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暫告以段落後，程肅先行回到帳篷換衣服，將洪明旭叫了進去。
脫下帶有血腥味的濕衣，滿身上下遍布舊傷，都是被刀劍所傷。
靠近心口處，有一塊圓孔狀的傷痕，相較那些舊傷痕，這處傷痕傷口周圍的皮膚，非常的新，能看得出是剛恢復不久，褪去結痂的樣子。
很快身上的傷痕，就被干淨的里衣蓋住了，但卻蓋不住洪明旭眼中的自責。
程肅轉過身來，發現了洪明旭在愣神，輕聲叫了聲︰“明旭。”
見洪明旭沒反應，程肅又高聲喊了一遍，洪明旭這才回過神來，抱拳道︰“將軍有何吩咐。”
程肅命令道︰“重新召集將士和百姓，一個時辰後，準備上島。”
“是！”
洪明旭領命，準備去做程肅交代的事情。
“等會。”程肅叫住了洪明旭，神情有些許考量，小聲交代道︰“此次突遭禍事，也是我考慮不周所致，令百姓深受其害，若之前征集的百姓中，有不願意上島的，切記不可勉強。”
洪明旭抱拳，一臉敬仰的回應道︰“知道了將軍，屬下定當辦妥。”
在洪明旭手快要打上帳篷的時候，程肅輕沉了一口氣說道︰“十多年前，你也救了我一命，此事已經過去了，無需一直介懷，若朝廷再給你升遷的機會，莫要再推辭了。”
“……將軍，我這輩子只想做你的部下。”
洪明旭僵硬著身子，只說了這麼一句後，便掀開門簾走了出去，眼中的愁思不僅沒有得到疏解，反而更深了。
這處傷痕，洪明旭記得很清楚，是出兵剿滅雲羌國時受的傷。
差點就要了程肅的命。
當時兩兵交戰，雲羌國的士兵被打的節節敗退，即便程肅說，只要他們肯放下武器投降，北齊就可以留他們一命。
但雲羌國的殘兵，即便身負重傷也不肯繳械投降。
投降，于國不忠不義。
不肯投降，那便只有死。
兩國之間，只有殺到最後一刻，殺到一方無人站起來抗爭，才能換來和平。
將士不分強弱，只是國家不同，立場不同，想要守護的東西也不同。
諸多不同里，有一點卻是相同的。
同為將士。
對于每一個將士而言，在沙場上戰死，就是最高的榮耀與信仰。
每一位將士的死，都是可敬的，面對這份可敬，我們手上的刀刃更要干淨利落的將其殺死，令敵方不受折磨，有尊嚴的戰死。
將軍從年輕時就駐守邊關，參加過大大小小的戰事，見過無數百姓疾苦和生死，即便再小的戰事，也會親自帶兵前往，鼓舞士氣。
每當新兵進營前，將軍還常會在將士的面前訓話。
十多年前，承景九年，自己也曾是個新兵，將軍就是在將軍台上這麼訓話的。
即便自己有武藝傍身，但因為沒有功績，只能從小兵做起。
很快十多年過去……
承景二十年，新春之際。
那時，兩國交戰，戰事已足足持續了一年多，這一年里，危機無處不在，稍不留神便會致命。
洪明旭永遠都記得那一天。
在戰事快要結束的時候，程肅為了救他，被一支從混亂中射出來的箭，射進了胸口，命懸一線。
將軍硬是拖著不肯醫治，也不肯回營，直到看到北齊大獲全勝，雲羌國將士無一人存活時，繃著的臉才緩了下來，下令回營。
回營的路上，流血過多，將軍暈了過去。
軍營中的大夫，醫治了好久才把將軍從閻王爺的手中拉回來。
這期間，自己一直不吃不喝，守在將軍的面前。
原以為將軍會臭罵自己一頓，但將軍醒來先關心的卻是將士的安危，還讓自己也去休息，不必守著他。
將軍說，十多年前自己也曾救了他一命。
他記得。
那一年剛入營，因為只是周邊的滋事，將軍只帶了小部隊的人前去平復，卻不幸遭敵人埋伏，他所帶的編隊剛好在不遠處巡邏。
听到有刀劍的聲響時，便帶著身邊的將士，前去查探。
在發現是將軍後，憑借自己的武藝，救下了將軍，但也只救下了將軍。
也是這樣，自己才慢慢的到了校尉一職，來到了將軍的身邊。
應該要誓死保衛將軍的，卻因為自己，差點就害將軍丟了性命，也是因為這樣，自己一再推拒朝廷的升遷。
洪明旭抬頭看向逐漸明亮的天空，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澀的笑。
更何況……
自己何德何能，做一個獨鎮一方的大將軍。
事情得有進展，湖岸邊受傷的百姓也都安置妥當，眼下也沒有其他的事，蕭以禍與清川相視一眼後，準備先行回客棧一趟。
進過軍營帳篷的時候，恰巧程肅換完衣服從帳篷中出來，迎面踫上了。
蕭以禍和清川作禮稱呼後，準備離去。
“等下。”程肅喊住了二人。
清川拱手作禮問道︰“程將軍有何事吩咐？”
“沒什麼吩咐。”繼而笑了笑說道︰“你們二人不必太過緊張，剛才見你們兩個武藝和醫術不俗，想問下你二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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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川微微頷首的，淡淡的回應道︰“草民清川。”
“你呢？”程肅定楮看向蕭以禍問道，眼神饒有興趣的問道。
蕭以禍作禮垂眸道︰“草民肖煦。”
“好名字。”程肅看向二人，邀請道︰“你們二人都是有能之人，不知可願陪我一同上湖島？”
“這……”清川與蕭以禍對視了一眼，拿不準主意。
蕭以禍抱拳開口道︰“我們本就有意登湖島探其究竟，若能助將軍一臂之力，是我二人的榮幸。”
听之，程肅開懷的笑了笑，“好！那你們一個時辰後，到此集合。”
一直在耳邊問這問那的柳雲赫突然安靜下來，林樂知覺得奇怪，朝柳雲赫的方向看去，便注意到了柳雲赫擔憂的眼神。
林樂知順著柳雲赫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不遠處蕭以禍二人被程肅叫住了。
難不成，蕭以禍王爺的身份被發現了？
林樂知暗暗想到。
隨即，林樂知又覺得不關自己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眼楮朝湖島看去。
盯著看了一會，眸色沉了下來。
等待集合時間的，郭永一行人無聊的蹲在岸邊，同樣向湖島的方向看著，心中想著這薄霧還有多久能完全散干淨。
“那是……”郭永注意到了湖島一側升起的青煙，眼神微眯，還揉了揉眼楮，確認自己有沒有眼花。
程肅看著蕭以禍，眸間很是欣賞的問道︰“我看你輕功不錯，不知師……”
“是炊煙——！”
郭永的喊話，打斷了程肅的問話。
在場的眾人，往郭永的方向看去。
確認沒有看錯後，即刻站起身來，指著湖島的青煙的方向，有些激動的喊道︰連忙朝大家伙的方向，有些激動的喊道︰“你們快看，有人在生火做飯，那湖島上果然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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