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元真君抬手一揮,掌心浮現一片靈光凝成的地形圖。只見光幕緩緩鋪開,映照在昏暗的營帳之中,宛若一張真實的山河卷軸。光影中顯露出的是橫蠻山脈以北的曲陽國地形圖,其中橫蠻山脈的走勢最為清晰,脊梁般的山脈蜿蜒起伏,溝壑縱橫,甚至連那些隱秘的山坳與小道都被縴毫畢現,仿佛有人親自踏遍其中。
風元指尖靈光一閃,在光幕上輕輕劃動。隨著他的動作,地形圖上的曲陽國北部被分割成八塊區域,每一塊區域都用細密的光線標記出妖王可能的駐扎方位。靈光跳躍之間,那些符號仿佛在靜靜呼吸,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不多時,八支小隊的作戰區域已然劃定。張煬的小隊因人數寥寥,僅有白烈、卜幼安二人隨行,分配到的任務落在橫蠻山脈西側,距離此地不過百里。
而風元真君與青鸞真君兩人的隊伍分別佔據中部與東側。風元身邊更是有三位真君修士助陣,陣容堪稱強橫,他鎮守中部,恰好可與東西兩翼呼應,必要時能支援四方。這種布置雖看似平常,卻暗暗透著精密與深思。
至于其余幾支小隊,位置便遠離橫蠻山脈正面鋒線。原因無他——張煬、風元、青鸞三人實力最強,若非他們坐鎮山脈附近,待妖族後方被擾,橫蠻山脈的妖族大軍勢必回援,屆時弱小隊伍根本無力阻擋,只會全軍折損。如此一來,分配之意便一目了然。
分派完畢,帳中氣氛卻未因此放松。修士們或低聲議論地勢,或默默盤算行動,眼神中交織著緊張與期待。有人指尖輕輕敲擊兵刃,有人抿唇不語,只那若隱若現的呼吸聲匯聚在一起,像是被壓抑的鼓點,催促著即將來臨的血戰。
陣法外風聲呼嘯,吹得旗角與披風獵獵作響。黃沙在風中翻卷,偶爾撲打在護營陣法的符光上,發出“嗒嗒”細碎之聲,仿佛為即將來臨的殺戮奏起前奏。星辰冷峻,天地之間壓抑得令人窒息。
風元真君見眾人心緒已定,便一聲不吭,轉身而去,各小隊也隨之分散。
張煬、白烈與卜幼安三人尋了一處地勢低陷的干涸溝壑,盤膝而坐。溝壑四周石壁粗礪,沙風卷起黃沙呼嘯而過,沙粒在陣法光幕上摩擦出輕微的聲響,如同無形的低語,令人心中更添幾分凝重與肅殺。
張煬從懷中緩緩取出那塊玉簡,掌心靈光微閃,神識直接涌入其中,將其中的標點與注記逐一梳理清晰。待確認無誤,他才將玉簡遞向白烈與卜幼安,眼神平靜如古井,深不見底。
白烈雙手接過,神色一肅,在昏暗火光映照下,他那硬朗的面容愈發剛毅。神識探入玉簡的剎那,他的眉宇逐漸擰緊,神色凝重,原本冷靜的呼吸也不由自主變得急促幾分。數字如刀鋒般在識海中一一浮現六處妖王匯聚點,皆為四階大妖曾經出沒的痕跡!
他緩緩收回神識,玉簡合攏,掌心微微一沉,仿佛壓著一塊千鈞巨石。良久,白烈才苦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自嘲“風元道友這是把我們當刀把子了。足足六頭四階大妖……呵,真是看得起我們。”
話音未落,張煬淡淡一笑。那笑容不盛張揚,卻沉穩得仿佛能鎮壓山河。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可動搖的篤定“區區六頭孽畜罷了。白道友只需穩坐後方,為我壓陣便可。”
他語氣輕巧,仿佛此行只是尋常狩獵,但那自信卻帶著鋒銳之意,如同劍鋒在夜色中悄然出鞘。白烈心頭一震,眼中光芒暗暗浮動有敬畏,也有隱隱擔憂。他不是不信張煬的實力,而是心知——六頭四階大妖,隨便一頭都能攪動山河,稍有不慎,便是滅頂之災。
他久久沉默,像在權衡生死的籌碼。溝壑中的風聲呼嘯,帶起沙礫在石壁上摩擦,沙沙作響,仿佛在為這份沉默增添無形的壓迫。
張煬似是看透了他的顧慮,伸手拍了拍白烈的肩膀,力道不重,卻如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緩緩滲入。語氣中既有安撫,也有一抹冷冽的決絕“本來此行,我並不打算帶其他人。但考慮到此役功勛點豐厚,而天劍宗如今急缺功勛點,我才特意請你同行。勿要憂心,只要沒有四階後期的妖王,來多少孽畜,我自有辦法讓它們有來無回。”
他頓了頓,聲音在夜風里清晰而堅定“此番深入妖族腹地,白道友只需照拂好你自己與卜道友,其余之事,盡管交給我。”
白烈心中震蕩,久久無言。火光搖曳,他的面容忽明忽暗。沙風從溝壑間呼嘯而過,帶著刺骨的寒意,但在這片寒意之下,他卻感到一股莫名的熱流涌上心頭。
