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手持電話,站在房間最昏暗的角落,聲音刻意壓得低沉沙啞︰“部長。”
老黑的目光從病床上的德布魯克身上移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投向白酒。
白酒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感︰“不,他不願意合作。是的,部長……除非我們宣讀那份宣言……”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蹲下身,坐進角落那把冰冷的金屬椅子里,“在直播中讀……”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吞咽巨大的苦澀︰“我很抱歉……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電話掛斷的忙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白酒雙臂緊緊環抱額頭,整個人蜷縮在椅子里,避開所有光線,背影透著難以言喻的落魄。
德布魯克一臉震驚地望向那個角落的陰影。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酒廠”這樣龐大的組織,竟然真的向他妥協、讓步!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瞬間沖上眼眶,他的眼角迅速泛紅濕潤。
老黑邁著沉重的步伐,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對準電視機按下音量鍵。
“貿易以及全球市場暴跌。”新聞主播的聲音重新響起。
“稍等一下…”主播的聲音停頓了半秒,隨後以一種更加正式、略帶疑惑的語氣傳來,“剛剛收到通知,我們有一些額外的消息要報道。”
鏡頭切回演播廳。
新聞主播挺直腰背,雙手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新聞稿。
他食指輕抬鏡架,目光快速掃過紙頁,眉頭漸漸鎖緊。
他用拇指仔細撫平紙角,似乎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內容。最終,他抬起頭,神情異常嚴肅地面對鏡頭︰
“我拿到了一份來自尼爾斯•德布魯克的文件。他是一名核武器專家。”听到自己的名字,德布魯克猛地坐直身體,那雙渾濁的眼楮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彩,死死盯住屏幕。
主播繼續道︰“他聲稱自己是近期襲擊中所使用武器的制造者。我已被上級要求,完整朗讀這份宣言。”
老黑用余光密切觀察著德布魯克。
只見他嘴角因激動而微微抽搐,呼吸變得急促而粗重,整個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煥發出病態的亢奮。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角落里的白酒。他依舊深陷在椅子的陰影中,身影被晦暗層層包裹,脊柱微微彎曲,雙手無力地垂在膝頭,腦袋低垂。
窗外透進的光線,似乎刻意避開了他。
新聞主播開始朗讀稿子︰“不先經歷磨難,就不會有和平。劫難越大,和平越久。人類正在走向自我毀滅,猶如飛蛾撲火。那些所謂的和平𥕜衛者——教會、政府、法律——孜孜不倦地努力拯救人類……”
德布魯克听著,臉上不時浮現出滿足的微笑,如同欣賞自己最得意的杰作,眼底充滿了病態的欣賞。
他甚至得意地將左臂伸向一旁的老黑,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勝利,老黑臉色鐵青,眸子里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了,此刻的尊嚴正被德布魯克肆意踐踏。
德布魯克拿過手機,滿臉愜意,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現在……你們知道這些也沒用了。”
他將手機重新遞到老黑手中,目光挑釁地投向角落那個灰頭土臉的身影,聲音里充滿了掌控一切的自信︰“木已成舟。”
老黑面無表情地將手機平放在床頭櫃上。
接著,他彎腰從地上提起一台筆記本電腦,穩穩地放在桌面中央。他粗糲的手指捏起一根金屬數據線,精準地插入手機底部的接口。
電腦屏幕瞬間亮起,幽藍的光芒映照著他剛毅的臉。
復雜的圓形界面顯現,圓心右側,一條綠色的進度條正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推進。
電腦上方還連接著一個外置裝置,頂端有一個銀灰色的按鈕。老黑的大拇指果斷按下按鈕。
圓心中央,墨綠色的“解密中”字樣亮起。
電視里,新聞主播的聲音仍在繼續︰“但通過避免災難,他們也推遲了,只有經過火的洗禮,才能誕生最終的和平。我帶給你們的劫難,不是末日的開始,而是通過共同的苦難。”
電腦屏幕上,數據流、波形圖、復雜的代碼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迅速填滿整個界面。
白酒屏息凝神地盯著屏幕,剛才的落魄感瞬間消失無蹤,眼神銳利如鷹,低聲問道︰“成功了嗎?”
