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如同黑色狂潮般洶涌撲來的瘋狂異類,他們襤褸黑袍下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岩石嶙峋的地面在無數赤腳的踐踏下呻吟。
一張張扭曲的面孔在幽暗的光線下如同鬼魅,口中噴吐著含混不清的狂亂咒罵與嘶吼,眼中燃燒的只有赤裸裸的攫取欲望。
那些手持發光法杖的儀式執行者沖在最前,頂端詭異的光芒如同引路的鬼火,將濕滑的岩石和逃亡者倉惶的背影映照得光怪陸離。
那祭台上翻騰的血盆中心,暗紅色的粘稠血漿底下,深邃得仿佛直通地獄。
一股比北極冰蓋更刺骨、比萬年墓穴更沉滯的寒意正從中源源不斷地滲出,無聲地蔓延、滲透,所過之處,連空氣都似乎被凍結、被污染。
那股氣息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背脊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滯澀的鉛粉,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在敲擊瀕死的喪鐘。
絕望,像那翻騰的血漿一樣,在瘋狂旋轉、擴大。
“快!上坡!抓住那些藤蔓!”
班長的聲音嘶啞破裂,卻像一道撕裂絕望的閃電。
他一邊奮力拖拽著其他同學,一邊用肩膀狠狠撞開一個從側面怪石後猛撲出來的、眼珠赤紅的執行者。
喻靈兒迎面撞上一個手里揮舞著一根削尖木棍的怪人。
帶著海腥味的惡風呼嘯而來,她險之又險地側身避過,木棍擦著她的肋骨劃過,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痛楚。
喻靈兒反手抓住對方因用力過猛而前傾的手腕,一個干脆利落的擰身絆摔,將那家伙狠狠摜在濕滑的岩石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和骨頭碎裂的輕響。
她看也不看,一腳踏過那具暫時失去威脅的身體,繼續向上沖去。
旁邊的同學被這粗暴的搏斗嚇得尖叫,但腳步絲毫不敢停。
其他同學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在陡坡上攀爬,濕滑的海藻和冰冷的岩石摩擦著手掌和膝蓋,留下道道血痕。
冰冷的恐懼像毒蛇纏繞著眾人的心髒,但身後那不斷擴散的未知氣息,更讓人靈魂都在顫栗。
他們不敢再回頭看一眼祭台,那怪異的凸起物仿佛擁有吸攝靈魂的力量,多看一眼就會萬劫不復。
“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從下方傳來,一個落在後面的男生,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濕漉漉的斜坡上滾了下去,直接摔進了撲上來的黑袍人潮中……!
瞬間,如同饑餓的鬣狗群發現了落單的獵物,無數雙枯瘦或粗壯的手臂伸了過去,帶著狂熱的嘶吼將他淹沒。
慘叫聲只持續了短短幾秒,便被淹沒在布料撕裂和某種令人牙酸的啃噬聲中。那聲音像冰冷的錐子,狠狠扎進每一個逃亡者的耳中。
有人帶著哭腔喊了一聲那同學的名字,腳步下意識地一滯。
“別回頭!快爬!不想死就往上爬!”
班長厲聲咆哮,如同受傷的猛獸,聲音里帶著血沫。他猛地停下,回身一把抓住一個因目睹慘狀而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倒的女生,粗暴地將她往坡上推去。
“抓住!抓住那根粗藤!快!”
那女生被他一推,如夢初醒,爆發出淒厲的哭喊,手指死死摳進濕冷的岩縫和堅韌的海藤里,不顧一切地向上攀爬。
喻靈兒皺眉多看了他一眼,班長是不是對這里的環境有點過于熟悉了……?
“鈴……”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脆響,仿佛就在耳邊敲響。
同學們渾身劇震,猛地抬頭望去。
他們已經爬到了陡坡的中段,這里亂石交錯,形成了一些天然的掩體。
循聲望去,只見那個枯槁的老婦人,不知何時竟已無聲無息地移動到了陡坡下方一塊凸起的黑色岩石之上!