時間飛逝,至黃昏時分,天邊殘陽如血,風沙漸歇,天地間鋪滿一層赤紅色的余暉,仿佛為大地披上一層血色戰衣。風元真君立于陣前,手中緊握玉符,眉宇深鎖,神情肅然。風聲帶著黃沙拂過他衣袍,獵獵作響。
當最後一抹殘陽沉沒地平線,夜幕無聲垂落,天地間頓時涼意驟起。風元真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掃向眾人,聲音低沉而有力“諸君——按計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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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八支小隊齊齊起身,化作八道無聲利刃,潛入漆黑荒野。黑暗將他們吞沒,只留下一陣被風沙抹去的腳印。
張煬帶著白烈、卜幼安兩人,循著既定路線急行。最初還是荒漠,隨著深入,地貌漸漸變得崎嶇,嶙峋的山峰與崖壁拔地而起,影影綽綽宛若巨獸潛伏。夜風呼嘯穿過山縫,帶來嗚咽般的低鳴聲。
三人遁光盡斂,僅憑身法在岩壁與亂石間疾行。腳下碎石簌簌滾落,每一次踫撞都在靜夜里被放大,仿佛足以驚動四野。白烈暗暗繃緊神經,呼吸被他壓縮到極致。卜幼安殿後而行,面色泛紅,眼神警惕,卻掩不住緊張中微微顫抖的指尖。
張煬走在最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每一步都踩得極穩,避開地面枯枝、獸骨與石塊。他的神識早已鋪展開去,覆蓋方圓數十里,細微的氣息波動皆逃不過他的感知。
足足疾行兩個時辰,夜色愈發濃重,月光淡薄如洗。三人才終于悄然抵達橫蠻山脈西側一處妖王駐扎地。
山谷幽深,入口狹窄,谷風夾帶著濃重的腥甜氣息撲面而來,妖氣混雜其中,仿佛在灼燒肺腑。谷中黑暗無邊,似有無數雙猩紅的眼楮在深處潛伏,冷冷注視著外來者。
張煬猛然抬手,示意停下。三人同時屏息凝神,心跳聲在寂靜中清晰得近乎刺耳。
只見不遠處的崖壁陰影間,幾道模糊的身影緩緩游走。那是妖族巡哨,身形扭曲而猙獰,鱗片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澤。他們手持骨矛,眼神銳利而冷冽,步伐沉重,時而彎腰嗅探空氣,時而低聲嘶吼,仿佛隨時可能發現入侵者的蹤跡。
張煬目光一凝,帶著兩人閃身隱入一塊巨石投下的陰影中。岩石冰涼粗礪,夜風卷著砂礫拍打在三人臉頰,帶來刺痛。卜幼安下意識屏住呼吸,手心緊緊攥住一張符 ,指尖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白。白烈則緩緩握住劍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那些巡哨妖影,眼底寒芒閃爍。
張煬卻只是微微搖頭,目光如電,示意再等。那眼神里沒有猶豫,只有對戰場讀數般的清晰與耐心。
片刻之後,山谷中那幾名巡哨的腳步聲逐漸被風吞沒,低沉的嘶吼像被撕裂的布匹,遠遠淡去後只剩下風與遠處偶爾驚起的夜鳥聲。張煬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低得像從喉中擠出“此處既已布下巡哨,墨鱗妖王恐怕就在谷中。若貿然動手,反會驚動那孽畜,恐讓那頭妖王逃跑。所以我們要更謹慎些。”
三人沿著幽暗山壁悄行,繞過一片布滿白骨的谷地。骨骸堆疊成小丘,白骨表面風化得發亮,散發著干澀又刺鼻的腥氣,還有一種冷冽的煞意,仿佛連空氣都被吞噬了溫度。卜幼安看一眼,臉色刷白,低聲道“這些……怕是曾是修士……”。
張煬沒有多言,只是目光深沉。一陣風卷過,帶起骨片在半空劃出細碎回聲,他的步伐卻愈發穩健。三人很快爬上側岩,來到一處突出的崖脊,俯視那片妖谷。腳下伏著兩只三階妖獸的尸體,脖頸處被斬斷的傷口周圍還在凝著暗色的血。卜幼安不動聲色伸手將尸體收入儲物袋中。
張煬這時閉目片刻,雙眸倏然綻出冷冷的銀光,像兩輪寒星。幾個呼吸後那光芒回收,他轉首望向白烈,聲線沉沉“白道友,你與卜師弟在此壓陣。墨鱗妖王當在谷中靜息,我去將其了結。”
白烈點頭,聲音輕卻扎實“玄青道友小心。”他將劍橫抵膝上,神情繃緊,像一把隨時待發的弓。卜幼安此刻也那處一柄漆黑色的飛劍緊握在手中,眼底是掩不住的緊張與期待並存的倔強。
