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凝姐姐，可以嗎？”
好嘛，原來我就是那個大倒霉蛋。
還是替我自己祈禱默哀吧！
宣凝緊閉雙眼，祈禱詞還沒念完半篇，就被林致雅一肘子強行捅醒。
“大家都看著你呢，至少給點反應！”
宣凝驚訝地睜開眼楮，看到花田莉已經站了起來，正眼巴巴的望著她，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在自己身上，所透露出來的情緒，或擔憂，或探究。
陸湘娉瞅著她茫然的神情，掩面輕笑，同時也不忘好心安慰︰“別擔心，不過只是個游戲而已，大家都是女生，誰也不吃虧。”
花田莉將小嘴一撅，水汪汪的眼楮泫然欲泣，“如果姐姐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她無措絞著衣擺，聲調中仿佛還帶著些許哭腔。
這誰忍心拒絕呢？
“我沒有說不願意啊！”宣凝暗暗給自己打了幾口氣，拍案起身，“游戲而已嘛，那就來吧！”
就當，是輕輕踫一下吧。
沒事的沒事的！
宣凝走到她面前，二人相隔不足一步之遙。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宣凝緊張地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緊接著大義凜然地閉上了眼楮。
花田莉被她可愛的反應逗得忍俊不禁，將卡牌放回桌子邊，上前一步環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輕柔地護著她的頸側與耳後，稍稍抬起對方的下巴，緩緩逼近。
當兩人的嘴唇還差0.01厘米之時——
“等等！”
一聲呵止，如同臨門一腳，雖說時間非常緊迫，但好歹還算成功得分。
宣凝被驚得一下子睜開眼楮，猛地往後跳了一小步。
花田莉不慌不忙地松開她，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扭頭望著剛才出聲的夏程程，表情平和，眼神卻耐人尋味。
“怎麼了？”
夏程程獅子般陰郁的目光直直掃過去，語氣寒冷的如同南極千年不化的冰山︰“你們不可以。”
花田莉輕輕一笑，舉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我們兩個要是不接吻，我可就要被罰酒了。”
“我幫你喝。”
夏程程一把搶過她手里的酒杯，再次一干而盡。
還能……這麼玩？
此時，場上所有人的內心戲如下——
林致雅︰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 ，拜托再來多點瓜我肯定吃得下！
宮奈葵︰瓜吃太多了容易被鋼叉刺，我還是眼不見為淨乖乖吃橘子吧！
江揚︰這個cp名可以叫夏日凝檬水……
陸湘娉︰莫非她……呵，有趣！
孔翊︰哼，詭計多端的女同！
宣凝︰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什麼？
現在內心最平靜的，估計就是花田莉了。
她看到夏程程把自己的那份酒喝掉了，也就不執著于完成這項口味頗重的大冒險，把幾乎石化的宣凝好好送回她自己位子後，便重新坐了回去。
自從夏程程喝了那第二杯酒後，坐在椅子上便一直有意無意地扶著額頭，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了些。
江揚貼心地給她遞過一杯熱牛奶，小心詢問︰“程程，你……還好吧？”
別人不知道，但她江揚可是清楚的很。
夏程程根本就不會喝酒，酒量差的可以。
雖說紅酒的度數不太高，但連著喝了兩杯，對她而言依舊是夠嗆。
她感覺自己現在腦袋暈乎乎地，像是有千斤重。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間。”
只來得及撂下簡短的一句話，便踉踉蹌蹌地落荒而逃。
徒留坐在桌前的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夏程程風一般的沖進衛生間，扶著洗手台就是一陣干嘔。
整個腦袋暈暈沉沉的，胃里也很難受，如同翻江倒海，吐了半天，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她自嘲般譏笑出聲，感慨自己剛剛真是腦子壞掉了，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還妄圖逞強。
但腦海中又不自覺地浮現出宣凝的臉，還有那兩個人近在咫尺的雙唇，夏程程感覺自己好不容易被壓下來的酒氣再次涌了上來，不說腦袋，連全身都開始燥熱難當。
憑借著僅存的一點理智，她將面前水龍頭的出水量擰到最大，水流嘩啦作響，如同狂風暴雨天時，雨落樹梢。
那一天的雨，差不多也是這麼大，她和宣凝同撐一把傘……
不行不行，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夏程程，拜托你清醒一點！
等到水終于灌滿了整個洗手池，夏程程才關好水龍頭，下一秒，她便毫不猶豫地將整張臉埋進水池里。
撲面而來的冰冷感，以及即將窒息所帶來的心跳加快，是一種折磨，同時也是一種解脫。
