，像是一只活潑又親人的小獸，只是安安靜靜站在那兒，都不斷往外散發著靈動與可愛。
如同一股無聲的鼓勵，直直闖入靈魂深處。夏程程含著一腔心潮澎湃扭過頭去，堅定抬眼環顧全場，鏗鏘有力地說道︰“我相信自己可以成功的，也請大家不要小看我。這個第二名，是我的起點，而並非終限！”
響亮的掌聲如約而至，夏程程稍稍緩了緩神，一臉欣喜地再度扭過頭去。
不知為何，她現在無比迫切地想要得到宣凝的認可，不論對方是以朋友的身份，還是對手的身份。
宣凝也像是看懂了夏程程眼神中的意思，沖她嫣然一笑，熾烈如三月桃花，灼灼其華。
隨後她便向其伸過去了一只手，眼楮一眨一眨，像是在討要些什麼。
夏程程呆愣了許久才悠悠反應過來，宣凝想要的，是自己手里的話筒。
對哦，自己的順位感言結束之後，就輪到她了。
夏程程有些手足無措地將話筒遞上前，見對方接過之後，便快速將頭轉回去，行動帶起來的微風輕輕吹起了松散鬢發，也恰到好處遮掩下了她微微泛紅的耳尖。
周圍的人也只當她轉身是單純為了傳遞話筒，並沒有多想。
可惜有些情感啊，即使你不去在意，也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而另一邊，宣凝從容不迫地拿過話筒，那臉表情再加上那副妝造，真是好一個運籌帷幄、凜若冰霜、亦正亦邪的高冷御姐，看起來就很聰明的樣子。
誰又能想到，她此刻的內心，依舊沉浸在虛無與懵懂之中，無法自拔。
至于剛才的什麼笑啊，接啊，無他，只是肌肉記憶加條件反射罷了。
宣凝的心理活動——
我現在要干啥來著？
哦，對對對，要發表順位感言！
我之前準備的詞是啥來著？
哦，對對對，關于今天……
“關于今天宣凝會站在什麼位置上，我曾思考了很多，相信屏幕前的各位觀眾亦是對其頗有爭議。”
金絲框眼鏡下的紅唇輕勾，自帶一股與生俱來的輕蔑與威懾，“而現在，我看到了，你們大家也看到了。”
當之無愧的金字塔頂端，是所有學員都夢寐以求的榮耀。
宣凝閉上眼楮清了清嗓子，隨後睜開雙眼，明眸中盈滿凌厲的精光，同時也將早已記熟的腹稿娓娓道來︰“這個位置很高，是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這個位置也很低，因為每個人都有可能得到它，只要你夠堅持，夠相信，總有一天它也會來到你的身旁。”
“我並非生來第一，我何嘗不羨慕那些天賦很好的人，她們手一出來就是長的，腿一出來也是高的，光是站在那兒，就如同高貴優雅的白天鵝；而我在她們旁邊，像極了矮小又孱弱的水鴨子。”
很多人都夸過她在舞蹈方面的天賦異稟，悟性高超，仿佛就是為中國舞而生的。
可惜宣凝本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這麼覺得。
舞蹈本身就是一項十分依托于視覺觀賞的藝術，那些身材比例好、又瘦又高的漂亮舞者，很自然地就會為舞蹈本身增色不少。
即便是專業教學的舞蹈老師們，也會更偏愛腿長、臂長、個子高的學生，大多情況下，都會將她們安排在最中間的位置進行表演。
而那些個頭矮小、打一眼都有可能看不見的，自然就只有瓖邊的份兒。
譬如剛開始學習舞蹈時的宣凝。
或許她一直以來耳濡目染的教育，就是“個子高的孩子容易受到優待”，以至于她始終都致力于長高，賊羨慕那些又高又瘦的大長腿美女。
然而世間一切往往事與願違，每年生日願望都是希望自己能長高到170的女孩，到現在為止都還是158小矮個，就很煩！
“從小我就知道，如果想要追趕上其他人的步伐，只能付諸比她們多好幾倍的汗水與努力。”宣凝低眉一笑，只是那微揚的嘴角中，不知蘊含了多少年的苦澀與艱辛。
“每天一睜開眼楮就是練習，第一個到教室，也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點挪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頭，最中間。”
她學舞蹈這麼多年以來，每一次上台演出，站的都是領舞中心位。
在此之前，沒有一人相信這個身高條件一塌糊涂的小不點，會有能力成為一個隊伍的領袖，一個舞台的靈魂。
不過在真正看過她跳舞之後，所有人都注定會對其刮目相看，心悅誠服。
宣凝一臉釋懷地撩了撩頭發，“細細想來，或許就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問心無愧的堅持，才給了我足以應對成功的資本……與勇氣。”
