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煬辭別水藍真君,緩步離開府邸。臨行之際,他回首凝望那座古樸莊嚴、靈韻縈繞的宮殿,目光深處掠過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
沿著青石鋪就的街道前行,腳步輕快無聲,仿若風中柳葉飄拂。他此行所求的三樣珍材皆已到手,壓在心頭多日的重擔也終于可以放下。如今,正可著手煉制那件籌謀已久的法寶。
然而思及于此,他卻不由眉頭微蹙。
他暫居的別院洞府雖靜謐隱秘,卻並無完備煉器之所。而且別院四周禁制層層,聖山規矩森嚴,若貿然開闢洞府,反而容易引起夫諸族的不滿與猜忌。
略作權衡,他抬手取出一枚傳音符 ,指尖靈力輕引,那符 頓時光芒一閃,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
目送符光消散在空中,張煬眸光一斂,旋即轉身,徑直朝聖山城城東方向而去。那片區域多為雜役坊鋪,靈氣雖不及主城核心濃郁,卻也難得清靜,適合借地煉器。
不多時,他來到一座煉器坊前。
坊門敞開,一人早已候立門前。正是甦牧。只見他神色局促,衣襟雖整潔,額間卻已滲出細密冷汗,顯然等候已久,不敢有絲毫懈怠。
見張煬現身,甦牧連忙上前,深施一禮,語氣中滿是恭敬與感激︰“陳前輩,晚輩已將煉器坊收拾妥當,爐溫靈陣皆已調試就緒,恭迎前輩入內一觀。”
張煬微微頷首,並未多言,徑自隨他踏入坊中。
剛一入內,便有一股熾熱金屬交融的淡淡氣息撲面而來。煉器鼎早已預熱完畢,爐火溫度適中,火靈石跳動靈光,周圍靈陣光紋若隱若現,微光流轉間仿佛呼吸有節。
他站定坊中,目光略一掃視,淡聲道︰“布置尚可,靈氣流轉通暢,勉強可用。”
甦牧聞言,連連拱手,神色誠惶誠恐︰“前輩謬贊。若非前輩當日相助,晚輩恐早已被逐出城外,焉有今日安身之所?前輩若不嫌棄,坊中一應器具、靈材火晶,晚輩皆願奉上。”
張煬輕笑,目光在他身上一掃,語氣似隨意卻帶著一絲意味深長︰“你如今的煉器技藝,如何?”
甦牧聞言,眸中頓時閃過一抹光彩,整個人都挺直了幾分。他連忙躬身回道︰“回前輩,晚輩如今已能煉制極品法器,只是成功率尚低,難以穩定。”
說到此處,他語氣漸緩,面上露出些許羞澀之色,似自知底蘊尚淺,不敢妄自夸言。
張煬輕輕點頭,神情平淡,並無譏諷之意,反而認真思索片刻,緩聲道︰“你能如實相告,倒也不錯。我此番需于此坊中煉制兩件法寶,若你無事,便在一旁觀之。說不定……會有所得。”
甦牧聞言,面上驚喜之色幾乎難掩,深深一揖,聲音帶著難掩的激動與感恩︰“多謝前輩厚恩!能得觀前輩煉寶之術,晚輩三生有幸!晚輩這便關門,以免外人打擾。”
話音未落,他便風風火火地轉身奔出煉器坊。片刻之後,只听“ 噠”一聲輕響,鑄器閣的店門緊閉,靈陣悄然啟動,外界動靜盡數屏蔽。
室內瞬時安靜下來,只余火靈石爐中微微跳動的焰聲,仿若脈搏輕鳴,于這片靈氣氤氳中,勾勒出一段即將展開的煉寶序章。
張煬目光微微一斂,袖袍一展,靈光隨之浮動,一件件靈材自袖中緩緩飄落,輕然落于煉器台上。他舉止不見絲毫張揚,動作卻穩如山岳,神態從容之中,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恰在此時,甦牧已然折返,方才步入坊中,便見張煬將諸多材料有序擺放,頓時神色一凝,雙眸不由自主地瞪大,連呼吸也仿佛停滯了半瞬。
他目光首落之處,是那團幽黑如墨的泥狀之物——其表流轉著若有若無的魂影,似哭似笑,聚散不定,森寒之氣撲面而來。
甦牧心頭劇震,幾欲失聲,胸腔一緊,腦海轟然︰“玄魂泥?!竟是傳聞中只誕于陰冥險域的珍稀靈材?”
未及平復,他目光又被台側另一堆靈材牢牢吸引——
那是一堆暗青色的龍鱗,靜靜鋪陳在煉器台旁。每一片鱗片皆鋒銳如刃,鱗紋間隱有雷光游走,如電蛇蜿蜒,閃爍不定,帶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這……竟是四階化形蛟龍的鱗片?!”甦牧腦中轟然作響,震驚如潮水般洶涌翻滾,“如此數量……莫非是整條蛟龍之鱗?那可是……元嬰級別的妖獸啊!”
