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滅帶如同一片被遺忘的墳場。
灰霧凝成實質，在虛空中翻涌成浪，無數修士殘骸漂浮其間，有的只剩森森白骨，有的還裹著破碎的法袍，衣角在死氣中無聲搖曳。張玄站在飛舟甲板上，指尖掐訣，混沌青蓮的虛影在身後若隱若現，青光照得他眉目冷峻如刀。
“左舷三百丈，死氣漩渦！”陳麗的聲音從艙內傳來，帶著罕見的緊繃。她雙手按在控制陣盤上，靈光順著經絡紋路流淌，整艘飛舟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扣肉，穩住船尾！”張玄低喝一聲。
黑影掠過甲板，一只通體漆黑的巨犬凌空躍起，爪下炸開銀白雷光，硬生生將裹向飛舟的死氣撕開一道裂口。它落地時已化作人形少年，銀發如瀑，眸中流轉星辰，唯獨嘴角還叼著半根啃剩的肉骨頭“這鬼地方連風都是臭的……張玄，再耗下去，本聖獸的毛都要禿了！”
“禿了正好，省得你天天顯擺。”劉芒抱著劍靠在桅桿旁冷笑，右臂黑紋如活物般游動。他忽然揮劍斬向船頭，劍光如雪，將一只從霧中探出的漆黑巨手劈成兩縷黑煙，“第六次了——陳麗，航道還沒打通？”
陳麗沒答話。她額間媧皇印記灼灼生輝，靈泉蓮台的虛影在身前旋轉，蓮瓣掃過之處，死氣如沸水般蒸騰消散，可灰霧卻仿佛無窮無盡。一滴汗順著她下巴砸在陣盤上，濺起細碎金光“星核能源只剩三成……張玄，青蓮根須能探多遠？”
“五百丈。”張玄閉目感應，混沌青蓮的根系在虛空中蜿蜒伸展，所過之處死氣退散，可根系末端卻不斷被腐蝕，“再深就要傷到本源了。”
飛舟猛地一震。
甲板裂開蛛網般的縫隙，數十只黑手從裂縫中鑽出，指尖滴落粘稠的腐液。吳妍甩出九節鞭纏住桅桿，借力蕩到半空，鞭梢掃過時帶起一串火星“地脈！這些鬼東西在抽取飛舟的地脈靈氣！”
“扣肉，封住裂縫！”張玄並指劃破掌心，血珠融入青蓮根系，原本黯淡的根須驟然暴漲，如碧玉長龍絞殺黑手。扣肉罵罵咧咧地躍向船尾，掌心時空法則凝成銀鎖，將甲板裂縫強行縫合“你們人族造的飛舟比紙糊的還脆……陳麗！東南方有東西在靠近！”
灰霧深處傳來一聲尖嘯。
無數殘骸突然聚合成百丈高的巨人，空洞的眼眶里燃著幽綠鬼火，每踏一步都在虛空中激起漣漪。它抬手抓向飛舟，掌心裂開一張巨口，獠牙間垂落腥臭的涎液。
“蝕靈蟲尸堆出來的傀儡。”張玄瞳孔驟縮，青蓮根系如箭雨般刺向巨人，“陳麗，用蓮台罩住船體！劉芒，砍它關節——”
劍光與蓮瓣同時炸開。
劉芒的劍劈在巨人膝骨上，卻像砍中一團爛泥，黑血噴濺的瞬間，他臂上黑紋突然暴起，竟順著劍身反向吞噬腐血。他悶哼一聲倒退三步，劍尖插進甲板才穩住身形“這血能污染靈力……張玄！別讓根系踫它！”
遲了。
青蓮根須已刺入巨人胸腔，腐血順著碧玉般的根系蔓延，所過之處泛起猙獰黑斑。張玄臉色一白，混沌清氣從掌心狂涌而出，可淨化速度遠遠趕不上侵蝕。巨人發出嘶啞的狂笑，腐化的青蓮根須竟調轉方向，如毒蛇般纏向飛舟！
“張玄，斷根！”陳麗厲喝。
他毫不猶豫並指如刀，生生斬斷被污染的根須。青蓮虛影黯淡三分，而巨人趁機一拳砸在飛舟屏障上，蓮台結界裂開蛛網般的碎紋。
扣肉突然咧嘴一笑“本聖獸的加餐時間到了——”
他縱身躍出屏障，人在半空已化作三頭巨犬形態，中間頭顱張口一吸，時空亂流竟化作漩渦將巨人卷入其中。腐血與殘骸在漩渦中絞成齏粉，可扣肉右爪也被腐蝕得血肉模糊。他變回人形跌回甲板，抱著爪子直抽冷氣“虧了虧了，這波得加十只燒雞……”
飛舟突然劇烈顛簸。
陳麗猛地噴出一口血，陣盤核心的星核裂開一道細縫。張玄閃身扶住她，混沌清氣渡入她經脈“怎麼樣？”
“西南……有缺口。”她染血的指尖點在陣盤某處，青蓮根系立刻轉向那個方位。根須刺入灰霧的瞬間，前方死氣突然消散，露出一條狹窄通道。
“沖出去！”劉芒一腳踹在動力陣眼上，飛舟如離弦之箭射向通道。無數黑手在後方窮追不舍，扣肉扭頭噴出雷光，將最前方的幾只劈成焦炭“張玄！通道盡頭有東西！”
一抹猩紅在灰霧盡頭浮現。
那是一座半坍塌的青銅巨門，門扉刻滿扭曲的符文，縫隙中滲出粘稠的血漿。門環上掛著一具無頭尸體，看服飾竟是三千年前失蹤的“九霄劍尊”。
“是陷阱。”吳妍攥緊九節鞭，“尸體的手……在動。”
那具無頭尸的指尖果然在緩慢彎曲，血漿順著門縫淌成一道血河，朝著飛舟蜿蜒而來。
張玄突然冷笑“用噬靈陣偽裝生路？倒是黑淵商會的老把戲。”他抬手虛抓，青蓮根須悍然刺入血河，混沌清氣與腐血踫撞出刺耳的嘶鳴。血河中浮出無數人臉，皆是曾被噬靈陣吞噬的修士殘魂，哀嚎著抓向飛舟。
“陳麗，用靈泉洗陣！”
蓮台虛影驟然放大，靈泉如天河倒卷，將血河沖得支離破碎。青銅巨門在淨化之力下崩塌，露出後方真實的航道——三顆暗紅主星在遠方緩緩旋轉，地表裂痕如同淌血的傷疤。
飛舟終于沖出寂滅帶。
扣肉趴在船尾，有氣無力地甩著尾巴“到了到了！那顆冒黑煙的星星就是……等等，甲板上怎麼有血？”
一滴黑血正順著桅桿滑落。
劉芒突然揮劍斬向自己的右臂，劍鋒在觸及黑紋前被張玄死死扣住。那團黑紋已蔓延到肩頭，正貪婪地吞噬著腐血能量。
“放手。”劉芒眼底泛紅，“這玩意和蝕靈蟲同源，現在不斷臂，等下老子就得變傀儡。”
陳麗踉蹌著走來，指尖媧皇血珠點在黑紋上，金光與黑氣激烈交鋒“還有救……張玄，用青蓮根須裹住他經脈，我來剝離蝕氣。”
“要快。”張玄看向遠處的主星，蝕日巨塔的輪廓在毒霧中若隱若現，“那顆星星上的東西，恐怕不會給我們喘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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