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真空里,幽冥血海無聲奔涌,像宇宙撕開的一道潰爛傷口。冥河老祖立于萬丈血浪之巔,殘破的神魂裹著粘稠血光,每一次翻騰都帶起億萬骸骨的踫撞。他腳下的血浪並非液體,是無數扭曲怨念與蝕道法則凝聚的實體,所過之處,連星辰黯淡的微光都被貪婪吮吸、污染。
“吼——!”
十萬腐化修羅齊聲嘶吼,音浪並非無形。肉眼可見的猩紅波紋,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蕩開的漣漪,驟然在虛空中炸開。三顆恰好掠過的巨大隕石首當其沖。第一顆,表面瞬間爬滿蛛網般的裂痕,無聲無息地崩解,碎塊尚未飛濺便化作更細的猩紅塵埃。第二顆,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轟然向內塌陷,在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爆成一團灼熱的火球,又被緊隨而至的血色波紋徹底撲滅、吞噬。第三顆最為巨大,它仿佛有了生命般劇烈顫抖掙扎,表面岩石在音波中飛速剝落、風化,最終只剩下核心一點頑固的金屬內核,孤零零地懸浮片刻,旋即被浪頭卷起的血手攫住,拖入那沸騰的深淵,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逍遙界核心,五行中樞陣盤劇烈嗡鳴,每一次震動都牽動著整個洞天世界的地脈。張玄腳踩陣眼核心的陰陽魚圖,混沌氣息自他體內奔涌而出,在身周盤旋,如星雲流轉,竭力穩定著瀕臨崩潰的陣基。他抬頭,目光穿透洞天屏障,死死鎖定那踏浪而來的血色身影。那身影帶來的威壓,冰冷、粘稠、充滿腐朽的惡意,如同實質的枷鎖,沉甸甸地壓在他的神魂之上,連運轉《混沌星典》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滯澀。
“蝕道法則…竟能污穢至此!”陳麗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她懸于淨世海上空,周身金色符文如流螢飛舞,那是她的“全能輔助修真天工系統”在極限推演。腳下的淨世海,往日清波瀲灩、滋養萬物,此刻卻翻騰著不祥的血色漩渦,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攪動,試圖將她連同整個海眼一起拖入深淵。浪濤每一次沖擊岸邊,都讓覆蓋逍遙界的七十二座靈峰齊齊震顫,山石滾落,靈植凋零。
“穩住陣腳!”張玄低喝,聲音在靈氣的震蕩中異常清晰。他雙臂猛然張開,周身混沌氣息暴漲,化作五道粗壯的光柱,轟然注入圍繞中樞陣盤旋轉的五座核心陣眼。金、青、黑、赤、黃五色神光沖天而起,穿透逍遙界的蒼穹壁壘,在界外的虛空中交織成一張覆蓋萬里的巨大陣圖。
“嗡——昂!”
震徹星空的龍吟虎嘯驟然爆發!東方陣眼,磅礡的乙木生氣匯聚,一條巨大的青龍虛影在陣圖中凝聚成形,鱗爪飛揚,蜿蜒游動,青碧色的神光照亮了半邊血海。西方陣眼,庚金之氣銳不可當,凝成一頭威風凜凜的白虎神獸,仰天咆哮,鋒銳的殺伐之氣切割著彌漫的血腥。青龍盤繞,白虎巡狩,神獸虛影環繞著整個逍遙界,散發出古老而神聖的守護意志,暫時將那無孔不入的血海威壓隔絕在外。
“雕蟲小技!”浪尖之上,冥河老祖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露出森白尖利的牙齒。他枯骨般的手指輕輕向前一點。
腳下那萬丈血浪,驟然活了!
不再是單純的液體奔涌,而是化作億萬條扭曲、嘶嚎的血色巨蟒,每一片鱗甲都閃爍著怨毒的符文。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狠狠撞在剛剛成型的五行大陣屏障之上!
轟隆——!