一念至此,寒意從脊背直竄至頭頂,叫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然而驚愕未止,他目光再次一偏,便瞥見煉器台另一隅,一塊灰蒙蒙不起眼的石塊靜靜臥于角落。
看似平凡的石頭,卻悄然吞噬著周遭靈氣,令整座煉器坊的靈韻為之一滯,仿佛那塊石頭便是天地靈力的死穴。
甦牧瞬間色變,幾乎驚呼出聲︰“禁靈石?!這是禁靈石!!”
話音甫落,他便覺不妥,連忙抬手捂住嘴巴,臉上泛起一抹窘迫的緋紅。隨後慌忙上前,低首彎腰,語氣惶恐︰“陳前輩恕罪……晚輩……一時失態,驚擾了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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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煬聞言,卻只是輕輕一笑,語氣溫和而平靜︰“無妨。”
那一笑,既無怒意,亦無輕蔑,仿佛眼前之物不過尋常手段,不足掛齒。
甦牧見狀,這才心頭稍安,仍不敢多言,默默退至一旁。但心神早已掀起萬丈波瀾,久久無法平息。
他望著那台上列陳的奇珍異材,心中驚駭難抑,忍不住暗自揣度︰
“玄魂泥、蛟龍鱗、禁靈石……這等靈材,足以煉出極品法寶了。難道……陳前輩所欲煉制者,是本命法寶?”
念及此,他喉頭微動,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目中神光明滅,震撼未息。
而張煬此刻卻神色如常,仿佛方才擺放的,並非諸般珍稀靈材,而僅是幾塊再普通不過的材料。他目光沉靜如水,指尖靈光游走,一道靈訣悄然凝聚,霎時間,空氣中靈氣再度泛起微妙波動,一場煉器的序章,悄然拉開帷幕。
他側眸望見甦牧神情激蕩,眼底劃過一抹了然之色,隨即衣袍一振,一塊巴掌大小的陣盤便被他拂袖祭出,穩穩地落在煉器台正中。
那陣盤通體青銅,邊緣雕有盤龍騰蛇之紋,其上符文層疊交錯,玄奧繁復,靈光宛如水波般蕩漾不息,透著古樸而內斂的威勢。
靈力注入剎那,陣盤表面頓時浮現出一道道陣紋虛影,彼此交織蔓延,轉瞬之間構建成一座簡易而高效的聚靈法陣。隨之煉器坊內靈氣劇烈震蕩,如潮汐翻涌般從四面八方涌來,盡數匯聚于煉器台上空。
空氣溫度也隨之急劇升高,仿若有一股無形熱浪席卷而過,靈氣沸騰激蕩,連甦牧也忍不住後退半步,衣袍鼓動如獵獵風聲,面露驚異。
他心中震動,暗嘆此陣盤品階之高,絕非常品所能比肩。光是這一手布陣手段,便讓他對“陳前輩”的來歷又添幾分敬畏。
而張煬卻始終從容不迫,神情淡然,開口之聲雖不高,卻自帶一股沉穩威勢,如鐘磬輕鳴,卻能攝人心神。
“此次所煉之器,名喚——‘禁神錄’,主封禁之道。”
他語落之際,目光落在煉器台上的幾件主材之上,輕聲續道︰
“此寶以玄魂泥與禁靈石為主材。前者生于陰魂地脈,陰煞幽冥,可攝神識、擾魂念;後者則乃天地至忌之物,靈力近之即潰,可斷術絕法,萬法難存。”
“二者合煉,彼此呼應,專破敵人神識靈台,封鎮其靈力流轉。若禁神錄祭出,卷軸展開,可構築封域,敵人一旦陷入其中,靈氣將難以調動,神識亦受侵擾。隨時間推移,所受壓制更甚,最終不過是甕中之鱉、待宰羔羊。”
語氣平穩,卻字字如鋒,令人心寒。
甦牧聞言,心頭猛然一緊,背脊不由得微微發涼。他生平見過的法寶不在少數,卻從未听過有如此詭厲之器,哪怕是傳承數千年的甦家,也未曾記載這般詭譎的法寶。
“封靈絕識……還能隨時間累積壓制之效……此寶一旦煉成,簡直堪稱殺局之源,絕境之器!”
