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鄭葭那段頗具個性且成功笑倒了一片人的發言結束之後，旁邊幾個工作人員一擁而上，瞬間就將場上僅剩的四張椅子都撤了下去。
“這就不玩了？！”林致雅意猶未盡地望著那些被挪走的椅子，嘟起嘴巴小聲抱怨，“我還想看看最後誰是第一名呢！”
扭頭便對上宣凝一雙疑惑不解的眸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話有歧義，干笑著解釋道︰“我說的是搶椅子……不是順位……”
雖然順位發布的第一名同樣很重要……
但是搶椅子比賽都快到賽點了，現在卻突然中止，有頭沒尾的是要鬧哪樣啊！
盯著我的眼楮回答我，你們節目組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
而夏程程的反應倒是同她截然相反。
“謝天謝地，終于結束了……”夏程程如劫後余生般長吐一口氣，抬手輕輕抹了抹額上的虛汗，心里不由得感慨萬千。
從小到大，這還是她第一次玩搶椅子能挺到這麼後面。
不過看這架勢，要是再來一輪的話，自己準得當場出局！
感謝節目組，替我保留了最後一絲顏面！
她正慶幸著，忽听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如同清露墜潭，脆響叮鈴︰“程程，我剛剛有沒有不小心弄疼你？”
每輪都是以一個十分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砸椅子上，光看著就讓人覺得渾身酸痛。
不過沒辦法嘛，畢竟夏程程這麼大一只，而且時間緊迫，自己總不能扛著她跑吧？
微微低頭，對上宣凝滿含關切與擔憂的眼神，夏程程只感覺嗓子突然間無比干癢，不知為何便再次結巴了起來︰“沒……沒……沒有……”
說難受肯定是有的，每次身體依靠慣性撞向堅硬木椅子的一瞬間，她都只能靠咬緊牙關，才能壓制住那喉嚨深處傳來的痛呼。
只是那痛感來的也快，去得也快，後勁並不強烈，才過了這麼點時間，夏程程就感覺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或跑或跳都完全沒有影響。
就像是吃了滿滿一勺的芥末，剛入口時，刺激直沖天靈蓋，欲仙欲死到生不如死；然而只要挺過了那漫長的十幾秒，緊接著就是心如止水般的清明，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知道是因為宣凝拽人時的力氣太小，還是因為自己皮糙肉厚過于耐摔。
“啊！”之前始終安安靜靜的姜夭妍，突然間發出一聲驚叫，惹得旁邊三人不禁扭頭，“所以我們四個就是top4？！”
這……不是很明顯嗎？
你該不會現在才反應過來吧？
姜夭妍收回了震驚的表情，尷尬摸頭表示自己確實是剛剛看到對面a班區域的空位，這才猛然注意到這離奇的巧合。
因為自己之前的注意力全在搶椅子游戲上面呢！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玩這個游戲，憑一己之力撐到這麼後面，期間甚至還能抽空給別人佔位子，足見其天賦異稟，是謂搶椅子屆的曠世奇才。
我超喜歡這個游戲的，好刺激！
可是椅子突然間就被撤走了，真可惜……
所以我日後還可以再玩到它嗎？
姜夭妍真情實感這麼一問，直問得其他三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
或許吧……反正現在最重要的是順位發布，你趕快清醒清醒，不要跑題！
“現在大家可以看到，場上還有四名學員的成績沒有公布。”嚴衡將目光從大廳中央並排站著的四人，慢慢移至西面順位區，“而我們的a班站位席上，也剛好還空著第一名到第四名之間的四個位置。”
眾人頻頻點頭，是的，我們都看到了。
一切都是這麼巧合，隨隨便便玩個游戲，還能正正好剩下前四名逐鹿中原。
無比順其自然的節目效果，就像是被劇本安排好的一樣。
“這樣，我們由後往前。場上的四位學員，有誰覺得自己會是那個第四名呢？”
導師這句話，惹得四人紛紛眼神飄忽，東張西望，手足無措，進退兩難，仿佛每個人都在心里演了一出大戲。
幾秒鐘後，也只有姜夭妍一個人弱弱地舉起了手。
從其他人的視角上看，像是她們幾個用眼神進行溝通之後，一起推出姜夭妍作為代表。
但事實上，幾個當事人的心里都暗藏思量——
宣凝︰我會是第四名嗎？好像有可能，畢竟我本來就沒什麼粉絲，風格這麼小眾，個子又這麼矮，沒人喜歡也很正常……不行不行，我要有自信，我要相信自己能拿第一，我今天打扮成冷酷御姐就是奔著第一去的！嗯，我是第一名，我是第一名，我是第一名……
