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張煬與褚玉宣告別,獨自一人踏月而歸,回返別院。
夜色深沉,庭前青石在斜灑的月輝下泛著淡淡銀光,微風輕拂,竹影搖曳如畫,婆娑之間似有低語傳來。張煬推門而入,任由院內一片幽暗,只在昏沉中靜靜落座在院中石桌前,氣息沉穩如山。
他低垂眉眼,沉默不語,眉心微蹙,神情凝重,心頭思緒翻涌如潮,難以平靜。
自那天星宮虛影首次浮現之日起,他便隱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注視”——起初那感覺如風過細絲,微不可察,似有似無,仿若神識恍惚之錯。他原以為只是自身靈覺敏銳出現幻覺而已,並未深究。
可今日,當那天星宮異象再度重現,那道“注視”卻如驟然實質化一般,仿佛有一雙無形之目,自九天之上透過層層虛空,直刺而下,落于他身。那一剎那,他心神劇震,脊背生寒,寒意直透骨髓。
這絕非錯覺。
更令他難安的是——銅鏡老者之言。星辰石魈的異動,極可能正是導致天星宮開啟延後的緣由。
“若真是如此,那石魈的異動,以及那莫名的注視目光,很有可能就是來自于這星辰石魈了。只是為何偏偏盯上我了?”
張煬心念如電,剎那之間,一個念頭如雷霆劃破夜空,倏然閃現。
“莫非……那股注視的目標,並非我,而是——”
他猛地抬手,從懷中取出一物,一塊溫潤如脂的玉佩悄然滑落掌心,玉面澄澈,光華內斂,幽光流轉間,有星輝繚繞。正是那枚——天星玉佩。
張煬凝視著玉佩,眸光深邃如淵,心中念頭愈發清晰明了。
自從得到這枚玉佩以來,他便將之視為僅次于自身靈體天賦的最大秘密,從未輕易示人。他深知這等洞天類法寶的價值,世所罕見,隱而不宣已成本能。
“若星辰石魈感應的,並非我,而是玉佩……那它真正關注的,或許只是這件異寶。”
“如此一來,天星宮的異變,也許並非沖我而來,而是為它而動。”
“那麼,這枚玉佩……究竟與天星宮有著怎樣的聯系?”
他垂目凝視玉佩,指節微緊,星輝映于眉宇,神情愈發凝重,心緒亦如夜色般深沉難解。
他已隱隱察覺,那天星玉佩與天星宮之間,絕非單純的“關聯”二字可囊括。更深層的,或許是一種源自本源、亙古便已銘刻于命運之中的契合。甚至,他此刻所處的境地——他的身份、他的選擇——極有可能早已被某種無形力量推入一場布局深遠的棋局之中。
他長出一口氣,目光透窗而出,凝望夜空好似在凝視那道先前高懸于天幕之上的天星虛影。
那座天星宮仿佛此刻就靜靜懸浮于九天之巔,巍峨肅穆,如神域仙城一般,無聲俯瞰塵世,漠然而冷峻,既無喜怒悲歡,也無一絲溫度。
而他自己……似乎便是那棋盤之上的一子,正被無聲地推向某個無法預知的關鍵節點。
“我必須更快變強。”他低聲喃喃,眼底卻已不復彷徨,唯余堅定如鐵。
一夜無眠,靜思良久。
東方天際漸泛魚肚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庭院,薄霧氤氳,露珠懸于草葉,閃爍晶瑩光華。
張煬早已于院中靜坐一夜,氣息內斂如淵,雙眸緊閉。直到晨光微啟,他方才緩緩睜眼,神色平靜深沉,仿佛心境已洗滌一空。
不多時,子言與瓏兒一前一後走出住所,衣袂隨風輕揚,神情間尚存些許晨起的慵懶。見張煬坐于庭中,二人俱是收斂心神,快步趨前。
“子言,瓏兒,過來。”張煬輕揮衣袖,語聲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
兩女聞言,連忙走近,面露恭敬之色。
張煬目光落在她們身上,語氣不疾不徐,卻隱含一絲凝重“昨日天星宮異象驟現,你們也應該看到了吧。這異變來得突然,天星宮開啟之期已被迫延後——足足十年。”