如同億萬顆星辰同時炸裂!金青色的光罩劇烈扭曲變形,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最可怕的是接觸的瞬間,那由純粹法則與能量構成的屏障光罩,竟被染上了一層迅速蔓延的污濁暗紅!仿佛清水滴入了墨汁,神聖的光輝迅速黯淡、消融。屏障上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響,如同強酸在腐蝕金屬,縷縷帶著惡臭的黑煙升騰而起。
“不好!”陳麗瞳孔驟縮。她清晰地“看到”系統推演出的畫面——那血浪蘊含的蝕道法則,如同最貪婪的寄生蟲,正在瘋狂啃噬、污染五行大陣最本源的法則結構!青龍與白虎的虛影都黯淡了幾分,發出憤怒卻帶著一絲痛苦的咆哮。
“嗚…這些紅皮丑八怪,吵得我耳朵都要炸了!長得丑還出來嚇人,有沒有點公德心啊!”一個清亮又帶著點懶洋洋的少年嗓音突兀地在緊張的氛圍中響起。
是扣肉。
他不再是那只憨態可掬的中華田園犬,而是化作了約莫十六七歲的俊朗少年模樣。黑衣如墨,襯得皮膚愈發白皙,眉眼間依稀帶著幾分犬類的靈動狡黠,但更多是超脫凡塵的俊逸。此刻他懸浮在張玄和陳麗前方,正用小拇指掏著耳朵,一臉嫌棄地看著屏障外嘶吼的修羅大軍。唯有額間那道若隱若現的金色豎紋,昭示著他體內蘊藏的恐怖時空之力。
就在下一波更強的血色音浪即將撞上屏障的瞬間,扣肉額間的金紋驟然亮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片絕對寂靜的“虛無”在屏障前方展開。那片區域的光線扭曲、折疊,空間本身如同被打碎的鏡面,呈現出無數不規則的裂痕。狂暴襲來的血色音浪撞入這片扭曲的空間,如同泥牛入海,恐怖的威力被無聲無息地分解、轉移、放逐到了未知的維度亂流之中。只有幾縷僥幸逃逸的余波掃過屏障,引得光罩微微蕩漾。
“干得漂亮,肉肉!”陳麗緊繃的神經微微一松,贊許道。
扣肉得意地甩了甩並不存在的狗尾巴雖然他已經是人形,但這個習慣動作似乎改不了),下巴一揚︰“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想當年大聖爺一根毫毛……”他話沒說完,臉色忽然微微一變,轉頭看向西方白虎陣眼的方向。
“小心!”張玄的警告幾乎同時響起。
只見西方那座閃耀著刺目白金色光芒的白虎陣眼,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急劇搖曳、黯淡!守護在那里的三名元嬰期修士,身體猛地僵直,臉上瞬間爬滿蛛網般的黑紅色血絲。他們連慘叫都未能發出,整個身體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同烈日下的蠟像般飛速“融化”!道袍、血肉、骨骼,盡數化作粘稠、散發著濃郁腥臭的暗紅色血水,淅淅瀝瀝地流淌在陣眼基石上,瞬間將那神聖的白金陣紋污染了大片!
白虎虛影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身形瞬間虛化近半!
“蝕道…已侵入陣眼!”張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墜冰窟。他體內的混沌星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試圖模擬、抵御那無孔不入的侵蝕法則,但那股腐朽污穢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正沿著陣法的脈絡,貪婪地啃噬著逍遙界的根基。屏障上的暗紅污跡如同瘟疫般加速蔓延,光罩發出瀕臨破碎的刺耳尖嘯。
冥河老祖立于滔天血浪之巔,將下方逍遙界的掙扎盡收眼底。看著那搖搖欲墜的屏障,看著西方黯淡的白虎陣眼,看著張玄臉上凝重的神色,他臉上那非人的、由血光勾勒出的笑容愈發猙獰得意。
“掙扎吧,螻蟻們!”嘶啞的聲音如同億萬冤魂的哭嚎,穿透屏障,直接在眾人神魂中震蕩,“待老祖血海漫過,爾等皆為吾重登聖位的踏腳石!這逍遙界,連同爾等血肉神魂,都將化作吾不朽血海的一部分!永恆的沉淪,就在眼前!”
他枯骨般的手掌再次抬起,指尖凝聚起一點深邃到極致的暗紅血芒。那一點血芒,仿佛濃縮了血海億萬年的怨毒與腐朽,散發出的氣息讓整個五行大陣的光罩都為之劇烈凹陷,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血浪在他身後咆哮翻滾,十萬修羅的嘶吼匯成毀滅的樂章。下一擊,必將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