每個人在瀕死之際，頭腦總會格外清明。
人類與生俱來的的求生欲，讓她將那些莫名其妙的的念頭瞬間趕出了腦海。
至少她現在，感覺好多了。
“呼啦——”夏程程一下涌出水面，死死瞪著鏡中的自己。
蒼白的臉色與兩頰顯眼的紅暈，組合在一起，極其怪異與不自然。頭發濕了一片，軟趴趴地滴著水，水珠由發梢順著臉頰，勾勒著臉型輪廓一路往下，在下頜處匯聚成水滴，再滑落回洗手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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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自己，讓她感覺十分陌生。
披頭散發的模樣，狼狽而潦草，但眼楮中又像是有蓬勃的情感，呼之欲出。
你是誰？
你不應該是夏程程。
“沒必要擺出這副天塌下來一樣的表情哦~”
夏程程愕然回頭，看到陸湘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身後，正愜意地倚著門框，美目流轉，巧笑嫣然。
“喜歡上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夏程程嘴角一耷，又重新變成了那個拒人千里的天之驕女，“你怎麼會過來？”
陸湘娉輕笑出聲，語氣風情得很︰“我自然，是擔心你啊~”
她婷婷裊裊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撫摸夏程程的頸側，卻被對方用力拍開。
此刻的夏程程並沒有如往常一般躲閃，反而是直直對上她略帶疑惑的眼楮，目光冷若冰刃，“我現在腦子還不清醒，你最好不要招惹我，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嘖嘖嘖，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不過現在的她，倒像是變了一個人呢……
呵，我陸湘娉，就是喜歡迎難而上！
夏程程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被人擋住了去路，眉頭一皺，眼中開始閃著凶光。
陸湘娉在她面前張開雙臂，作死般繼續挑釁︰“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喝醉酒的樣子，比平時可愛多了~”
句尾輕佻的上揚聲調，徹底點燃了炸藥包，夏程程猝不及防掐著她縴細的脖頸，將人抵在牆上，掙脫不得。
低沉的聲線預示著致命的危險︰“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否則我真的會弄死你！”
她的瞳孔如鮮血般猩紅，仿佛一只饑餓的孤狼，死死盯著掌下的獵物。
手心的力道慢慢收緊，那直挺縴瘦的脖子，像是深秋荒原上干枯泛黃的雜草，脆弱而易折。
偏偏眼前的紅狐狸並沒有一點身為食物的自覺，反而將身子再往前送了送，咧嘴大笑道︰“陸湘娉不怕死，只怕活著沒意思。”
“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願！”
肺部的氧氣被慢慢消耗殆盡，窒息感與愉悅感同時到達了頂峰。
你是獵物？
不，你才是獵物！
“那個……”宣凝就在這個時候強硬地闖了進來，把宛如動物世界叢林生存般的氛圍，破壞了個稀巴爛。
她站在門口，尷尬地看著里頭的廝殺，“你們……現在方便嗎？”
花田莉退怯地跟在她身後，扯了扯她的衣擺，“姐姐，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啊？”
感受到面前人突如其來的卸力，陸湘娉撇撇嘴，游刃有余地從夏程程的禁錮里鑽了出來，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亂的衣服和發型，沖宣凝二人點點頭。
“我走了，二位請便。”
說罷，便直接繞過她們從洗手間離開，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宣凝目送著陸湘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這才慢悠悠地往里面走，目標是那個疑似醉酒神志不清的危險生物。
“程程？你現在還清醒嗎？”
此時的夏程程雙眼微合，低垂著腦袋，單手握拳撐著牆壁，對宣凝蚊子一般的呼喚聲，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
嗯，應該是不太清醒了。
看她滿臉都是水，不知道做了什麼，總之我還是先幫她收拾一下，再把人送回去吧。
宣凝直接拿著從食堂阿姨那里借過來的干毛巾，輕柔地擦拭掉夏程程臉上與頭發上的水漬。
哎呀呀，都弄成這樣了，怎麼還是這麼好看呢？
瞧瞧這眼楮，這眉毛，這鼻子，還有這嘴……
素顏都能完美成這樣，真叫人羨慕嫉妒恨！
事實上，夏程程不過是因為醉酒帶來的頭暈和困倦，稍微眯眼小憩了一會，所以才沒听見宣凝那聲特別輕柔的呼喊。
而此時，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任意撫摸著自己的臉龐，麻麻的，癢癢的，她終于是悠悠轉醒。
