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不是聲音,而是灌進骨髓里的冰錐,刮擦著每一寸神經。猩紅的光在狹窄的金屬艙壁上亂跳,像瀕死巨獸瘋狂抽搐的血管,每一次閃爍都狠狠揪緊心髒。舷窗外,三艘獵天艦的龐大陰影正無聲地碾過來,冰冷、沉滯,如同緩緩合攏的墓門,將僅存的星光徹底掐滅。艦首,那令人膽寒的弒聖弩炮口,正凝聚著一種非人的光芒,血淋淋的,仿佛剛剜出的巨大眼球,死死盯住了他們這艘渺小的飛舟,下一秒就要噴吐出撕裂虛空的毀滅。
“劉芒!”張玄的吼聲幾乎撕裂了喉嚨,一掌拍在劇烈震顫的控制台上,震得金屬嗡鳴。他身後,混沌星典的虛影劇烈翻騰,古老而蠻荒的氣息彌漫開來,他全身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流,不管不顧地朝著飛舟核心法陣灌去,“再不開折躍!咱們連篩子都當不成,直接他媽氣化!”
劉芒的右臂上,那道詭異的黑色魔紋瘋狂蠕動,如同活過來的毒蛇。劍骨重塑後的經脈,在皮膚下透出刺目的金光,像要燒穿血肉。他猛咳一聲,吐出一口帶著內髒碎末的血沫,聲音嘶啞地頂了回去“催命呢!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蝕靈蟲啃了陣法回路一大半!強行折躍?找死都嫌慢——”話音未落,舷窗外一道粗大的血光無聲地撕裂黑暗,擦著飛舟的左翼呼嘯而過。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被強行碾碎的刺耳尖嘯。飛舟劇烈地橫甩出去,防護罩光幕上,蛛網般的裂痕瞬間炸開,蔓延的速度快得讓人絕望。能量逸散的嘶嘶聲和金屬不堪重負的呻吟混合在一起,像垂死的哀嚎。
“死馬當活馬醫!賭一把!”陳麗的聲音出奇地冷靜,卻繃得像拉緊的弓弦。她雙手十指在布滿復雜符文的操控台上幻化出殘影,速度快得肉眼難辨。眉心一點微光閃過,一座古樸蓮台的虛影一閃而逝,純淨的氣息彌漫開。無數細小的銀色符文從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同被喚醒的銀蝶群,帶著冰寒的尾焰,精準地撲向法陣被蝕靈蟲蛀蝕得千瘡百孔的破損節點,試圖強行彌合、貫通。“扣肉!”她頭也不回地厲喝,“錨定空間!就現在!”
“汪嗚!”角落里傳來一聲帶著濃濃睡意和不滿的嗤笑,懶洋洋的,“這時候倒想起本聖獸了?”只見那團蜷縮著的黑毛球動了動,一只爪子慢悠悠地抬起來。爪尖一點星芒驟然亮起,隨即轟然膨脹。黑毛犬的身影在炫目的星輝中急速拉伸、變幻,眨眼間化為一名身形修長的黑袍少年,銀發如瀑垂落。他眼神帶著一絲被打擾清夢的慵懶,指尖卻閃電般凌空劃出玄奧軌跡。“三息後折躍,”扣肉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空靈回響,仿佛從時空夾縫里傳來,無數閃爍著微光的時空符文瞬間從他指尖迸發,化作實質般的銀色鎖鏈,嘩啦啦纏繞住飛舟劇烈震顫的外殼,“墜到哪里,看你們祖墳冒不冒青煙了。”
弒聖弩的第二擊,沒有預兆地降臨了。
這一次,是正面的、徹底的、毀滅性的覆蓋。視野瞬間被一片無邊無際的、濃稠到令人窒息的血色吞沒。那光不是亮,是純粹的剝奪,剝奪了視覺,剝奪了聲音,甚至短暫剝奪了思考的能力。死亡的氣息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浸透了飛舟內每一個角落,浸透了每一個人的骨髓。時間仿佛被凍結,只剩下那滅頂的血光在無聲咆哮。
就在這絕對絕望的剎那,劉芒動了。他沒有看向任何人,布滿血絲的眼中只有那控制台上一個刻著骷髏標記的紅色應急閥門。他低吼一聲,不是用掌,而是用他那條剛剛重塑、金光狂閃的右臂,凝聚了所有殘余的力量,像一柄戰錘般,狠狠砸了下去!
“轟—— !”
閥門應聲粉碎。
不是爆炸,是空間的哀鳴。整艘飛舟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攥住,然後瘋狂地甩動起來。堅固的龍骨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呻吟,隨即是連串密集、短促的斷裂聲!眼前的景象徹底扭曲、撕裂,舷窗外的虛空不再是浩瀚的黑暗,而像被一只狂暴巨手揉搓的綢緞,層層疊疊的、半透明的空間波紋瘋狂蕩漾開去,將艙內所有未被固定的物體——連同張玄、陳麗、扣肉、吳妍——狠狠拋向半空,像狂風中無助的落葉。
陳麗在劇烈的翻滾中,視野天旋地轉,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在混亂中死死抓住了身邊張玄被勁風鼓蕩的衣袖一角,那點微弱的依靠感成了此刻唯一的錨點。就在她指尖觸及布料的瞬間,一種更尖銳、更徹底的、屬于金屬的死亡哀鳴穿透了空間震蕩的轟鳴,狠狠刺入她的耳膜!