老黑沒有回答,只是淡定地敲擊著鍵盤。
屏幕畫面再次切換,核裝置的精密藍圖赫然呈現,復雜的線條與標識清晰可見,令人眼花繚亂。
後方,新聞主播的聲音仍在繼續︰“增進相互了解的開始,這是邁向人類終極團結的第一步。”
老黑歪過頭,嘴角終于勾起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成功了。”
“我帶給你們的劫難,是通往終極和平的橋梁。”主播的聲音落下。
此時,德布魯克仍未察覺異樣,沖著白酒的方向發出得意忘形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酒微微前傾身體,姿態緊繃而克制,積蓄著某種力量。面部線條在背光下顯得冷峻森寒,那雙丹鳳眼透著果決與狠厲。
他嘴唇輕啟,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動手。”
“怦!”
病房外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德布魯克的笑聲戛然而止,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
緊接著,“怦!怦!”又是兩聲巨響!德布魯克驚恐地打著寒顫。
他驚恐地發現,四周的景象如同幻影般褪去。
他所在的“病房”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空曠、布滿灰塵的倉庫。
角落處,正是剛才新聞主播念誦稿子的臨時舞台布景!
白酒從椅子上緩緩起身,臉上恢復了往日的沉穩與從容。
剛才的一切落魄與妥協,不過是精心策劃的“劇本”。
從踏入這個房間的第一刻起,他和老黑就已經進入了“演員”狀態,只為德布魯克上演這出大戲。
目的只有一個——破解他的手機。
白酒邁開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向病床——或者說,是倉庫中央那張孤零零的病床。
德布魯克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瞬間癱軟下來,囂張狂妄的姿態蕩然無存,只剩下被巨大恐懼攫取的茫然。
他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有余力去思考剛才發生了什麼。
德布魯克突然驚駭地發現,剛才電視屏幕上的“新聞主播”,此刻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那人看著白酒,語氣輕松地問︰“成功了嗎?”
白酒俯視著德布魯克,聲音平靜無波︰“當然成功了。”
“主播”聞言,長舒一口氣。他眼神陡然一凜,指尖猛地扣在自己臉頰邊緣,用力一撕!
“撕拉——”
一聲令人牙酸的剝離聲響起。
一張制作精良的易容面套被整個扯下,隨手扔在一旁。面具之下,露出了麥卡倫那張帶著戲謔笑容的臉。
目睹這一切的德布魯克,恐懼達到了頂點。
他無助地向後蜷縮身體,瞳孔因極度驚駭而猛烈收。
胸膛劇烈起伏,帶動著旁邊的輸液管瘋狂晃動。額角青筋暴起,布滿褶皺的臉因恐懼和難以置信而扭曲成一團。
麥卡倫活動了一下脖頸,整理著有些凌亂的領帶,他那如同雜草般蓬亂的頭發下,眉毛高高挑起,探頭看向白酒和老黑,笑著說︰“我就說我們會成功的。”
德布魯克看著病床前並排站著的三人——沉穩的白酒、剛毅的老黑、帶著勝利者微笑的麥卡倫。
他們眼神沉靜如水,臉上寫滿了掌控全局的輕松。
“我……我不明白……”德布魯克的聲音因恐懼而結巴,他心中仍存著一絲僥幸的微光,“襲擊……沒有發生嗎?”他不願相信這殘酷的現實,不願接受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竟是一場空夢。
老黑臉上露出一個帶著冷意的笑容,點頭道︰“你是在一小時前出的車禍。”
麥卡倫立刻附和,語氣輕快︰“撞你的那輛車,就是我開的。”
白酒站在他面前,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裁決意味︰
“木沒有成舟。”
“我們說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