隨著意識愈發清明，她馬上張開眼楮，一把抓住那人胡作非為的手腕。
但看見是宣凝，她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愣神，又默默將手松開，“抱歉……我剛才失態了……”
宣凝豁達地笑笑，不以為意。
誰會和醉鬼較真呢？
“好了好了，你現在就不要再說話了。”宣凝細心地幫她擦干頭發，“還在江揚及時告訴了我們，你的酒量很差，不論等下發生什麼事情，都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所以，她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夏程程和陸湘娉劍拔弩張，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發酒瘋嘛，正常正常！
而且你看現在的夏程程多乖啊，我怎麼擺弄她，她都不反抗的。
是一個非常具有道德素養的醉鬼！
擦好臉後，宣凝又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如哄孩子一般輕聲安撫︰“待會我讓莉莉把你送回1201，你乖乖地睡一覺，明天起床什麼都會忘掉的，昂！”
誰？
誰送我回去？
夏程程終于注意到了門口站著的花田莉，後者見她的眼神看過來，還頗為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淺藍色珍珠鏈手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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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包……
是宣凝的。
夏程程突然覺得心口憋得慌。
而此時宣凝正打算幫她系好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手剛踫到衣領，對面的人卻一下後退了好幾步。
“我自己整理就行了。”
宣凝本著一切順著醉鬼的心態，有些尷尬的搓了搓手指，“好吧好吧，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哦，我就先回去啦！”
她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江揚的形容有過于夸張的成分，夏程程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一杯倒。
而且兩杯紅酒的量並不多，同時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足夠緩過來了。
現在的夏程程，其實很清醒。
宣凝從花田莉手里接過自己的包，還不忘小聲囑托︰“看好她，記得盯著她睡著，不要讓她亂跑。”
萬一再發酒瘋讓其他人看到，根據夏程程的薄臉皮推斷，她也就沒必要在地球上生活了。
花田莉前腳乖乖巧巧地將任務應下，後腳見人走遠後，便直接將嘴角一放，笑意一收，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你剛才可是出盡了風頭，”平淡的語氣猶如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知道嗎，她一路擔心你，擔心的不得了。”
花田莉始終都是面朝門外，眼前空無一物。
好在洗手間里總共只有兩個人，她這話是對誰說的，顯而易見。
夏程程摁開洗手池最底下的放水孔，看著滿滿一池子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沉，隨著水量越來越少，中心的小漩渦便越發清晰明顯。
“你是故意抽到那張大冒險的。”
看似沒由來的一句定論，夏程程卻說得斬釘截鐵。
“談不上故意。”花田莉倒是承認得爽快，“我最開始幫忙洗牌的時候，湊巧看到了那一張，所以我就弄了一個小把戲，確保自己絕對能抽到它而已。”
夏程程轉頭盯著花田莉的背影，眼中的警惕毫不隱藏，“你對宣凝，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為什麼要在她面前掩飾自己的手段與心機？
你為什麼要把自己裝成一副單純良善的模樣，一步步接近她？
你在貪圖她什麼？
人氣、能力或者是資源？
“你只要知道，我是不會害她的。”花田莉的語氣依舊毫無波瀾，可惜沒人看到她的臉，也就沒人看到她目光中一閃而逝的痛苦，與落魄。
“等你明白你自己的心意時，也就明白我了。”
我自己的心意？
什麼心意？
“你現在能走吧，我可不想一路攙著你！”
花田莉扭頭看清了夏程程臉上的呆愣與茫然，冷冷一笑，率先走出了洗手間，于無人在意的陰影中，咽下了喉頭那一抹苦澀。
她現在還不知道呢！
放心，她終有一天會知道的。
會知道欺騙，也是一種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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