子言與瓏兒聞言皆露訝色,眼中閃過疑惑之光,顯然此前並未知曉“天星宮”開啟時間延後之事。但二人皆頗有分寸,並未出聲詢問,而是靜靜佇立,凝神傾听。
張煬微微頷首,語調一轉,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這段時日,你們務必閉關修煉,穩步提升修為。十年後,我將帶你們一同踏入天星宮。”
話音落下,瓏兒頓時一臉驚訝,睜大了眼楮“主人,你不是之前都說過了嘛……可那地方不是……進入名額極其珍貴嗎?我們又沒什麼特別的……”
她話未說完,子言便已微微側身,輕輕拉了她一下衣袖,目光淡淡斜睨而來,低聲道“公子自有打算,莫要多問。”
張煬見狀,不禁朗聲一笑,擺了擺手,道“子言,不必如此拘謹。你們兩個,我自是信得過的。更何況……你心里早就有所猜測了,不是麼?”
子言聞言微怔,抿唇垂首,未再言語。可在那一瞬間,她眼底卻浮現出一抹復雜情緒,仿佛早知某些隱秘,卻又不願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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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瓏兒則依舊一頭霧水,滿臉好奇,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你們說的我怎麼一個字也听不懂啊……”
張煬目光溫和地望了她一眼,輕輕一笑,聲音低緩道“也罷,如今事已至此,確實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話落,他先是抬手在周圍布下層層隔絕禁制,隨後他右手一翻,一道柔和的流光于掌心浮現。光暈之中,一塊古樸玉佩靜靜懸浮,其上星輝點點流轉,仿若夜空凝成,玉佩四周微微蕩漾出空間之力,若有若無的異象在空中回旋。
“這枚玉佩,名為——天星玉佩。其內自成一方洞天空間,乃一件極為罕見的洞天類法寶。”
他語氣平緩,卻字字清晰“當年乾坤舫遭遇襲擊,你們二人性命堪憂,便是我將你們收入其中,才得以避禍于無形。”
說到此處,張煬語聲微頓,眼神斂下幾分,眸光中泛起一抹沉凝與慎重。
“只是這寶物牽扯極大,若是被他人知曉,肯定會想方設法謀奪此寶。因此為避禍機,我一直未曾示人,便是對你們,也從未言明。”
他抬起頭,聲音低沉而堅定“可如今,世局將變,天星宮延後開啟,我已無須再對你們兩人隱瞞——你們既曾入過此寶之中,待將來天星宮真正開啟之際,我便可借此寶之力,帶你們一同進入。”
話落,庭院中一片靜默。
片刻後子言緩緩抬眸,美目微顫,眼中已泛起一絲難以掩飾的震撼。她自然明白“自成洞天”的法寶意味著什麼——那絕非尋常靈寶所能比擬,其位格之高,早已超越凡器。即便是她赤狐一族在鼎盛之時都未曾擁有這類寶物。洞天類法寶,于修仙界而言,幾近神話,罕有現世,便是典籍中也不過寥寥數語。
而瓏兒則驚訝得瞪圓了眼楮,小嘴微張,足足愣了片刻,方才結結巴巴地道“這……我們、我們之前竟是在法寶里面啊?我還以為……那不過是個像御獸袋一樣的奇怪寶物呢……”
張煬聞言輕輕一笑,將天星玉佩收起來。眼神平和如水,語氣卻不容置疑“從今日起,你們須分秒必爭,潛心苦修,竭力提升實力——須知十年時間,彈指即至。”
話語雖溫和,卻如山岳壓頂,沉穩而堅定,令兩女心頭皆是一震,不由得肅然起敬。
子言緩緩點頭,聲音柔和卻蘊藏堅定之意“公子放心,我與瓏兒必不辱所托。”
瓏兒雖仍有幾分迷糊,但見張煬神色認真,也立刻挺起胸膛,小臉滿是認真之色,用力點頭道“主人,我也會努力修煉的!”
