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哨聲刺破拂曉前的寂靜，265團的士兵們從防炮洞中艱難地爬出，渾身沾滿泥水，活像一群疲憊的泥猴子。
他們已經連續作戰兩天兩夜，軍裝破爛不堪，眼窩深陷，但手中緊握的步槍依然堅定。
陣地上彌漫著硝煙和血腥混合的氣味，這是死亡的氣息，也是戰爭最真實的味道。
團觀察哨突然發出急促的呼喊︰“小鬼子的戰車！小鬼子戰車出動了！讓爆破組準備！”
日軍116師團120聯隊已經對265團堅守的山梁陣地發動了持續兩天的猛攻。
這支日軍部隊以頑強著稱，配備了精良武器，尤其是那幾輛97式戰車，成為了265團陣地最大的威脅。
97式戰車雖然不像歐洲戰場上的坦克那樣龐大，但對于缺乏反坦克武器的中國軍隊來說，卻是難以撼動的鋼鐵巨獸。
它們配備的57毫米主炮和兩挺7.7毫米機槍，足以摧毀國軍陣地上任何防御工事。
265團團長李澤楷站在指揮所前，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日軍動向。
他年僅三十，卻已肩負起一個團的存亡重任。兩天來的激戰，全團傷亡已過三分之一，彈藥補給嚴重不足，士兵們疲憊不堪。
“傳令兵，通知各營連長到指揮所開會！”李澤楷的聲音沙啞卻堅定。
片刻後，幾位滿身塵土的軍官貓著腰鑽進指揮所。三營長趙鐵柱最後進入，他左臂纏著的繃帶還在滲血。
“團座，小鬼子又要進攻了？”一營長張大山直截了當地問。
李澤楷點頭，面色凝重︰“據觀察哨報告，日軍這次出動了四輛97式戰車，後面跟著至少兩個中隊的步兵。”
軍官們面面相覷，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此前日軍只是步兵沖鋒，已經讓265團傷亡慘重，現在加上戰車助攻，陣地恐怕難以堅守。
“我們沒有反坦克炮，只能靠爆破組了。”李澤楷的目光掃過每位軍官。
“每個營抽調十名勇士，組成敢死隊，用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對付那些鐵王八！”
趙鐵柱猛地站起來︰“團座，三營願意承擔這個任務！”
“不行，”李澤楷搖頭，“你們營已經傷亡過大，從一營和二營抽調吧。”
會議結束後，軍官們迅速返回各自陣地準備迎敵。李澤楷叫住趙鐵柱︰“鐵柱，你的傷怎麼樣？”
“皮肉傷，不礙事。”趙鐵柱滿不在乎地說。
“團座，這次鬼子來勢洶洶，我擔心...”
“擔心守不住？”李澤楷接過話頭，目光投向遠處漸漸亮起的天際，“我們必須守住。師部說援軍已經在路上，只要我們再堅持半天。”
趙鐵柱苦笑︰“這話兩天前就說過了。”
李澤楷拍拍他的肩︰“就算是最後一道防線，也要讓鬼子付出代價！”
命令傳達到各連隊後，令人意外的是，志願參加敢死隊的士兵遠遠超過需要的人數。
許多士兵甚至寫下了血書，請求加入這個“十死無生”的任務。
他們中有的年僅十七八歲，有的則是經歷過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的老兵。
爆破組，這個名字在軍中還有一個更為人熟知的名字——敢死隊。
這是全軍陣亡率最高的戰斗單位，特別是對付日軍坦克和裝甲車的敢死隊，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國家危亡之際，仍有無數的士兵願意前僕後繼，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阻擋敵人的鋼鐵洪流。
在一處相對安全的壕溝里，二十名被選中的敢死隊員正在做最後準備。
他們胸前捆著炸藥包，或是手握一捆集束手榴彈，排成兩列，靜靜地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一個年輕的小戰士嘴唇微微發抖，身旁的老兵看見了，低聲問︰“怕嗎？”
小戰士誠實地點點頭︰“有點。”
老兵笑了笑︰“怕很正常。但記住，我們多炸一輛鐵王八，陣地就多一分希望，弟兄們就少死幾個人。”
“你以前干過這個嗎？”小戰士好奇地問。
