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一個問題直接給凱西還有艾琳問懵了。
沒有窮人？也沒有富人？
物資按需分配？人們不必在為了生存而四處奔波？
大家都可以自由的去做任何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這……是在開玩笑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
酒精為兩人的臉龐上帶來了些許紅潤，已經有些迷糊的眼神卻在听見秦墨的提問後，逐漸變的清明起來。
實在是……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吧？
正常人……似乎根本就不會去思考這種事情的吧？
即使是路西法教派內，大家所信奉的自由，那也是否定一神教的那套今生受苦即是贖罪的理論。
路西法教派向往的，是人不應該被所謂的罪孽所束縛。
人們生來就屬于自己，應該及時行樂，而並非是贖罪。
這就是一神教和路西法教的最大矛盾。
兩教之間的理論是完全相反的。
但，即使是路西法教派，也從未敢想過秦墨所說的一切啊。
這怎麼可能實現啊？
“秦皇陛下，恕我多嘴，這……怎麼看都不可能吧？”凱西不理解，眼神之中帶著迷茫。
“是啊。”艾琳也點了點頭︰“貧窮與富有，這是必定會存在的東西，畢竟人與人是不同的，總有一些聰明的人，也有一些很傻的人，無論怎麼分配，聰明的人到最後總是能獲得更多的財富，從而成為富人。”
“也有一些懶惰不堪的人，以及貪婪無比的人，無論怎麼做，資源終究會流向小部分人的手中，這是既定的事實，也是人性。”
艾琳很顯然有著很高的認知。
畢竟是神聖魔法帝國的八階魔法師，見過很多，也經歷過很多。
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覺得秦墨所說的話簡直就是在放屁。
夏清瑤看向秦墨，對于這位王兄，夏清瑤保持著絕對的信任，秦墨至今的所作所為都已經證明了他不是一個空口說白話的人，既然秦墨如此說了，那必然有其原因。
面對眾人的注視，秦墨端起桌面上的酒水輕飲一口。
隨後放下杯子，輕聲道︰“的確，這听起來很天方夜譚。”
“甚至是違背人性的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縱觀歷史長河，哪怕是神話傳說也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事情。”
幾人贊同的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又更加好奇了，既然秦墨也明白，那為何還要這樣說呢？
“人總是要有個目標的。”秦墨緩緩開口。
“況且，在你們看來不切實際，但在我看來未必如此。”
“若是有一天這個世界變得再無爭斗，再無壓迫，人人都擁有幸福，在我看來需要滿足幾個條件。”
秦墨看向眾人，夏清瑤甚至還拉進了椅子，靠的秦墨更近了幾分，雙手手肘撐在桌子上，掌心托著下巴，靜靜地望著秦墨。
“第一，這個世界上不再有雜七雜八的國家，有且只有一個決定性的聲音，也就是，整個世界只剩下一個國家，全世界的人們都團結在一起，成為了一個整體。”
“整個人類社會從分裂走向統一。”
嘶……
秦墨此話一出，艾琳倒吸一口涼氣。
僅僅一句話，便徹底顛覆了艾琳的認知。
但秦墨還沒完，繼續開口︰“當全世界的人們都團結在了一起，那整個社會的目標就會趨近一致，有了這個條件，人類科技，亦或者是魔法才會迎來飛躍式的進步。”
“無論是在實現這個目標所必要的戰爭之中，還是實現後各種高精尖人才不分你我的相互交流，共同進步之中，這些都是促進人類進化的關鍵。”
“于是，人類就會迎來第二個階段，物資財富的極大豐富。”
“這是生產力的躍遷帶來的福報，糧食數之不盡，物資用之不竭。”
“舉個例子，曾經，一畝地的糧食能養活一個人，那，到了那個階段，一畝地的糧食就能養活一百人，一千人，一萬人！”
“糧食，物資等，已經不再是人類所缺，到了這個程度，人們還需要按勞分配嗎？”
“物資多到趨近無限，你想拿多少拿多少，你還會因為這個變得貪婪嗎？”
在場的三人听的有些雲里霧里的，但她們听懂了一件事情，如果真到了物資極大豐富的時候，貪婪……或許會消失。
人之所以貪婪，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稀少，金錢稀少，有價值，所以人們為之瘋狂，用盡手段也要奪走他，即使為此背負上無數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若是物資極大豐富了，連金錢的概念都不需要了。
因為你想要什麼都能有，隨便拿，想要好的房子，有，想要吃不完的零食，隨便拿，那金錢對你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享樂？女人？可女人也是一樣不再為了生計發愁，那她為什麼要為了沒有意義的金錢或者物資出賣自己的靈魂？