“ 嚓——嘩啦!”
那是飛舟的脊梁,那條承載著所有法陣、所有結構、所有生命的巨大龍骨,終于不堪這雙重暴虐的力量——外部的弒聖弩轟擊與內部強行啟動的折躍引擎反噬——寸寸崩斷了!仿佛一具巨獸的骨架被瞬間抽離。緊接著,是艙壁。厚重的合金艙壁如同風化了千年的朽木,在無形的空間褶皺中無聲地碎裂、剝落、化為齏粉!冰冷的虛空風暴瞬間灌入,帶著刺骨的寒意和絕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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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扣肉清冷的低喝在風暴中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纏繞在飛舟殘骸上的銀色時空符文鎖鏈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強光,猛地向內收縮!強大的時空之力強行收束,將即將被虛空風暴撕碎的四人——張玄、陳麗、吳妍,還有他自己——硬生生拽離崩解的飛舟主體,裹成一個劇烈閃爍、極度不穩定的銀色光繭。
下一瞬間,整片星域仿佛被投入了沸騰的熔爐,又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撕扯、揉捏!狂暴的引力場如同無形的絞肉機,那些原本靜靜漂浮的、巨大的隕石,毫無征兆地在他們四周炸裂開來,無聲地化作一片片短暫而刺目的火雨,瞬間又被扭曲的空間吞噬殆盡。死亡的火光在扭曲的視野邊緣瘋狂閃爍,如同地獄的煙花。
“劉芒你大爺的……”張玄在時空亂流形成的狂暴旋渦中勉強睜開一條眼縫,刺目的銀光和空間扭曲的眩光讓他淚水直流。透過光繭的縫隙,他模糊地看到旁邊劉芒的身影。那條曾經爆發出璀璨金光的劍骨右臂,此刻光芒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更觸目驚心的是,濃稠的鮮血正從劉芒的眼、耳、口、鼻中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出,瞬間染紅了他半邊臉頰和前襟,在銀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淒厲。
“少廢話……”劉芒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他艱難地動了動被血糊住的嘴唇,似乎想扯出一個慣常的痞笑,卻只擠出更多刺目的猩紅,染紅了他森白的犬齒,“咳……老子賭的……就是那三成……”
他沒有說完。
包裹著他們的銀色光繭,在承受了難以想象的時空壓力後,終于抵達了極限。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仿佛最脆弱的琉璃被徹底碾碎的“噗嗤”悶響。光繭猛地向內一縮,隨即轟然炸碎!強光吞噬了一切感知。
天旋地轉。意識被撕扯、拉長,又狠狠地摔回軀殼。
令人作嘔的失重感和劇烈的眩暈感如潮水般退去。死寂,絕對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狂暴的能量轟鳴和空間撕裂聲,沉重地壓在耳膜上。
吳妍艱難地動了動手指,觸踫到冰冷堅硬的金屬碎片。她猛地吸了一口氣,肺部火辣辣地疼,混雜著金屬粉塵和某種焦糊的腥氣。她掙扎著,從一堆扭曲變形的飛舟零件和破碎的隔熱瓦礫中爬了出來,頭發散亂,臉上沾滿黑灰和細小的傷口。劇烈的咳嗽讓她彎下腰,掌心卻下意識地死死攥著一樣東西——半卷焦黑邊緣、符文黯淡的玉簡殘片,那是她拼死從核心資料庫搶出的《天工譜》殘卷。冰冷的觸感讓她混亂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絲。
“活……活著?”她喘息著,聲音干澀嘶啞,帶著劫後余生的茫然。她抬起頭,目光急切地掃過四周。
同樣狼狽不堪的張玄和陳麗正相互攙扶著站起來,扣肉則站在一塊較大的殘骸上,銀發少年形態的他,臉色是罕見的蒼白,黑袍邊緣甚至出現了細微的撕裂,顯然剛才維持時空鎖鏈的消耗巨大到難以想象。張玄抹了一把臉上的污血,環顧這片漂浮著無數鋼鐵殘骸的隕石帶,死寂無聲,只有遠處幾顆巨大的、坑坑窪窪的隕石在緩慢地旋轉。
“都……都在?”張玄的聲音帶著不確定的顫抖。
吳妍的目光繼續搜尋,心髒在死寂中越跳越快。突然,她像是被無形的冰錐刺中,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身體瞬間僵直。
“等等!”她的聲音猛地拔高,尖利得變了調,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劉芒呢?!”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凝固。
順著吳妍驚恐欲絕的目光,越過幾塊漂浮的、邊緣扭曲的金屬板,在十丈開外,一塊巨大隕石表面被撞擊出的深坑邊緣,斜插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截劍柄。
樣式古樸,帶著磨損的痕跡,末端瓖嵌著一顆早已黯淡無光的渾濁晶石。
此刻,它大半浸在一種粘稠、暗沉的液體里——那是尚未完全凝固、近乎黑色的血污。
更讓人血液凍結的是,那浸在血污中的劍柄,正在以一種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頻率,一下,又一下地……
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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