晨光透過竹影灑落庭中,為三人披上一層淡金霞光。微風輕拂,衣袂微動,院中氤氳著淡淡的寧靜與莊重。
張煬與兩女談話完畢,目送她們回屋後,便轉身踏入自己獨居的樓閣之中。
他袖袍輕揮,指尖靈光閃爍,一道道靈紋宛如水波般于梁柱、牆角浮現而出。眨眼之間,整座樓閣已被重重禁制所籠罩,靈氣流轉,封閉如鐵桶般滴水不漏。
做完這一切,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清光,悄然遁入天星玉佩之中。
玉佩洞天內,天地靈氣濃郁若海,萬籟俱寂。張煬身形閃現而出,衣袂飄飄,氣息如淵,未作停留,直奔小山一側。
那片山崖之側,一株雷藤正靜靜纏繞于峭壁之上,藤身晶瑩透亮,隱有雷光在表皮游走,宛若銀蛇般躍動不休。其根睫深扎靈泉流經之畔,吞吐天地靈氣,靈氣鼓蕩,隱含天威。
張煬立于其前,雙手結印,周身靈力澎湃而出,宛如大潮奔涌,化作層層法印,緩緩纏繞于雷藤之上。霎時間,雷光四溢,電芒閃爍,靈氣轟鳴震蕩。
如此灌注,整整半月光景。
終于,那株雷藤于某一日清晨,藤頂電光激蕩,一簇簇細小雷花悄然綻放,如幽藍星火,在崖壁之巔跳躍閃耀。待花盡之時,雷光凝聚,藤端竟結出五枚晶瑩剔透的靈果,雷息繚繞,如霄漢雷珠,沉浮不定,靈力波動駭人。
張煬此刻面色略顯蒼白,額間隱有汗跡,然目中卻滿是欣慰與篤定。
五枚雷藤靈果,圓潤飽滿,果形完美,氣息凝煉。張煬小心將其一一摘下,封入玉盒之中,而後身形一閃,重新出現在樓閣中。
他盤坐片刻,服下一枚恢復靈力的靈丹,運轉靈力稍作調息,待氣息稍穩,便揮袖解開禁制,取出傳音符,喚子言與瓏兒前來。
不多時,院中便響起輕盈腳步聲,兩女已款款而至,神情恭敬。
張煬不多言語,掌心一翻,取出兩只玉盒,溫聲道“此中靈果極為珍貴,內蘊雷靈本源,你們抓緊時間煉化,助你們盡快突破。”
子言與瓏兒聞言,不禁面露驚訝之色,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疑惑與驚喜。她們小心翼翼地打開玉盒,頓時一股濃郁雷息撲面而來。
盒中靜靜躺著一枚靈果,果體晶瑩剔透,表面雷光流轉,隱有雷霆咆哮之聲,宛若一顆由天雷凝成的雷珠,神異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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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女定楮望向玉盒中靈果,眸光皆是一凝,幾乎同時失聲驚呼“公子(主人),這是化雷靈果!”