老兵搖搖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這時，敢死隊隊長——一位臉上有刀疤的漢子走過來，開始檢查每個人的裝備。
“听著，”他的聲音粗啞卻有力，“等鬼子戰車靠近到五十米內，我們從側翼摸過去，我打頭陣，你們跟著。”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每個隊員年輕的臉龐。
“記住，炸藥引爆只有十秒鐘時間，拉響導火索後要迅速靠近坦克底部或履帶，如果有誰猶豫了，現在可以退出。”
沒有一個人動彈。
隊長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動︰“好，都是好樣的，下去後，我請弟兄們喝酒！”
日軍進入到300米射程時，265團僅剩的兩挺馬克沁重機槍率先開火。
“噠噠噠噠！”清脆的槍聲撕裂黎明的寂靜，槍口冒出的火星與曳光彈的光弧在漸褪的夜色中交織成一幅死亡畫卷。
265團沒有照明彈，團直屬炮兵連的5門60迫擊炮開始了射擊。
“咚咚咚！”幾發迫擊炮彈在日軍沖鋒序列中炸響，爆炸時亮起的火光，將一些日軍身影映射在265團士兵眼中！
步槍、輕重機槍紛紛開火，短短十幾秒小鬼子就倒下數十人。
不少日軍立刻臥倒，只剩幾輛97式戰車還在“吱呀！吱呀！”地向前行駛。
同時，戰車炮口閃爍一陣火花！“轟轟”連續兩次爆炸在一挺馬克沁重機槍陣地周圍炸開，這挺剛剛還在收割小鬼子士兵生命的機槍立刻啞火。
然而不到半分鐘，這挺機槍再一次響起！機槍手已經犧牲，副射手接過位置，盡管左臂被彈片劃傷，鮮血順著手臂流淌，他仍然堅持操作機槍，向日軍傾瀉子彈。
此刻天邊已經露出一絲魚肚白，可是看著越來越近的日軍戰車，所有265團官兵都知道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扛過去了他們就可以再見光明，扛不過去他們就只能永遠的迷失在黑暗中。
“轟轟轟！”日軍的擲彈筒也開始紛紛開火，一時間整個265團前沿陣地全部被火光與爆炸籠罩。
“殺給給！”一名日軍少佐手中的指揮刀向前揮舞，那些或匍匐在地、或彎腰前行、或跟著日軍戰車後面的日軍步兵，全部起身怪叫著向著百米不到的265團前沿陣地發起了沖鋒！
“板載！天鬧黑嘎板載！”
“大日本帝國武運長久！”日軍的嚎叫聲與槍炮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戰爭交響樂。
混合著日軍士兵的怪叫，四輛日軍坦克緩緩駛入了陣地。
“壓下去！將小鬼子壓下去！敢死隊出擊！”李澤楷大聲命令道。
他從身旁戰死的士兵身邊撿起那把中正步槍，“ 嚓”一聲，刺刀已經安裝。
明晃晃的刀鋒在黑夜的火光中折射出攝人心魄的寒芒。
“團座，你不能上去！”趙鐵柱急忙阻攔，“一團之長應該在指揮位置！”
李澤楷頭也不回︰“現在沒有團長，只有265團的一個兵！指揮權交給你了，如果我回不來，你就是團長！”
說完，他一步躍出戰壕，迎著小鬼子沖了上去。三營長趙鐵柱也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陣地上數百265團的弟兄一起發起了反沖鋒。
“殺！”喊殺聲震天動地，兩支軍隊如同兩股洶涌的潮水撞擊在一起，濺起血色的浪花。
李澤楷迎上了一名日軍軍官，那軍官雙手握著武士刀，嘴里嘰里咕嚕地喊著什麼，一刀劈向李澤楷的頭部。
“鐺”的一聲。李澤楷的刺刀與武士刀激烈踫撞，甚至濺起絲絲火星！
日軍軍官因為比李澤楷要矮上一頭，加上力氣也不如李澤楷，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後踉蹌幾步。
李澤楷可不和小鬼子拼什麼武技，直接是以力壓制，一招得手、絕不猶豫立刻繼續舉著中正步槍拼命地捅刺！
這名日軍軍官根本來不及反應，前支後擋了幾個回合後，被李澤楷一刺刀捅穿了胸口，手中的武士刀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轟！”一聲巨響在不遠處響起，剛烈的沖擊波，幾乎將李澤楷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