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哥，你快點來啊，葉新宇和東子兩個人干上了，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啊，才剛剛十點多鐘！”听到小吳手機里著急的聲音，許前進徹底坐不住了，他趕忙離開院子里的躺椅，走到屋門前，對香玲說道，“臨時有點事，我就不喝你的麥乳精了，我去了啊香玲，有事打電話！”說著話，許前進也顧不上收拾一下自己，趕忙快步走出院子，直奔門口的愛車。 許前進的手還沒從方向盤上挪開，心就跟著車輪碾過石子路的顛簸，在胸腔里擂起了鼓。車窗外，東山商鋪的彩旗還在風里招展，嘉年華的余溫像層薄紗裹著村子——昨天游客隨手系在樹梢的彩色氣球蔫了半截，賣的小攤竹筐里，剩下的糖棍沾著細碎的糖霜，在日頭下閃著亮晶晶的光。可這份熱熱鬧鬧，此刻看在他眼里，反倒像根扎在肉里的刺，硌得人心里發慌。
“咚咚咚！”來到了茶吧門口，許前進熄了火跳下車，指節重重砸在東子山語茶歇茶吧的玻璃門上，震得門楣上的風鈴叮鈴亂響。門里沒動靜，只有隱約的爭吵聲悶在里頭，像罐子里捂著的雷，眼看就要炸開。他摸出手機打給小吳，听筒里剛傳出“喂”的一聲，就被一陣嘩啦啦的脆響截斷——像是玻璃杯摔在了地上。
“小吳！開門！”許仙應轉身拍著隔壁手工藝品店的門框。小吳探出頭，手里還捏著沒編完的草螞蚱，怯生生地往茶吧後門努嘴“前進哥，剛……剛見東子媳婦從後門繞去村委會了，前門怕是從里頭反鎖了。”
許前進應聲繞到後門，果然見著那道竹柵欄虛掩著，縫隙里漏出東子的怒吼“我看你就是誠心找茬！昨天賣爆了的檸檬茶，今天就敢說衛生不合格？那健康證明明晃晃貼在牆上，你眼珠子長後腦勺了？”
“合格？”另一個聲音裹著酒氣頂回來，帶著點說不清的傲慢，“吧台底下堆著空箱子，牆角還有蒼蠅嗡嗡轉，這叫合格？東子我告訴你，我是市場監管所特聘的監督員，查你是本分，是為了全村好，為了來葫蘆彎的每一個游客負責！”
許前進猛地推開茶吧的玻璃門，一股子酸溜溜的檸檬香混著啤酒味撲面而來，嗆得他皺了皺眉。店里早沒了往日的清爽吧台上碎了三個玻璃杯，黃澄澄的檸檬片撒得滿地都是，像誰打翻了蜜罐；東子攥著拳頭站在那兒，額角的青筋跳得像條活蟲，眼楮瞪得通紅；他對面的葉新宇——二懶叔的姑爺，頭發亂蓬蓬的，夾克衫拉鏈敞著，手里還捏著個沒喝完的啤酒瓶，瓶底在地板上磕得 響，像是在敲戰鼓。
“都給我住嘴！”許前進的嗓門像劈了道雷，瞬間壓過兩人的爭吵。他幾步跨到中間，先瞪向東子，聲音里帶著火“東子！你自個兒看看這地上！昨天嘉年華剛創下紀錄，全村人還沒從高興勁兒里緩過來，你就給我演這出？忘了去年你蹲在村委會門口，紅著眼圈求著貸啟動資金的時候了？忘了為了讓你這茶吧趕在旺季開起來，老少爺們扛著涂料桶、拎著水泥袋，幫你刷牆鋪地板到後半夜了？”
東子的脖子還梗得像塊硬木頭，眼圈卻先紅了，聲音發悶“前進叔，他就是故意的！昨天他來買茶，說要賒賬我沒應，今天就揣著個紅袖章來挑刺，還揚言說要封我的店！”
“我挑刺？”葉新宇把啤酒瓶往吧台上一墩，酒沫子“噗”地濺出來，濺在他自己的手背上，“我是按規矩辦事！你營業執照經營範圍里寫著賣預包裝零食了？吧台後頭那幾排花花綠綠的餅干糖果，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有這冰櫃，溫度都快趕上冷藏了，冰塊里漂著黑點點，你當游客眼瞎啊？”
許前進皺起眉，目光掃過吧台後的貨架——果然擺著幾排包裝花哨的餅干，塑料包裝袋上的卡通圖案笑得刺眼；他又瞥向冰櫃，角落的冰塊里確實沉著些灰黑色的碎屑，像是沒擦干淨的污漬。他深吸一口氣，轉向張強時，語氣緩了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穩“新宇，我知道你是所里聘的監督員，按規矩辦事沒毛病。但你瞅瞅，這是葫蘆灣村頭一個茶吧，東子也是頭回摸著門道做生意，有些地方考慮不周全，你好好教他，讓他改了就行，犯不著臉紅脖子粗地吵成這樣。”
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相冊翻出張照片“你看，昨天游客多，東子媳婦急著補了點零食，想著方便客人，手續確實沒跟上。我剛才聯系市場監管所了，補充協議下午就能辦下來。至于冰櫃，準是昨天忙忘了清理，現在就讓東子徹底打掃，保證擦得能照見人影。”
葉新宇6的臉色松動了些，手卻還攥著筆記本，嘴硬道“我……我也是為了村里好。現在游客多了，要是真出點食品安全問題，那之前的努力不就全打水漂了？”
“這話在理。”許前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夾克衫傳過去，“所以才更得講究方式方法。你是二懶叔的姑爺，也算是個葫蘆灣人，該幫著東子把生意往正道上引，而不是一上來就把路堵死。這樣，你現在列個整改清單，讓東子照著改，改完了你再來查，要是還不合格，不用你動手，我先把他這店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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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子梗著的脖子慢慢垂了下去，蹲下身開始撿地上的玻璃碎片，指尖被碎碴劃了道小口也沒察覺“許書記，是我沖動了。強子哥說的那些問題，我確實沒注意到。”
葉新宇把啤酒瓶塞進牆角的垃圾桶，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掏出個牛皮筆記本，又摸出支筆“行，我列清單。但東子你記住，做生意跟種莊稼一個理，光圖長得快不行，得根正苗紅，干淨、規矩才是長久飯票。”
正說著，東子女友帶著匆匆水靈掀簾進來，手里攥著剛剛打印好的補充協議，紙邊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許書記，手續補來了！零食都是從鎮上超市進的，這是供貨商資質，發票也在這兒……”“好的東子女友，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就是抽空多勸勸東子，都入黨了，作為黨員的一分子，絕不能暴躁狂怒，萬事不離其宗，與人好好溝通方才是明智之舉！”
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照進來，落在滿地的檸檬片上，泛著金燦燦的光，像撒了層碎金子。許前進看著東子蹲在冰櫃前，正用抹布一點點擦著角落的污漬，又看了看葉新宇低頭寫清單的側臉，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忽然覺得這吵鬧過後的茶吧，比昨天嘉年華的喧囂更讓人踏實——葫蘆灣的熱鬧要長久，靠的不光是南來北往的游客，更是這吵吵鬧鬧里藏著的，一股子想把日子過好的真心。
“東子，”他揚聲喊了句，聲音里帶著笑，“中午讓你媳婦多炒兩個菜，咱們聚在一起喝兩杯，就當是……慶祝咱們葫蘆灣的規矩，今兒個算是真立起來了。”
東子怎好意思拒絕，于是乎爽快的說道，“好的前進叔，不如咱在飯館要點菜吧。很快就會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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