他咽了口唾沫,心中震撼如海嘯般席卷,再難平息。
張煬語氣依舊淡然,卻多了幾分肅穆之意︰“此次煉制的前半環節,僅是常規靈材的融合,並無太大難度。唯獨當胚胎初成,需為法寶銘刻禁制,方能激發玄魂泥與禁靈石的極致潛力。此步若有分毫差池,不是神識遭反噬,便是靈材自行崩毀。”
他語鋒一轉,似隨意,卻自有威嚴︰“你只需在旁靜觀,看我如何控火、融材、御靈、銘刻。若能有所悟,亦不虛此行。”
甦牧聞言,面色頓時一肅,心神皆振,忙拱手深禮,語氣鄭重如誓︰“晚輩銘記在心。”
言罷,他退至一旁,神情凝重,雙目炯炯,如臨大敵般緊盯煉器台,不敢眨眼半分,唯恐錯過每一個關鍵細節。
張煬衣袍微動,氣息緩緩沉凝。指尖靈光乍現,一縷溫潤而收斂的紫青靈焰悄然浮現于掌中,宛如靜謐流泉,又似深夜繁星,沉穩而不張揚。他手腕一轉,靈焰隨之升起,穩穩懸于煉器台之上。
空氣微震,靈氣如驚濤拍岸般奔涌而來,化作一道漩渦,紛紛投入那團靈焰之中。靈焰悄然吞吐,將四周溫度推至極限,煉器,至此正式開始。
張煬未多言,只是目光如水,抬手一指。
“咻——”
紫青靈焰驟然飛射,宛如龍影破空,劃出優雅凌厲的弧線,穩穩落入煉器鼎之下。火焰落地瞬息暴漲,緊接著又迅速收斂,宛若靈蛇蜿蜒,盤旋于鼎座之下,形成一道道靈焰渦流,宛如自生火域。
火雖熾烈,然在張煬控御之下卻絲毫不亂,如星辰運轉般自有其序,與天地靈氣渾然一體。
熱浪升騰,煉器坊內溫度悄然攀升。僅片刻,鼎身便浮現出一層淡金熱芒,表面微微顫動,仿若龍吟低鳴,預熱已成。
張煬袖袍一拂,諸多靈材應勢而起——玄魂泥、禁靈石、化形蛟龍鱗片等珍稀材料,皆懸于半空,靈光交匯,似星河倒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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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輕引,靈焰陡然升騰,靈材依序投入鼎中,開始逐一熔煉、分解。
這一過程枯燥至極,無光怪陸離之景,亦無異象紛呈之威。但在甦牧眼中,卻恍若天書緩緩展開,每一道手訣,每一次火勢波動,皆深藏玄機,玄妙莫測。
他屏息凝神,目不轉楮,生怕錯過任何細節。靈材熔化的節奏、張煬指訣變幻的節律、靈焰漲縮的時機……無一不刻在他心頭,銘入骨髓。
時間悄然流逝,轉眼便是半月有余。
此時,鼎內所有主材早已化作一團暗金色的粘稠流光,其間隱現幽魂纏繞、雷電跳動、禁制若隱若現,氣息晦澀莫測,靈韻內斂而深沉,昭示其不凡本質。
張煬緩緩伸手,輕點虛空,煉器鼎自動閉合,那團靈液隨之被收入一旁儲物鼎中,靈陣封印,鎮壓其中,為下一步做足準備。
他靜立片刻,調息凝神,旋即再次啟鼎,沉聲開口︰
“接下來,是將各靈材融合為一,此乃煉器第二重關隘。火候之細、順序之精、靈性相斥與否,皆需絲絲入扣,稍有偏差,前功盡棄。”
話落,他左手掐訣,右掌控火,靈焰倏然爆發,化作長龍沖入鼎中。火龍翻卷盤旋,靈焰隨心而舞,逐一牽引融合封存的靈材氣息。
“控火之術,是煉器根本,首重穩定與節律。”
張煬一邊施術,一邊徐徐講解,“你看此焰——”
話音未落,手指微動,火焰隨之一斂一張,宛若呼吸律動︰“初熾後緩,斂而不散,火意收于心,此為‘養火入鼎’之法。唯有以此調和靈材性情,方能使其相融而不沖突。”
“至于銘刻禁制之時,更須以靈焰為筆,銘刻禁制。若非天地靈焰,恐難以支撐那等精微之法。”
甦牧听得如痴如醉,只覺靈台空明,識海如開,仿佛一道道光芒在腦海炸裂。他死死盯著那團靈焰的一舉一動,心中已有絲絲明悟悄然生根。
又過大半月,張煬忽然停下手中動作,煉器鼎內傳來一聲清鳴,“嗡——”
甦牧神色一震,只見鼎中靈焰緩緩熄滅,一團金紫交融的流光在鼎內緩緩凝聚,化作一顆拳頭大小的球體,懸浮不動。
其內神識蟄伏,靈力鼓蕩,如有靈獸沉眠,令人不敢逼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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