夏程程︰我到底是該不該舉手呢？如果我不舉手，那萬一其他人也不舉手的話，場面一定會很尷尬！如果我舉手了，那萬一導師讓我說明理由，我也說不出什麼東西來啊……咦，好像有人舉手了？幸好幸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不舉手了！
林致雅︰不好意思哈，我可沒上頭那倆這麼糾結，只是單純覺得，自己的排名肯定會更高一些！
估計嚴衡也沒想到她會第一個跳出來，不由得發問︰“姜夭妍，你為什麼覺得自己會是第四名？”
對方微笑著聳聳肩膀，操著一口不太流暢的中文坦坦蕩蕩回答道︰“因為，我感覺，我在中國這邊……可能沒有那麼多的粉絲。”
畢竟自己當初在韓國那邊，就已經足夠不討人喜歡了，更何況是在這山高路遠的中國。
如今的訓練營上上下下，從導師到學員再到雜七雜八的工作人員，基本所有人都知道姜夭妍是本屆的最大皇族之一。
不過就是因為她本身的逆天實力，完美抹去了那股資源咖身上最讓人詬病的德不配位，這才使得她在外界的輿論和風評一直都還挺不錯的。
只有一個人，始終都被蒙在鼓里。
那就是姜夭妍自己。
可艾一直就沒敢告訴她自己其實是作為公司主捧過來的，肯定也是深諳姜夭妍這副寧折不彎的性格，生怕她知道真相之後，一氣之下直接退賽走人。
以至于她自始至終都對自己的成績特別沒有安全感。
她並不覺得有太多觀眾會喜歡這個長相一般、性格也一般的姜夭妍。
能在一順進入前四名，已經遠遠高出了她的預期，不管最終名次是多少，她都非常滿意。
“那麼我就先宣布姜夭妍的真實排名。”
她點點頭，盯著嚴衡手上的那張成績單，腰脊端正，屏氣凝神。
“姜夭妍，恭喜你……”字正腔圓的聲線宣判著振奮人心的結果，“第三名！”
竟然是比她預想中的優秀成績，還要再高一名！
姜夭妍一路小跑地登上那個屬于自己的站台，正當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掏出發言稿時，卻見她什麼多余的動作都沒有，直接昂首挺胸目視前方朗聲道︰
“很多人都對我說過，說……說……”
果然還沒說幾個字就華麗麗卡詞了，幾秒鐘前的那股鎮定自若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糾結與茫然。
隨後她飛快地從口袋里摸出稿子，以一個自以為很隱蔽的姿勢瞟了一眼後，便再度自信滿滿地抬起頭說道︰
“說我只是個舞……誒？”
好嘛，這次比上次垮得還要快。
“嘻嘻——”
底下不知道是誰沒有忍住，哼出一聲雀啼般的輕笑，如同一顆玲瓏剔透的石子落入池中，頓時激起層層漣漪，四下都傳出來抑制不住的笑聲，此起彼伏，不絕如縷。
行了行了，姜夭妍你索性就照著稿子念吧，反正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中文說得咋樣。
萬一你真的全程都在那里硬著頭皮瞎背，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是中國人和韓國人都听不懂！
而此時此刻的姜夭妍，真想穿越回半分鐘前，一巴掌扇死那個試圖臭顯擺的自己。
她們教我的那句中國俗語怎麼說來著……哦，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姜夭妍清了清嗓子，強裝鎮定地挺直腰桿，隨後正大光明展開稿子，從頭念道︰“很多人都對我說過︰你只是一個跳舞的，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愛豆。”
這也是大眾對她的第一印象。
三歲開始學習街舞，至今舞齡十九年，一個非常專業且純粹的舞者，沒有人會質疑她在這一方面的專業能力。
可惜的是，她偏偏要主動走出舒適圈，去貿然嘗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比起其他光鮮亮麗的小偶像，她一沒有傾倒眾生的長相，二沒有左右逢源的性格，既不會討好金主也不會討好粉絲，在圈子里頭混了這麼久，依舊還是從上到下一根筋，誰也不待見。
你這輩子，注定沒辦法吃愛豆這碗飯！
類似的辱罵，她在韓國時早就已經听倦了。
“但是，現在我站在這個第三名的位置上，可以非常有底氣地告訴那些不看好我的人︰我既然能成為一個合格的舞者，也同樣能成為一個優秀的愛豆！”
“這個成績，就是觀眾們對我風格和能力，最大的認可！”
她看著稿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下去，盡管語速很慢，口音也很重，好些地方依然有著不可避免的停頓和卡殼，然而個中情感，聲聲入耳，歷歷于心。
底下眾學員也听得心思涌動，情不自禁地點頭認可。