她渾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精準地鎖定了他們這群亡命奔逃的“祭品”。
她那只枯瘦的手腕抬起,上面那串沉寂許久的銅鈴,此刻正隨著海風的吹拂和岩石的輕微震動,發出一聲細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輕吟。
“鈴……”
第二聲。
聲音比剛才更加清晰了一些,帶著一種詭異的穿透力,直接鑽進人的腦髓。
就在這鈴聲響起的剎那,下方洶涌撲來的黑袍人群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狂暴藥劑!他們的速度猛地提升,動作變得更加癲狂,口中發出的嘶吼也帶上了更加非人的尖銳。
更可怕的是,祭台方向,那個巨大的、旋轉的凸起物,猛地向上一“躍”……!
粘稠的暗紅色血漿被高高頂起,形成一個不斷搏動的巨大瘤狀物,祭壇中心深邃的黑暗仿佛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巨口!那股令人窒息的、古老而絕望的氣息驟然暴漲,如同實質的海嘯,轟然拍打過來!
“呃啊……”
一個正在奮力攀爬的男生突然身體一僵,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的動作瞬間變得無比遲滯,眼神渙散,仿佛被無形的重物壓垮,又像是靈魂被瞬間抽走了一部分。
“它……它在吸……吸走力氣……”
男生旁邊的同伴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臂也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每一次抬起都異常艱難,心髒狂跳得像是要撞碎胸膛,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絞痛。
那恐怖的氣息,不僅帶來精神上的極致壓迫,更在物理層面開始侵蝕他們的生命力!
“別听那鈴聲!別去看那個祭壇!”
一個女生尖叫起來,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尖利刺耳。她感到一股冰冷的麻痹感正沿著脊椎蔓延,心髒被一只無形冰冷的手攥緊。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手腳並用地向上爬,指甲在岩石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班長也感到了那股沉重的吸力和心髒的絞痛,但他的動作反而更加狂暴。他如同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眼中燃燒著凶狠的光芒。
“再快一點!上面!翻過那道石梁!”
他指著坡頂幾塊交錯疊壓的巨大岩石形成的狹窄通道吼道,同時回身,撿起地上散落的一根粗壯的、帶著尖利斷茬的木棍,狠狠掃向一個已經攀爬上來、伸手抓向他腳踝的黑袍人。
“砰!”
木棍結結實實地砸在對方的肩胛骨上,發出沉悶的骨裂聲。黑袍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滾落下去。
“鈴……鈴……鈴……”
礁石上的老婦人,手腕開始有節奏地、極其輕微地晃動起來。
銅鈴聲不再零星,而是連成了一片!
一聲接著一聲。
清脆、冰冷、帶著一種催命的韻律,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密密麻麻地刺向逃亡者的神經。
鈴聲與祭台散發出的古老惡意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無形的、不斷收緊的死亡之網!
“我……我爬不動了……”
一個體力較弱的同學帶著哭腔,絕望地停在半坡一塊相對平坦的岩石上,雙手死死抓著旁邊的藤蔓,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他的臉色灰敗,嘴唇發紫,心髒的絞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下方,幾個動作最快的黑袍人已經獰笑著攀了上來,枯瘦的手爪距離他的腳踝只有咫尺之遙!
“抓住我!”
班長目眥欲裂,怒吼著向下探出手臂。
他半個身子懸在陡坡邊緣,另一只手死死摳住一塊凸起的岩石。
那同學眼中爆發出最後一絲求生的光芒,用盡全身力氣向上伸出手。兩人的指尖在空中即將觸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嗚——!”
一聲低沉得仿佛來自海底深淵的、撼動靈魂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穿透了狂亂的嘶吼、穿透了催命的鈴聲、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古老惡意,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巨獸甦醒後的第一聲宣告,驟然響徹了整個血腥的海灣!
這聲音並非來自祭台,也不是來自撲來的黑袍人。它似乎來自更遠處,來自那片漆黑如墨、波濤翻涌的大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