“這……”凱西和艾琳對視了一眼，一時間竟然想不到任何反駁秦墨的話。
“總感覺哪里不對是吧？”看幾人有些遲疑的眼神，秦墨笑著開口。
包括夏清瑤都點了點頭，雖然秦墨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但就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就仿佛被顛覆了世界觀一樣，很陌生。
“這是因為你們依舊在用現在的思維去思考那個世界。”秦墨給出了答案。
“想要抵達這個理想國的第二個條件，社會關系高度和諧，人們的精神境界極大提高。”
“什麼意思呢？便是人的認知，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改變。”
“你們覺得無法想象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你們潛意識里依舊對物資有著極高的依賴性，但真到了那一步，人們已經不再局限于物資的爭奪了，而是更傾向于思想上的進化。”
“你會在乎誰多呼吸了一口空氣嗎？”
一下子，夏清瑤悟了，張大嘴巴，手指不斷臨空虛點︰“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說，當物資豐富到如同空氣那樣，人們就不會在乎誰多拿了，誰少拿了吧？同樣，自己也不會無聊到拼命的呼吸空氣，只為了讓自己多佔點便宜。”
“因為完全沒有必要！所以到了那個世界的人們精神已經極度豐富，不需要了，是這個意思嗎？”
秦墨笑吟吟的輕點夏清瑤的腦袋︰“還算聰明。”
“但，這不是單純的靠著物資豐富就能實現的，人的精神境界提升，是需要不斷的擴展知識與見識，否則一個人突然獲得了大量的物資也會陷入極度滿足的瘋狂，接下來的人生都會趨近于荒廢。”
“所以，知識的普及，全民素質的提升也是重中之重。”
“一個人的覺悟，是與物質相輔相成，但也需要引導。”
夏清瑤眨巴了一下眼楮，死死的看著秦墨，眼中帶著震撼︰“所以，這就是王兄不惜得罪世家貴族也要普及教育，為平民百姓打開知識大門的根本原因！”
此刻的凱西和艾琳兩人似乎已經徹底懵了。
努力的在幻想著秦墨所描繪的世界，但因為見識太少，有些難以理解。
秦墨還在繼續︰“當物資問題被解決，教育問題被重視，人們逐漸沒了對生存的擔憂，且精神極大富足的時候，會干嘛？”
“自……自由。”凱西呢喃出聲。
“想干嘛就干嘛！”
“不，真正的自由，是想不做什麼，就可以不做什麼。”秦墨反駁了凱西。
“在那個世界，沒有人會逼你做任何事情，你的一切行動，都可以遵從你的意志，只需要遵守既定的律法即可。”
“畢竟，自由也是需要限制的，人類之所以是人類，便是因為大部分人類有著區別于動物的道德觀念，正因如此人類才會大體的劃分善與惡，甚至是兩者之間的灰，所以自由要約束。”
“那麼，各位試想一下，處于這個階段的你們，會想干什麼？”
“我會……走遍世界各地，體驗各地的風土人情。”凱西想了想後，說道。
“若是沒有了煩惱，公主也不再需要我的輔佐，我或許會試著專心致志的突破魔法之道，探索更深層次的魔法奧義。”艾琳看向了凱西。
凱西頓時有些愧疚的握住了艾琳的手。
“我……我就想跟著王兄，干啥都行，當然，我其實還挺喜歡現在的工作，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世界只有一個國家，也就不需要外交部了。”夏清瑤沉默了一會說道。
秦墨看著三人，微微揚起笑容︰“你們都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但仔細一想，其實你們先做的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三人不解。
“當然，你們都選擇了實現自我的價值，無論是走遍世界，看遍世間繁華也好，還是鑽研魔道，探尋真理也罷，都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在自己喜歡的道路上實現自我人生的價值。”
“或許很多人甚至更喜歡躺平，什麼也不干，但這樣的生活一旦過久了，人就會感到空虛，哪怕是現在你們的思想覺悟也一樣。”
“比如清瑤。”秦墨看向夏清瑤。
“現在讓你辭掉外交部的工作，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玩耍，什麼也不管，直到幾十年後死亡的那一天，你願意嗎？”
“我……”夏清瑤遲鈍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那樣我感覺我會被悶死的。”
秦墨輕輕點頭︰“是啊，現在的人們向往躺平，什麼都不想干，那是因為為了生存，他們已經拼盡全力了，躺著就是最好的休息。”
“人總是需要一些愛好的，所以這時候人們的工作便已經不再是以生存為目標，而是以熱愛為動力，所以問題回到了最初。”
“當生產力大規模躍遷後，東西也不是平白無故產生的，那這些東西誰來生產？就是這些為了實現自我價值的人。”
