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牌坊的流光如血髓傾瀉，張玄踉蹌後退半步，鞋跟碾碎滿地琉璃糖渣。他望著頭頂扭曲的"蜃樓鬼市"四字，鎏金筆鋒竟似蜈蚣百足般蠕動。九重幻境輪回的殘影仍在識海翻涌，新婚宴飲的椒蘭香與刑場齒輪的銹腥味在喉間交織。
"這牌坊...在呼吸。"扣肉鼻尖抵著朱漆立柱，銀白犬耳高頻顫動。少年形態的聖獸周身流轉時空漣漪，指尖撫過柱面時帶起一串幽藍火星，"每息三百二十一次震顫，與逍遙界潮汐同頻。"
陳麗倚著殘碑喘息，手中短刀還滴著金色腦髓液。她忽然瞳孔緊縮——那些被刀鋒刮落的霓虹碎屑正沿著地縫游走，宛若億萬螢火蟲歸巢，最終匯入牌坊基座深處。吳妍甩出三道窺天符 ，符紙卻在觸及匾額剎那自燃，灰燼中浮出密密麻麻的瞳孔圖騰。
"張道友，且看這個。"白發老修士從袖中抖出一方羅盤，盤中磁針瘋轉如陀螺。他掐訣引動靈氣，羅盤表面竟浮現三十六重天星圖，"老朽三百年前入鬼市時，此物指向巽位生門，如今..."話音未落，磁針" 嚓"斷成兩截，斷口滲出猩紅血珠。
牌坊雕花突然活了。
饕餮紋化作千張利齒開合的嘴，雲雷紋扭成吞噬靈氣的漩渦。張玄劍指抹過眉心天眼，三重金紋層層綻開時，窺見霓虹深處蜷縮著胚胎狀光團——那東西生著與他一模一樣的臉，臍帶般的能量脈管扎入地脈，每一次搏動都讓虛空泛起皺紋。
"活的！"扣肉犬牙暴漲三寸，嘯天神獸的虛影在背後若隱若現，"它在用蜃氣反芻記憶！"少年掌心凝出時空鎖鏈纏住牌坊，鎖鏈卻如墜泥潭般緩慢下沉。陳麗刀鋒劈向光團，刀刃距目標三寸時突兀轉向，竟朝著吳妍咽喉刺去！
"鐺！"
張玄的玄鐵劍鞘架住刀鋒，劍氣震碎陳麗腕間纏繞的粉霧。"蜃氣入髓了。"他並指如劍點向同伴眉心，一縷黑氣從陳麗七竅竄出，落地化作糖人傀儡殘肢。牌坊深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匾額"蜃樓鬼市"四字突然崩解重組，化作"紅塵牢籠"的血篆。
吳妍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血符，符成剎那，眾人腳下浮現大禹治水時的玄色輿圖。她厲喝︰"地脈走坤位，天星轉離宮！"輿圖中奔涌的濁浪突然倒卷，將牌坊根基沖刷出森森白骨——那竟是三千具修士骸骨拼成的基座，每具骷髏天靈蓋都刻著血色齒輪印記。
"刑場...刑場在吞吃鬼市！"扣肉犬尾炸毛，時空法則凝成的銀甲覆蓋全身。少年雙手結印，牌坊四周頓時浮現七十二道青銅門虛影，"這些是歸墟海眼的傳送陣，但所有出口都指向..."
"指向它自己。"張玄劍尖挑起一仸霓虹塵埃，碎屑在半空凝成微縮星圖。他瞳孔驟縮——無論從哪個方位突破，星軌最終都回環成餃尾蛇圖騰，蛇眼正是牌坊頂端的胚胎光團。陳麗突然拽住他袖擺，刀尖指向骸骨基座某處︰"看那具骷髏的指骨！"
一截晶瑩指骨突出骨堆，指尖纏繞著媧皇宮特有的青蘿藤。張玄御劍貼近察看，藤蔓間竟裹著半枚玉簡，簡上刻著與劍童匕首同源的方程式。他催動靈氣注入玉簡，算式如活物般爬滿牌坊，霓虹燈管隨之爆裂，露出內部齒輪咬合的機械結構。
"冥河老鬼的玩具。"扣肉冷笑，時空鎖鏈絞碎撲來的糖人傀儡。少年掌心騰起星雲漩渦，將機械齒輪吸入其中碾磨，"但驅動它的不是靈力，而是..."
"罪業。"張玄觸摸齒輪的剎那，前世記憶如毒蛇噬心。他看見自己高坐三十六重天，腳下血色齒輪碾碎萬千星辰；看見陳麗身披媧皇羽衣被諸聖分食；看見扣肉在時空盡頭化作青銅豐碑。牌坊胚胎發出愉悅的嗡鳴，那些記憶畫面竟被它吞入腹中，光團又膨脹一圈。
吳妍突然拋出一串墨家機關鼠，鼠群順著齒輪縫隙鑽入牌坊內部。不過三息，傳回的畫面讓眾人毛骨悚然——無數半透明的修士魂魄被釘在齒輪上，隨著機械運轉不斷哀嚎，他們的罪業化作黑色黏液，順著血管滋養頂端的胚胎。
"紅塵即刑場，刑場即母體。"白發老修士頹然跪地，羅盤碎片割破掌心而不自知，"我們...我們都是刑徒..."
張玄劍鳴如龍吟，玄鐵劍身浮現大禹斬斷建木時的道紋。他縱身躍至牌坊頂端，劍鋒抵住胚胎光團的眉心︰"你要的罪業，我給你！"
劍意轟然爆發！
前世屠戮蒼生的記憶被刻意喚醒，血色齒輪的虛影在張玄背後浮現。胚胎光團貪婪地吞食著罪業黑霧，身形暴漲至三丈高，皮膚表面浮現與張玄相同的因果線。就在它即將蛻變的剎那，扣肉撕裂時空擲出一物——正是劍童那柄青銅匕首！
"就是現在！"少年聖獸的咆哮震碎百里霓虹。
匕首刺入胚胎心口的瞬間，張玄將玉簡方程式催動到極致。光團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機械齒輪集體停滯，那些被囚禁的魂魄化作流光逃逸。牌坊開始崩塌，骸骨基座寸寸龜裂，整個蜃樓鬼市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扭曲。
當最後一縷霓虹消散時，眾人站在荒蕪星域中。
殘存的牌坊碎片懸浮在虛空，拼湊成一張與張玄七分相似的人臉。它嘴唇開合，發出齒輪卡澀般的聲音︰"成為...主宰...或者..."
扣肉一爪子拍碎人臉，時空漩渦將碎片卷入歸墟。少年恢復中華田園犬形態，懶洋洋地舔著前爪︰"接下來該找地方修整了吧？我聞到三光神水的味道了。"
陳麗正要開口，腳下突然浮現血色齒輪烙印。吳妍的機關鼠群發瘋般撕咬自己尾巴，墨家符 無風自燃。張玄按住震顫不止的玄鐵劍，抬眼望向星穹深處——那里有什麼東西，正順著因果線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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