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俊走進這間,隱匿于講武堂二樓的茶室,映入眼簾的是簡潔質樸的布置。
茶室空間不大,大約二十來平米,腳下的木板地面歷經歲月摩挲,每一塊木板都有著獨特的色澤和紋理,踩上去還會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故事。
茶室正中央,一張厚重的實木方桌穩穩當當地擺放著,桌面寬闊且平整,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劃痕,反倒為它增添了幾分歷史的韻味。桌面上,隨意鋪著一塊素色桌布,雖洗得有些發白,卻被打理得潔淨平整。
方桌四周,擺放著四把樣式簡單的木椅,椅身的漆面已經斑駁,露出木頭原本的紋理,輕輕觸摸,能感受到歲月的痕跡。坐在椅子上,能體會到它的堅實與沉穩。
茶室的一側,靠牆立著一個半人高的木質書架,上面稀稀落落地擺放著幾本軍事典籍,書頁泛黃,邊緣微微卷起;還有一些地圖冊,紙張有些脆硬,展開時能听到細微的簌簌聲;另外,還有幾張破舊的報紙,隨意地疊放在一旁。
書架旁,一扇雕花的木質窗戶半掩著,微風輕輕拂過,白色的棉質窗簾隨之輕輕飄動,帶來了窗外的翠湖的鳥鳴和清新的空氣。
另一側,是一個簡易的茶台,茶台上擺放著一套粗陶茶具,茶壺、茶碗樣式普通,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旁邊,一個小巧的銅質茶爐正冒著裊裊熱氣,爐上水壺里的水“咕嚕咕嚕”地翻滾著,發出輕微的聲響,為這寧靜的茶室增添了幾分煙火氣息。
隨後,龍軍長抬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臉上帶著幾分熱忱與期待,示意他二人入座。
待兩人坐定後,他親自拿起茶壺,動作嫻熟地為二人各斟了一盞茶,熱氣騰騰的茶香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然後,他緩緩落座,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神色間透著幾分凝重,緩緩開口道︰“呃……甦先生,不知能否跟我詳細地講講,學校今天發生了怎麼一回事嗎?”
甦俊聞言,不慌不忙地輕輕端起茶盞,微微俯身,對著杯中熱氣氤氳的茶水輕輕吹了吹,趁著這個間隙,他的思緒也悄然回到當時的場景,將整個過程在腦海中又細細梳理了一遍。
隨後,他淺嘗一口茶水,茶水在舌尖散開,鮮醇的滋味瞬間盈滿口腔,他不禁由衷贊嘆一聲︰“好茶!龍井?”
龍軍長微笑著點點頭……
說罷,甦俊放下茶盞,神色認真起來,有條不紊地娓娓道來的情況。
他講得極為細致,從最初的發現,到事件的一步步發展,乃至他心中每一個猜想,都毫無保留地對龍軍長和盤托出 。
龍軍長專注地聆听著,手上還不時地為甦俊續水,動作自然又貼心。
董校長也在一旁,在關鍵節點上,恰到好處地補充著自己當時的所見所聞,讓整個事件的講述更加完整連貫。
待甦俊講完,龍軍長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像是在細細品味茶香,又像是在整理思緒。
隨後,他緩緩開口︰“董校長,甦先生,實不相瞞,這三人的身份已經查明,他們是住在巡津街的日本僑民。”
“女子的是個交際花,兩名男子則以販賣日本仁丹和福壽膏為生。表面上看,他們都沒做出什麼公然違法的惡行,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化妝成記者去學校采訪呢?”
甦俊與董校長默契地對視一眼,而後各自輕輕轉動著手中的茶杯,心中都暗自納悶,這身份信息似乎沒必要向他們通報,兩人心照不宣,都沒將疑惑說出口。
這時,龍軍長話鋒陡然一轉,神情嚴肅,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我只是假設,如果甦先生當時沒有推開馬丁教授,那個小鬼子當真是沖著馬丁教授去的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若不是馬丁教授,那目標很可能就是甦先生您了。甦先生,您能否說說,小鬼子為什麼要對您下手?”說著,龍軍長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甦俊。
甦俊听聞,只覺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一記重錘擊中。他完全陷入了混亂,腦海中不斷盤旋著“為什麼”這三個字。
來到這個世界,自己一直就待在園山寨,怎麼就莫名其妙成了刺殺目標?殺手究竟出于什麼目的?他眉頭緊鎖,絞盡腦汁,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
龍軍長看著滿臉迷茫的甦俊,心中一陣悵然,不禁“哎”地長嘆一聲,緩緩說道︰“董校長.知道,我的家鄉在昭通。出了這事兒後,我突然想起咱們省的第一個工科博士陳顯禹,他也是我昭通老鄉。”
“他一生投身科研,為家鄉的工業發展奉獻心血,誰能想到,最後竟慘死于小日本之手了 。”
龍軍長言罷,側身從身後拿出一份資料,雙手遞給董校長。董校長接過,認真看完後,又將其輕輕遞到甦俊手中。
甦俊展開資料,上面清晰寫著︰“昭通府大關廳人陳顯禹,童生,19歲考取清官費留學生,于光緒三十年(1904)十月到達日本,進入日本宏文學院,志在學習工學,‘陳以祖國積弱,非學不能興,工苦自勵,為留學界之冠’,後畢業于日本高工機械科,畢業時被授予工學博士學位。陳顯禹回國後參與辦工業企業,因‘精機械,日人嫉之,致陳于死。’實為令人痛心。”
甦俊逐字逐句讀完資料,內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與陳顯禹,雖身處不同時空,卻都被卷入異國惡意的旋渦,這份同病相憐之感,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剎那間,他的眼眶微微泛紅,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良久,他才緩過神,手指輕輕摩挲著資料邊緣,滿是不舍地將它遞了回去,仿佛在與一位素未謀面卻惺惺相惜的摯友告別 。
龍軍長神色冷峻,目光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毅,沉聲道︰“事已至此,既然對方已率先發難,我們斷不能坐以待斃。”
“作為昆明鎮守使,守護一方,是我的職責所在。我剛剛成立了一個特別科,今後專門負責此類事件。”
說完後,龍軍長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目光看向門口,提高了音量,沉穩有力地叫道︰“進來吧!”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伴隨著輕微的衣袂摩擦聲,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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