之前大家也或多或少听過姜夭妍在韓時期的各種瓜，說她的性格多麼多麼惡劣，與同公司隊友的關系多麼多麼不和諧，導致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將她當成煞神似的，下意識便敬而遠之。
直到慢慢相處熟了之後才發現，哪有什麼冷血煞神，這分明是個憨里憨氣的大型金毛犬嘛！
除了不太會說話之外，性格根本就沒什麼問題，特別好相處。
果然是流言蜚語害死人啊！
姜夭妍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展顏笑道︰“感謝觀眾們那麼喜歡我、支持我，也感謝訓練營里面的學員們，大家都很照顧我，教我跳舞，教我唱歌，教我學中文，還教我……織毛衣！”
前一秒，學員們還在邊上听得專心致志，而後一秒話音剛落，大家便紛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像是一排排旺仔小人。
雖然都清楚這種以煽情為主的順位感言，難免是會有些添油加醋的內容，不過麻煩你也不要編得太離譜了……
有誰敢教你唱歌跳舞啊！
都是你在魔鬼訓練我們好不好！
一听到那個極具代表性的詞，宣凝當場便條件反射地看向身邊林致雅，眼神交匯之間，正不停用只有對方才能感受到了腦電波進行信息共享。
宣凝︰織毛衣？你教她的？
林致雅︰當然了，放眼整個訓練營，我可稱得上是“桃李滿天下”！
宣凝︰可兩個宿舍隔著這麼遠，你又是怎麼霍霍到她那邊去的？
林致雅︰就上個禮拜的那期少女日記嘍，我臨時邀請她來當我的節目嘉賓，教了她一些織毛衣的基本技法，結果她非常感興趣，物料錄完了都還纏著我要學……
盡管對方日常強搶宣凝的行為讓自己很不爽，不過難得踫到了個這麼積極的學生啊，可不得好好把握，傾囊相授！
“我是姜夭妍，可能我現在並沒有那麼優秀，但會永遠朝著那個最高的目標奮斗，成為真正值得你們大家喜歡的完美愛豆！”
以前我不知道如何做一個好偶像，現在，我想努力。
努力完善自己的表演風格，至少讓其看起來更加契合女團舞台；努力調整自己的社交方式，至少不要再一開口就把對方氣到想打人。
並非為了權利地位，只是不想辜負那些真心實意支持自己的人。
鏡頭定格在姜夭妍的臉上，少女輪廓英氣，稜角分明，眼楮似深邃的寰宇，萬千星辰皆在此中化為無邊黑暗，是謂返璞歸真，大道無形。
“接下來我們直接公布獲得第四名的學員，她就是……”
余下三人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心里都隱隱希望不要叫到自己的名字。
“恭喜你，林致雅！”
“哇哦！”林致雅當場跳了起來，興奮地捂著太陽穴驚呼，“真的嗎！？”
一雙眼楮睜得圓似核桃，煥發著絢爛璀璨的光芒，同時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看上去真的開心到不得了。
夏程程和宣凝依次同她擁抱慶賀，而當宣凝側頭湊到她耳邊的那一刻，含著些許無奈的調侃也隨之而來︰
“你這回演得好假！”
宣凝如此了解林致雅，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對方是在裝開心呢？
刻意挑了一個背對攝像頭的角度，林致雅沖宣凝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下一瞬轉過身子，又恢復了那張格外夸張的笑臉，蹦蹦跳跳跑向對面屬于自己的站台位置。
或許是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不知不覺中養成的習慣，心里越是難過，臉上就要笑得越發張揚。
至少不可以在鏡頭前面丟臉！
“大家好，我是林致雅！”
“可能有一些比較熟悉我的觀眾都知道，在我之前的公司里面，不管是比唱跳還是比人氣，我幾乎每次都是第一名。”
甚至在說完之後，她還談笑自若地強調道︰“是大斷層倍殺第二名的那種哦！”
絲毫不理會旁邊一圈人驚愕的表情，個個嘴巴張得足以塞下燈泡。
該說不說，不愧是你們a班，這發言一個比一個大膽啊！
雖然這般明晃晃的炫耀，實在是過于招人恨，但是大家也不得不承認，林致雅的話一點也沒說錯。
秋月白旗下的小練習生總共有十幾個吧，其中，光林致雅一人就貢獻了全公司將近百分之九十五的熱度與收入，說秋月白是靠她一個人撐起來的，完全不夸張！
全內娛一共有這麼多家主打養成系藝人的公司，秋月白實在不算個中翹楚，根據這個破公司隨時都有可能倒閉的狀態，甚至稱它一句吊車尾都不足為過。
而在如此苛刻的條件下，林致雅還能數年如一日地被公認為“養成系大top”，足見其自身魅力，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