張煬微笑頷首,神色間平靜從容,仿若那等可遇不可求的稀世靈果,于他而言不過尋常之物。
子言急忙將玉盒合上,鄭重收起,神情愈發恭敬“公子,您此前交予的那枚靈果……屬下尚未動用。”
張煬聞言輕擺手,語氣淡然卻堅定“那枚你先留著,日後若有所需,可用以兌換靈石。”
他語音微頓,眼中光芒一閃,語氣愈發深沉“如今你們皆處于結丹初期,此果內蘊雷靈本源,足以助你們一舉沖擊中期之境。只是此果靈性凶猛,煉化時需凝神靜氣,切勿操之過急。穩固修為之後,十年之後進入天星宮,也多一分勝算。”
言罷,他眉宇微動,又叮囑道“子言,近日火靈城中各大勢力齊聚,煉丹之坊亦多珍品現世。你這幾日暫緩閉關,先去城中那些售賣靈丹的鋪子,為你與瓏兒各購幾瓶適合結丹初中期修煉的丹藥,也替我尋些適合結丹後期修行之用的靈丹。”
子言恭聲應道“謹遵公子之命。”
張煬目光在兩人臉上緩緩掠過,語氣雖溫和,卻飽含期待與篤定“去吧,好好修煉。”
“是,公子,主人!”兩女鄭重施禮,身形飄然退下。
張煬目送二人遠去,神色平靜而深遠,隨即略作整理,再度取出傳音符,一道靈光飛掠而出,召來韓猛與石頭。
未及片刻,院外已傳來腳步聲。
韓猛一襲青衫,衣襟敞落,胸口微濕,酒香四溢,顯然方才又酣飲幾盅;石頭則如往常一般老實憨厚,雙手抱著一壇封口粗麻繩的烈酒,笑得一臉憨意。
“杜道友喚我,可是有什麼事情?”韓猛一邊踏入門檻,一邊哈哈笑道。
張煬略帶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卻未多言,直接開門見山道“韓道友,接下來一段時日,子言與瓏兒將閉關苦修,我自身也需閉關修煉。因此——石頭這邊,便煩請你多加照拂。”
韓猛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膛說道“杜道友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石頭這小子雖然腦袋不太靈光,可心性淳厚,倒也省事。”
一旁的石頭尷尬摸了摸頭,連忙點頭附和“師尊放心,弟子一定听韓前輩的話,絕不添亂!”
張煬輕輕點頭,眸光沉靜如水。隨後自儲物袋中取出一只溫潤白玉盒,盒體瑩潔如脂。他輕輕將玉盒推至韓猛面前,神情溫和,唇角含笑,聲音清朗如風“韓道友,此盒中,乃是一枚化雷靈果。內蘊天雷之精,靈性狂烈澎湃,若由結丹修士煉化,足可助其破關一小境,穩步精進。”
話音未落,韓猛神色頓時一變,眉眼間滿是震動。他猛地抬首看向張煬,又低頭望向玉盒,仿若那盒中靈果重若千鈞,連連擺手,語聲急切“杜道友,這般珍品……實在太重。韓某不過是受你托付,照看石頭一二,何德何能承此厚賜?這禮,韓某斷不敢受。”
張煬卻朗聲一笑,眼神澄澈,語氣坦然中帶著一絲灑然飄逸“道友毋須推辭。此物于我而今用處不大,倒是道友,如今正處瓶頸之際,服用此果,便可借勢破境,早日踏入結丹圓滿之境。屆時,便有足夠時間來謀劃凝嬰之事,未來凝嬰之時,也能多幾分勝算。”
韓猛聞言,神情微震,眼底波動閃爍,沉默良久。
終于,他長出一口氣,緩緩伸手將玉盒收入袖中,目光沉肅,語聲低啞“杜道友……你不僅在煉器一道上毫無保留指點韓某,如今更以這等珍貴靈物相贈,韓某……愧領厚恩。此情此義,銘刻于心。日後若你有需——哪怕刀山火海,粉身碎骨,韓猛亦絕無二話!”
張煬輕擺衣袖,語帶輕松,卻分量十足“韓道友言重了。這些時日,還得勞你多費心,照拂我那不省心的徒弟一二。”
韓猛哈哈一笑,拳頭重重一擂胸口“這小子粗中有細,不難帶,放心交給我就是。”
二人相視一笑,風過庭前,輕煙裊裊,天光和煦,天地之間仿佛一時也柔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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