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逍遙界的天空裂開一道蜿蜒的焦痕，仿佛被巨劍劈開的傷口。張玄半跪在劍冢廢墟之上，掌心死死扣住那截斷劍的劍柄。劍身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暗金色的銹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最後一絲靈光。
“它要自毀了。”吳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指尖捏著一枚玉簡，淡青色的靈氣纏繞其上，試圖解析斷劍中殘存的波動，“這劍……似乎在抗拒被窺探。”
“不是抗拒，”張玄喉間涌起腥甜，斷劍震顫的嗡鳴震得他經脈劇痛，“是恐懼。”
話音未落，劍格處的相柳浮雕突然睜開了九雙蛇瞳。黑霧從鱗片縫隙中噴涌而出，頃刻間凝成一道遮天蔽日的虛影——那是條纏繞著青銅鎖鏈的巨木根系，每一根須脈都流淌著暗紫色的雷光，末端深深扎入虛空深處。
“建木殘根！”扣肉從廢墟中一躍而起。少年模樣的聖獸周身浮現金色符文，時空漣漪在足下蕩開，將三人籠罩在屏障內。他銀發下的瞳孔縮成豎線，“三千年前，大禹斬斷天道與建木的聯結，這劍里封著當年的記憶！”
斷劍驟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幻象如潮水涌來——
滔天濁浪中，披簑戴笠的巨人踏浪而行。他手中長劍與張玄握著的斷刃輪廓重合，劍鋒所指之處，蒼穹裂開漆黑的縫隙。建木的根須從縫隙中垂落，每一根都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符文鎖鏈，鎖鏈盡頭拴著蜷縮的星辰。
“天道借建木汲取眾生靈韻，”大禹的聲音響徹虛空，如悶雷碾過山岳，“今日斷此根須，便是斬斷枷鎖！”
劍光起，星河倒卷。
建木根系發出淒厲尖嘯，斷裂處噴涌出金色血雨。那些血滴墜入人間，化作肆虐的洪水與裂地而出的岩漿。大禹反手將長劍插入地脈，劍身承受不住天道反噬之力，寸寸崩裂。最後一刻，劍格處的相柳浮雕張口吞下了一截建木殘根，九首同時炸成血霧……
幻象消散，張玄踉蹌著後退。手中斷劍發出瀕死的哀鳴，劍脊裂痕中滲出粘稠的金液，落地即燃起幽藍火焰。
“原來如此……”扣肉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當年大禹並未徹底斬滅建木，這截殘根一直被禹劍鎮壓。如今劍毀，殘根要甦醒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逍遙界大地開始震顫。遠處三座劍碑轟然倒塌，碑底涌出腥臭的黑水，水中浮沉著無數修士的骸骨。吳妍手中玉簡“ 嚓”裂成兩半，她突然捂住心口，指縫間滲出黑紋︰“那些水在侵蝕靈氣……是建木的‘天道之毒’！”
“退到劍冢核心！”張玄厲喝，掌心凝聚劍訣。然而斷劍在最後一刻掙脫他的掌控，化作流光撞向地脈裂縫。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一尊青銅鼎虛影從地底升起。鼎身刻滿猙獰的饕餮紋，鼎口噴出的玄色濁浪竟與當年大禹治水時的洪峰一模一樣。浪濤中浮出龜甲殘片，血字在甲殼上扭曲蠕動——
九鼎現世日，天道寂滅時
“禹王九鼎！”扣肉瞳孔劇震，時空屏障被濁浪腐蝕出孔洞，“這斷劍在引動九鼎氣息……它要把建木殘根逼出來！”
黑水突然沸騰。一截纏繞雷光的根須刺破虛空，末端睜開一只猩紅的豎瞳。瞳仁轉動間，張玄的神識如遭重錘，七竅緩緩淌下血線。
“小心！”吳妍甩出三十六枚杏黃旗。陣旗在空中結成蓮花屏障，卻被根須輕易穿透。千鈞一發之際，扣肉咬破指尖，金色血液在虛空劃出玄奧軌跡︰“時空溯流，封！”
根須的動作陡然凝滯。
但這停滯只維持了一息。
“不夠……”扣肉嘴角溢血，銀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我的力量被天道壓制了！”
豎瞳中閃過一絲譏諷。根須掙脫束縛，朝著龜甲殘片狠狠刺下——
“叮！”
清越的劍鳴響徹雲霄。
本該崩毀的斷劍突然從濁浪中躍出，劍身燃起純白火焰。相柳浮雕的九首殘影在火中重現，餃住建木根須瘋狂撕咬。
“它在燃燒最後的劍靈！”張玄目眥欲裂。
斷劍的悲鳴聲中，大禹的虛影再度顯現。這位上古聖王的身影已近乎透明，他望向張玄，目光穿透三千年光陰︰“後來者……莫忘斬天之道……”
劍碎，火熄。
建木殘根發出不甘的嘶吼，縮回虛空裂縫。龜甲殘片墜入張玄掌心，觸感冰涼刺骨。
“咳咳……這算是贏了？”吳妍癱坐在地，袖口已被黑水腐蝕成縷。
扣肉盯著正在閉合的虛空裂縫，犬耳警惕地豎著︰“只是暫時擊退。那截殘根帶著禹劍的部分靈韻逃走，恐怕會找到新的寄生體。”
張玄摩挲著龜甲上的血字。九鼎……天道……他想起幻象中鎖鏈盡頭的星辰，突然毛骨悚然——那些被天道禁錮的，真的是星辰嗎？
“喂！”吳妍用劍鞘戳了戳扣肉，“你剛才變成老頭子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聖獸少年瞬間炸毛︰“這是獻祭壽元的代價！還有，我的人形是參考上古第一美男子皋陶好嗎？什麼老頭子！”
張玄低笑出聲。笑聲未落，龜甲突然騰起黑焰。血字扭曲重組，最終凝成新的箴言——
禹王罪印︰吾等皆是天道的癌細胞
狂風驟起，遠空傳來機械齒輪轉動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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