“當然，我也希望那些覺得自己可以比我做得更好的人，可以勇敢去爭奪自己的心中所想，因為不安現狀，才是人類得以進步的階梯。”
她站在最高處，目光淡淡地掃向底下眾人，像是若即若離的試探，又像是恩威並濟的威懾。
“不過我堅信，能比宣凝做得更好的，只有宣凝本人。”
“不服的話……”她眼中含笑目視前方，隨意一攤手，如同武俠劇里的主角同反派決斗前擺出來的架勢，“懇請一戰！”
聲線還是她平時那般清亮溫婉，不過其中又包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沉與沙啞，為其平添了不少威嚴肅穆。
眾人仿佛看到了一位身披甲冑的少年帝王，手持寶劍御駕親征，胯下一匹紅鬃烈馬，奔騰之時揚起漫天黃沙，如同烏雲遮日，氣貫長虹。
而那一雙眼楮，雖然似上好的玉石一樣清澈無瑕，楚楚動人，可卻又難掩深邃神秘，如同萬分危險的無底深淵，實屬叫人捉摸不透。
嘶！
真可怕！
主題曲是第一，一順又是第一，四次評級還全都在a班，誰敢應她的戰啊？
反正我不敢！
一堆人都感覺到自己後腦勺嘶嘶灌涼風，齊刷刷縮著脖子打了個寒戰，急不可耐地將目光移開。
別看我們別看我們……
大帝……啊呸，大神，你的對手是那些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跟我們這些小角色一點關系都沒有！
而此時站在最高位置上的宣凝，表面氣定神閑，內心慌得一批。身子因為要端著姿勢，所以一動也不能動，只余下一雙眼楮，滴溜溜地亂轉，到處觀察其他學員的反應。
我剛才的表現……還可以吧？
是不是非常冷酷、霸道、不可一世？
你們都被我鎮住了對不對？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完美！
在愈發響亮的掌聲中，宣凝略顯局促地將手臂收了回來，沖著鏡頭不矜不伐地鞠了一躬，圓滿收場。
自此，《年華正好》第四季第一次順位發布正式結束……了嗎？
廢話，當然沒有！
西面順位區，東面畢業區，兩個區域相隔並不算太遠。中間一片大廳，像極了天上銀河，那塊紅色地毯就像是鵲橋，只有越過了它，才能真正得到心中所想。
可惜啊，並非所有人都是幸運的。有些人命中注定越不過去，永遠留在另一邊，只能隔著漫漫銀河眺望對面的璀璨星空，仿佛在面對著自己熠熠生輝的夢想，看似近在咫尺，卻終究無法觸及。
人生路上，有相聚，也有離別，有歡喜，又有悲傷，就像是月亮不可能每一天都是飽滿無瑕，牛郎織女也不可能每一天都在鵲橋相會。
好在一時的落魄也影響不了日後的騰達，只有經過漫長的等待與奮斗，才會更加襯托出成功本身的來之不易，彌足珍貴。
一切已經是塵埃落定了，我們去不了對面……
不過，我們可以在對面的星辰上留下自己想說的話，以懷念這一刻熱血沸騰的青春年華！
或許我在未來的某一天，可以乘著風兒飛去對面；又或許我一輩子都到不了那里，只能像如今這般遠遠張望，回憶起最初的夢想，只剩黯然神傷……
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凡事盡可能地往好處想，才能活得逍遙自在，不是嗎？
“感謝我初舞台和一公時期的隊友，一直以來都盡最大的可能幫助我和照顧我，盡管我始終都沒辦法表現得太好……很高興能認識你們當朋友，此生無悔！”
“我之前一共有參加過……三次選秀，每次都是一輪游，這是第四次，結果還是一輪游！哈哈，可能我這個人生來就是這麼倒霉吧，不過我也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只要一直堅持下去，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其實現在也不是說有多失落吧，雖然我的偶像事業暫時終止了，可我的演員事業又開始了呀！對了，我的新短劇在今年三月初開播，大家有條件的記得都來捧場哦！”
“可能我的實力並沒有那麼好，不過截至目前為止，每一個舞台我都是全力以赴，問心無愧，所以對于這場選秀，我也已經沒有遺憾了……對了，下島之前五位導師不要忘了依次給我留個簽名！否則我會‘死不瞑目’噠！”
“我的夢想很簡單，就是賺好多好多的錢，給父母買一間大房子……所以節目組的通告費什麼時候到賬啊？我還急著付首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