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密林濕氣很重。
越發濃郁的雲霧像是感染到了那股沉重的氣氛，從樹端漸漸下沉，直到與地面踫撞在一起。
起伏的地形，是天然創造的曲線，讓雲霧在貼著地面滑動時變得婉轉優美。
可它們在路過一處凹陷的窪地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一分為二，就像是撞在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上，貼著窪地邊緣緩緩繞行。
窪地中，
兩百多名黑袍人耷拉著腦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給誰默哀。
其中六人更是恨不得施展一擊「沙暴地葬」將自己埋起來。
“你們有誰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們帶到這里來嗎？”
顧一白掃過每一個人，毫無感情的問道。
此話一出，所有人腦海中立馬浮現出昨天剛下飛舟時，顧一白說的話。
“為了讓我們見識一下高級流域修士的戰斗，”沉默半晌後，人群中響起一道疲憊的聲音。
“不錯，”顧一白點頭，看向那道疲憊的聲音，“允灝，你說說這次的感受。”
“他們很強，”顧允灝思考片刻，認真道，“不論是單人戰斗力，還是集體戰斗力，而且弟子還發現一點，他們很會配合，尤其是三人以上的戰斗集體。”
“感覺再來幾次這樣的戰斗，你能突破？”顧一白突然笑著問道。
“兩次，最多三次。”
“你們听到沒有，”顧一白從他身上挪開視線，指著一旁六個靈河境弟子道，“你們六個之所以會被對方三人反制，並不完全是因為對方的功法武技有多厲害，而是他們的配合比你們好。
你看看你們幾個，明明有六個人，可在戰斗時只會單打獨斗，毫無配合可言，形同一盤散沙。
對方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能在你們當中游刃有余。
最後時刻雖然做的還算不錯，兩兩合力施展出三道技能，且相互配合，可是不覺得晚了嗎？
對方兩人左右護法，護住其中一個能施展最強招式的人，輕而易舉破了你們的攻擊，在你們露出空檔後，立馬逃離。
如果你們一開始就有配合，他們根本堅持不到最後，畢竟你們的修為不弱于對方，六人合力之下，還更勝一籌……。”
顧一白的劈頭蓋臉，像是懸在空中的虎頭鍘，一點點嵌入六人的脖子，壓迫的他們難以喘息。
眼見六人被教育差不多，顧一白又掃過所有人。
“還有你們，不要覺得自己就做的很好，這是偷襲，偷襲，一開始就有幾位長老的布置，你們才會覺得這一戰打的輕松。
假如你們行進途中暴露了呢？
假如沒有人指引你們抵達合適的位置呢？
你們將要直面鏖戰的情景，那時候你們覺得還有勝利的把握嗎？”
“……！”
兩女站在一起，驚訝的盯著“侃侃而談”的顧一白。
她們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少祖這樣過。
顧允冰性子冰冷，幾乎不和不熟悉的人說話，在顧家一眾弟子眼中，她這個冰山美人可是成熟的象征。
顧雪瑤倒是活潑的多，好奇心非常重，愛熱鬧，脾氣也暴躁，在一眾弟子眼中，就是夢魘般的存在。
但此刻相比于顧一白，她們當初的那些作為，給人一種更為親近的錯覺。
然而，兩女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她們能感覺到，顧一白看似在教訓一眾弟子，做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們卻能感覺到，自家少祖根本沒有生氣，隱約間，還從聲聲責備聲中，察覺出一絲欣慰。
“少祖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
“我剛才的替他們六個解釋，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呀！”
“看起來……是這樣。”
“搞不懂……！”
“少祖做事，可不是我們能揣摩的。”
兩女交頭接耳，輕聲議論著顧一白的一舉一動，卻被某人一個眼神盯的一激靈。
顧一白見兩女擼著大白虎，你一句我一句的竊竊私語，劈頭蓋臉的教訓頓時停止，扭頭間黑緞上閃過兩道光暈。
見兩女站的筆直，才繼續道︰
“我特意帶你們來流斷山脈，不止是為了見識高級流域修士的戰斗力，更多的，是為了讓你們學習。
我不想再而三的強調，可又不得不強調，你們是家族未來的支柱，我不想看到你們在未來的成長路上，死在一個比自己還要弱的對手手上。
你們當中不少人參加過逆伐戰，親身體會過生死間的悲痛，未來我想看到的不是一個個刻在木牌上的冷冰冰的名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為了自己，為了家族的未來，你們必須學會如果戰斗，如何在未來戰斗中相互協作，最終活下去。
這才是此行我帶你們出來的……真正目的。”
听到這，低著頭顱的一眾弟子緩緩抬起頭。
鬼臉面具下那一張張落寞的臉上浮現出激動，雙眼跳動著淚花，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兩女齊齊對視，哪怕隔著面具，都能看到對方臉上的震驚。
她們剛剛猜想了無數個可能，卻從來沒有想過，顧一白最後的結尾會如此激勵人心。
“少祖，弟子……明白了！”
六人中，走出一個人，恭敬的朝顧一白抱拳。“弟子定不辜負您的良苦用心。”
“弟子定不辜負少祖良苦用心！”
“弟子定不辜負少祖良苦用心！”
“……！”
兩百多人齊齊抱拳，異口同聲，低下的腦袋從未有過的昂首。
“很好，既然你們明白了，那我便給你們一個任務，看看是否真的領悟到了我剛才的良苦用心。”
顧一白嘴角邪魅一笑，迎上一雙雙鬼臉面具下的熾熱目光。
“經過這次偷襲，我們大概摸清了溟域潛伏在流斷山脈東部的軍士配置，大概是一個靈河境中後期，配上三個靈河境初期。
你們六人的任務，就是自由組隊，分為兩組，各自帶領一支隊伍潛行在流斷山脈。
晝伏夜出，如幽靈一般，襲殺溟域潛伏部隊。
有一點要注意，他們的人數大概會在你們都的三倍，所以之前提及的戰術配合至關重要。
當然，你們不要擔心，我會讓她們兩個跟著你們。”
顧一白突然指著顧雪瑤和顧允冰，隨即又補充道，
“但是，戰斗計劃必須由你們自己親自擬定，她們二人只會幫你們牽制靈河境中期以上修為的修士。
其他的，全靠你們自己。
有沒有信心！”
“有，有，有！！！”
兩百多人高舉拳頭，憤聲怒吼。
他們一個個雙眼通紅，戰意盎然，似乎剛剛的勝利已經被他們當做了失敗，接下來的一切戰斗，都是一場絕地求生中的復仇。
兩女見狀，徹底傻了。
茫然的看著一切，心里似乎明白了什麼。
少祖，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