張煬不再遲疑,身形一掠,化作一道流光,自崖頂無聲無息墜下。落入谷中時,腳尖方才觸地,周身靈氣早已凝斂至極,宛若一柄隱鋒的利劍,鋒銳卻不外露。
不遠處,那頭墨鱗妖王正伏臥在血肉橫陳的尸堆上沉眠。它形似獅吼獸,卻遍體覆滿黝黑如鐵的鱗片,每一片都泛著寒芒。鼻翼間噴吐的氣息腥臭撲鼻,熱浪與血腥交織,令人心生窒息。忽然,似是覺察到殺機逼近,它兩顆燈籠般巨大的橙黃瞳孔猛然睜開,死死鎖定張煬。
墨鱗妖王緩緩直起身軀,厚重的鱗甲相互摩擦,發出低沉的金鐵之聲。它搖晃著巨首,伸出猙獰的舌頭在唇邊舔舐了一圈,隨即仰天怒吼。那聲吼嘯震得谷壁回蕩,碎石簌簌墜落,腥風撲面而來,仿佛要將天地震碎。
張煬抬眼掃過,見其趴臥之地血跡斑駁,橫陳的盡是人族尸骸與殘骨。許多尚有未干的血跡,被妖王撕咬後隨意丟棄。顯然,這畜生先前吞食了無數修士,而後才心滿意足沉睡。張煬神色冷寂,目光深處卻燃起森冷殺意。
“畜生。”他心念一動,殺機沸騰。
伴隨墨鱗妖王的怒吼,谷外忽地傳來震耳的轟鳴。山道間塵土翻涌,低沉的嘶吼此起彼伏,頃刻間,百余頭妖獸如潮水般蜂擁而入,利爪拍地,鐵蹄震山,整個山谷仿佛都在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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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煬卻只是冷冷一笑,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寒芒逼人。下一瞬,他袖袍一振,只听嗡鳴如潮,三十六柄飛劍自衣袖中魚貫而出,劍光流轉,星河般環繞身周。劍氣縱橫,霎那間便將夜色點亮,谷中妖氣頓時被凌厲鋒芒壓得死死收縮。
張煬劍訣一掐,三十六柄飛劍轟然震鳴,嗡嗡劍音宛若雷霆自九天傾落。瞬息之間,劍光縱橫交織,森羅雷獄劍陣直接憑空生成,劍陣出現將整個山谷牢牢封鎖。谷口黑風驟止,劍意森寒,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片劍獄。
沖殺而來的百余頭妖獸正氣勢洶洶,獠牙森然、血目通紅,可尚未近身,便已盡數被劍陣囊括。下一刻,張煬劍訣再變,虛空中萬千道劍光憑空浮現,猶如流星驟雨,匯聚轟鳴,凝成一條水桶粗細的劍氣洪流。
“斬!”
伴隨低喝,劍氣洪流驟然轟出,宛若天河倒灌,直撲獸群。只听一聲聲慘嚎接連響起,血霧翻卷,肢體橫飛。短短一個呼吸,百余頭低階妖獸被盡數湮滅,谷地血腥之氣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煞氣。
霎時,劍陣內只余張煬與那頭墨鱗妖王。
墨鱗妖王目睹這一幕,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兩顆橙黃巨瞳驟然收縮,滿是駭然與不敢置信。它發出低沉咆哮,黑色的鱗片豎立而起,齊齊散發出幽幽黑光,身軀鼓動如山,氣息狂暴,試圖以自身鱗甲硬抗劍氣洪流。
張煬神情冷漠,唇角勾起一抹譏笑。劍訣再動,劍氣洪流再度轟然卷起,帶著毀天滅地的鋒銳直撲妖王。
墨鱗妖王眼見劍氣逼近,心頭驚懼,鱗甲死死緊繃,護住要害。可數息過去,那劍氣洪流卻遲遲未曾落下。它心中狐疑,防御稍稍一松,龐大腦袋探出,欲窺探虛實。
就是這一瞬!
“鏘——!”
一道森寒劍光無聲破空,快如閃電,直貫其眉心。墨鱗妖王瞳孔猛縮,怒吼尚未出口,龐大身軀便劇烈一震,繼而轟然倒地,壓碎其身下的大半尸骨。
其元嬰倉皇破體而出,僅有寸許大小,帶著極致的驚懼,慌不擇路地欲瞬移遁走。
張煬早已等候多時,雙目一凝,神識驟然如潮,攝神術悄然發動。那元嬰身形猛地一滯,似被無形之力定在半空。張煬翻手一抓,元嬰便被硬生生攝來,掙扎片刻,便被他隨手投入一只玉瓶中,符光封禁,徹底困死其中。
做完這一切,張煬俯身揮袖,將妖王尸身收入囊中。先前之所以留手,便是看重了此妖王的一身黑鱗,這黑鱗正是煉制“玄光甲”的上好材料。張煬當然舍不得將其摧毀,是以才這般擊殺這頭妖王的。
隨著劍陣光華漸斂,天地重歸寂靜。谷底只余血霧繚繞,死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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