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破碎的藥罐,林樂知的心也仿佛被撕裂成了無數塊。
揪痛不已。
那瓶藥膏是自己在來島前給關子恆,讓他治療手掌上的擦傷用的。
即便在來這里的路上之前,林樂知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讓自己以冷靜、理智的情緒面對。
可……
當關子恆的尸身真的在他眼前時。
僅只看到那碎罐,林樂知便已經沒有了看下去的勇氣,亦沒有靠近的勇氣,如木棍般僵直的佇立在原地,目光躲向一側。
緊攥著關子恆包袱的那只手顫抖著,骨節處攥的泛白。
包袱里的東西尚在,可人卻……
最終。
檢查尸身的活,還是由洛止風一人進行,林樂知只是低著頭站在一旁听著。
因為此處離湖邊不遠,清川讓柳雲赫把馮遠背到湖邊,要幫馮遠仔細診療並重新包扎患處,鄧洋、周元良,連同兩名將士,一同跟過去幫忙。
自知在一旁看著幫不上忙,周元良主動提出去附近的林子幫馮遠制作一根臨時用的拐棍,周元良身旁的一名將士在听後,表示一同前往。
柳雲赫沒有待在清川身邊,把馮遠背到湖邊放下後,便小跑回來,隨蕭以禍留在了尸身發現地。
柳雲赫左右活動了一下筋骨,繼而仿佛有些疲憊地蹲在一邊,手對著臉扇了幾下驅散熱氣後,百無聊賴般,有一搭沒一搭用手指撥弄著地上的碎石,眼楮時不時的瞥向林樂知。
“死者為男性,尸身全身燒傷,呈焦炭狀,因高空墜落導致身體斷裂。鼻腔內發現黑灰,可以確定其死因是燒傷致死。”
洛止風客觀、冷靜的描述著關子恆的死因。
停頓了片刻後,洛止風略帶猶豫的口吻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尸身旁邊的藥罐,應是姜兄在臨行前交給關兄的吧。”
洛止風的問話,令林樂知在倒吸了一口氣的同時,止住了呼吸,仿佛周身的血液也隨之凝固了。
林樂知沒有說話,微微垂首,雙唇緊抿著,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看來這具尸首,確實是關兄。”
沉默了好一會兒,林樂知松開了緊抿的雙唇,氣息不平穩略帶顫抖的問道“尸身附近,可有發現其他有用的線索?”
洛止風眸間帶有失落,搖了搖頭道“尚未發現可用線索。”
洛止風似想上前安慰林樂知,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神情含有痛惜道“斯人已去,還望姜兄節哀。”
就在此時,去林間尋找合適樹枝用來做拐棍的兩人,面色急匆的從樹林之中跑了出來。
周元良腿腳不便,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跑在前面的將士先一步跑到程肅的面前,面色驚恐的稟告道“稟告將軍,樹…樹林里發現了一串帶水的足印。”
“什麼?”
程肅當即眸色凝重道。
“看那足跡,像是那個水…水鬼留下的。”
這名將士知道將軍不信,更不喜听到鬼神一類的東西,在說到水鬼二字時,語氣明顯弱了很多,但臉上的恐懼卻絲毫未減。
“帶路。”
洪明旭神情凝重道,邁動步伐準備隨該名將士去看。
剛邁出一步,程肅伸手攔下了洪明旭,眼中帶有擔憂,關切亦帶有命令的口吻道“明旭,你身上有傷,方才又隨行走了很遠的路,你留下來休息,我帶人去看看。”
“可是…”
“這是命令。”
程肅的語氣中帶有不容置喙,是以,洪明旭雖不放心,但既然程肅說了是命令,也只好頷首抱拳領命道“是,將軍。”
雖是突生出的枝節,可卻也讓林樂知得到了一絲喘息,隨同程肅一同前往。
林樂知如同空殼一般跟在隊伍的後面,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逃離。
他深知這一絲喘息,是以逃避換來的。
然而。
他越是深知這一點,步伐就邁的越快,就越在心底反復責罵著自己懦弱、沒用。
關子恆生前的笑臉,四分五裂的慘死的身軀,不停的在林樂知的腦子里輪回播放著。
邁出的每一步都好似用刀子在心口處,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事到如今,他早已無法將身邊的人,當成紙片人來看待。
因為對他而言,他們都是活生生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會說會笑,會呼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珍視的感情,都在拼盡全力的活著。
這麼想著,林樂知的步伐邁得越快,心上的刀口就劃得越快越深,心中的沉痛也愈發加劇,愈加的難以呼吸,臉色也隨之愈發的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如同將要傾倒的大廈。
眼前逐漸模糊,伴隨著眩暈感,越發難以看清周圍的事物,只能感受到自己在走,機械一般的走著。
明明不長的一條路,卻仿佛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林樂知!”
伴隨著一聲急促的叫喊聲,與此同時,手臂處也傳來一股抓握的力量。
林樂知循聲看去,眼楮終于找回了些許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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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听到聲音時,林樂知便已經知道是誰了,但在轉過頭,看清落入眼眶中人的輪廓時,林樂知卻像是不知道一般,傻乎乎的強撐起笑容道“是你啊……”
“什麼是我,你看…”
蕭以禍皺起眉頭,眼含擔憂,關切中帶有一絲責備與急切。
栽倒橫在雜草叢里顯而易見的粗大樹干,林樂知竟像視為不見一般,不繞也不邁,就打算那樣直直的走過去。
不等蕭以禍的‘路’字說出口,亦或是知道有人會扶住自己,林樂知頓時失去了站立的力氣,身子難以自控的向前傾倒。
果然……
不出所料的。
身子傾倒的一瞬間,自己便被那股力量拽了過去,後背穩穩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中,腰間多了一道承托之力。
滿是創口血淋淋,陣痛不已的心,不知從哪個創口處冒出了一絲竊喜,還有一道微弱的聲音。
在說著……
他…
賭對了。
“你別去了,我帶你回去休息。”
蕭以禍皺緊了眉頭,眼中滿是擔憂的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喙與一絲慌亂,繼而伸手去拿林樂知垂在身側的兩個包袱。
想背到自己身上,為林樂知減去身上的負重。
可……
不管蕭以禍怎麼用力,明明林樂知也沒有了站立的力氣,可林樂知就是緊攥著那包袱帶不松手。
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凝聚在了這只緊握包袱的手上。
“你…”
“公子——!”
跟在後面的柳雲赫見狀,急忙加快腳步跑到兩人身旁。
喊得是公子,可他的眼楮卻是先落到了林樂知的臉上,在看到林樂知蒼白而又虛弱的面容後,滿臉擔憂與急切地問道“他沒事吧。”
蕭以禍本想用力一把扯過,但就在他剛準備用力的瞬間,林樂知好似察覺到一般,手攥的更緊了。
與此同時,一道微弱如蚊蠅般的聲音傳來,卻帶著堅定與執拗。
“不,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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