“從社會結構的變化，到物資極大豐富，到人們精神富足，再到實現自我價值，這其中都是有必要關聯的，精神富足的人們更追求的，是榮譽，是成就感，是自我滿足。”
“我今天造福了多少百姓？我今天為魔法界做出了那些貢獻，我走遍世界記錄下了多少美景，分享給了多少人。”
“你們說……那樣的世界還會有壓迫嗎？”秦墨話落，便不再繼續開口，只是靜靜的喝著杯中之酒。
好半晌，凱西和艾琳這才從秦墨描繪的藍圖之中回過神來。
艾琳同樣端起酒杯，想要壓下自己內心的震撼。
可，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甚至在輕微顫抖。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那個世界或許就是神所居住的世界。”凱西呢喃道。
“可，在我們的觀念里，並不存在神，東大陸不信神。”夏清瑤認真的糾正。
“抱歉，我實在是太過震撼。”凱西搖了搖頭，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我也是，曾經我以為我在追隨著王兄的理想，但現在看來，我依舊小瞧了王兄。”夏清瑤轉頭看著秦墨，表情極度認真。
她驚嘆于秦墨的眼光，在現如今東大陸大多數國家甚至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在思考全世界的樂園。
真的，人怎麼能這麼有種啊！
艾琳狂飲了一杯酒，辛辣的感覺充斥在喉頭，仿佛讓她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之中脫離出來︰
“可，不管暢想多少次，但依舊覺得天方夜譚，這……太難了，完完全全就是對人性的徹底顛覆，對整個世界的徹底顛覆，秦皇陛下，這就是您所暢想的，天下為公的最終期盼嗎？一個真正公平，沒有壓迫的世界。”
“雖然我覺得這很美好，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理想很幼稚，因為這不可能實現。”
秦墨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因為艾琳的話而感到生氣。
只是平靜的道︰“沒有理想的人，都會認為別人幼稚。”
是的，秦墨清楚他在此刻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建立一個用來綁定凱西和艾琳的紐帶，讓她們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的紐帶。
以此，來拖延神聖魔法帝國，來攪亂神聖魔法帝國。
這或許是在畫餅，是在畫一個全天下最大的餅。
但這真的幼稚嗎？
是的，這很難，甚至可以說是異想天開。
所以才是理想，不是現實。
但……若是連理想都沒了，那人還是人嗎？
又與那傀儡何異？
秦墨的內心深處，也在期盼著這個幻想之中的世界到來。
他記得，即使是在前世的藍星，這也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想。
甚至有許多人為此嘲諷，不看好，為此辱罵，為此嘲笑。
那些陰陽怪氣的話語仿佛歷歷在目。
但那又如何？
人類是復雜的，世界也是復雜的。
理想的花朵不一定會盛開，
因為有太多太多的阻礙。
也有太多太多的不公，有太多太多的曲折，與艱難險阻。
面對這些困難，有的人為之失望，所以他們變得悲觀，認為這個世界都是黑暗的，自己只能渾渾噩噩，自暴自棄的過完一輩子。
也有的人本就貪婪，不想付出，就想要收獲，一旦達不到預期，就開始憎恨一切。
但……還有一些人，他們不說，只是悶著腦袋，憋著一口氣，拼命的去干，去改變，去創造。
他們傾盡一切，
但他們能篤定理想之中的未來真的會來到嗎？
大家都不清楚，那里沒有魔法，也沒有預言之術。
但大家都清楚一點！
只要多一個人努力，只要多一個人同行，他們離理想就更進一步。
是的，不需要知道結果，只要不斷的走，一直走，距離那個虛無縹緲的夢就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當某一刻回首望去才會發現，
即使現在還沒有抵達那個人人都幸福快樂的伊甸園，但相比曾經已經好了無數倍。
是的，世界會隨著他們而改變，哪怕只有一點，哪怕只能一步又一步的緩慢前進，但它終歸是在越來越好。
有人嘲諷也好，有人憎恨也罷，或許他們曾經受到過不公，也或許正在遭受壓迫，所以他們失去了希望，變得面目全非。
但要知道，被他們嘲笑的人，被他們憎恨的人卻是最想要將他們拉出泥潭，救他們出深淵的人。
或許遭受不公的人沒有感受到，
但請相信，真的有人在努力。
歷史的車輪不斷的在前進，無論哪個時代，無論局勢多麼艱難，多麼絕望，總會有前僕後繼的人踏上理想的道路，他們奮斗一切，他們改變一切。
終有一天，子子孫孫那輩總會感受到的。
秦墨相信一定會的，因為這樣的奇跡，在神州大地上曾經發生過，以後也不會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