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厚重卻擋不住暑氣的窗簾縫隙滲進來，混合著桌上雪茄燃燒的濃烈煙草味，讓整個辦公室的空氣更顯滯重壓抑。
一盞綠罩台燈在辦公桌上投下昏黃的光圈，光圈邊緣籠罩著軍統局局長戴笠那張稜角分明的臉。
然而，這張平日里不怒自威的面孔，此刻卻籠罩著一層比窗外陰霾天色更濃的陰雲。
幾天了，自從與華聯的交涉徹底破裂後，這片陰郁就未曾從他眉宇間消散過。
“篤篤篤。”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死寂。一名穿著筆挺中山裝、額頭布滿細密汗珠的心腹推門而入，快步走到辦公桌前立正，聲音帶著一種事態嚴峻時特有的緊繃。
“局座！緬甸這邊調查有結果了！”
戴笠夾著雪茄的手指未動，只有眼角的肌肉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目光銳利如刀，直刺來人。
“說。”
“被抓捕的幾個小組，主要人員……全都撂了！更糟的是……”
部下喉結滾動，艱難地吐出後面的話，“他們……在華聯的人面前，簽了認罪書！白紙黑字，指認了我們潛入緬甸的目的！”
“ 嚓！”戴笠手中那支粗大的雪茄瞬間被捏得粉碎，殘渣混合著滾燙的煙灰簌簌落在紅木桌面和深綠色的呢絨桌布上。
那股壓抑的怒火終于沖破了表面的沉靜，化作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低吼。
“簽了？！認罪書？！一群廢物！飯桶！”他的胸膛劇烈起伏。
“說！是不是華聯用了下三濫的手段？嚴刑拷打？屈打成招？”
聲音冰冷徹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那部下被他看得渾身發毛，眼神躲閃，嘴唇囁嚅著，支支吾吾，半天沒能成句。
戴笠猛地站起身，巨大的黑色皮椅向後挪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居高臨下，目光如鷹隼般盯著部下那副心虛的模樣，不需要言語，這副畏縮的姿態就是最好的答案。
戴笠的眼神從暴怒轉向一種深切的嘲諷與痛恨。
“哼，我就知道！”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蓋都跳了起來。
“這幫不成器的東西，行前我是怎麼再三告誡的，到了人家地盤上，尾巴夾緊，手底下干淨！。”
“一個個當耳旁風，現在好了？利令智昏，尾巴讓人踩住了吧，讓人家逮個正著，活該！死有余辜！”
他來回踱了兩步，指關節因用力握拳而發白，仿佛那些被抓的手下就在眼前，恨不能立刻處置了這群惹出大麻煩的蠢貨。
發泄了一通後，戴笠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中翻騰的戾氣。
畢竟是自己的刀把子，是耗費心血布下的棋子，就這麼折損在緬甸，不僅是顏面掃地，更是實打實的損失。
他停下腳步，側身對著部下，聲音恢復了那種慣常的、帶著計算意味的冷硬。
“算了！現在罵死他們也于事無補。與華聯那邊再次交涉了嗎？他們肯不肯交人？讓‘罪犯’回國受審，這是我們最後的臉面。”
他強調著“回國受審”，心中盤算的是只要人回到自己手里，那“認罪書”便有無數的法子變成廢紙一張。
部下無奈地搖頭，語氣帶著一絲絕望後的麻木“他們態度極其強硬，寸步不讓！堅持必須在緬甸當地接受公開審判……不過，華聯方面總算松口，勉強答應允許我們……派員參與旁听和‘監督’審判過程。”
戴笠的眼神徹底暗了下去，連最後一點可能轉圜的光也被掐滅了。
對方連“監督”這兩個字恐怕也只是場面話，簽了認罪書，再糾纏下去非但徒勞，恐怕只會讓人把軍統這不堪的里子，在更廣的範圍掀開來看。
疲憊地揮揮手，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頹然“罷了……認栽吧，人栽了，陣線也得保住！”
“那些我們辛辛苦苦發展出來的、還在暗處的線人，聯絡情況怎麼樣？這一次被牽連出來多少？傷筋動骨了吧？”
部下的聲音更加低沉，如同報喪“很……不好。華聯這次下手又快又狠，完全不像過去那般留有余地。”
“被抓的人幾乎都是活躍節點，順著他們這條線，我們剛剛鋪開不久、還沒完全穩固的網絡……幾乎被連根拔起。”
“一窩端了，那些還在觀望、搖擺的下線，風聲一起，全都像受驚的兔子，切斷了所有聯絡渠道。一個都找不到了！要想恢復……”
他頓了頓，仿佛接下來的話無比艱難，“要想在緬甸恢復力量，只能另起爐灶，像開荒一樣，重新搭建全新的網絡……這時間和資源的投入，無法估計了……”
辦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桌角那架老式座鐘，機械的秒針跳動聲“嗒、嗒、嗒”地敲打著人心，每一下都仿佛在計算著軍統這次海外行動的慘重代價——人員的損失、陣地的喪失、無數真金白銀和心血的付之東流。
戴笠背對著部下，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夜色，沉默了足有半分鐘。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面精彩內容！
他寬闊的背影似乎也塌下去一些。再轉過身時，臉上已沒有多余的表情。
“行了！我知道了。”
聲音恢復了那種絕對的權威感，沒有悲嘆，只有命令。
“安撫和收攏人心的事，立刻去做！要讓所有還潛伏、還僥幸沒暴露的弟兄們明白。”
“軍統沒有忘記他們！黨國更沒有忘記他們！堅持下去，必有厚報！”
作為局長他知曉，此刻哪怕是一點絕望的蔓延，都可能讓殘余的力量徹底瓦解。
“是！屬下明白！”部下挺直腰板，接受了任務，但隨即想起了另一件事，趕緊補充道。
“局座，還有一事稟報。上海方面的內線剛剛傳來加密急電，事關重大，是關于小鬼子的動向。”
戴笠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剛才的陰郁仿佛被暫時掃開了些許。
任何關于日本情報機構的消息，都觸及他最敏感的神經“s海？特高課？”
“正是！電文顯示，日本特高課近期似乎在醞釀一項針對南方的重大行動。”
“情報非常模糊，只提到行動級別很高，代號不明，但與緬甸局勢有直接關聯。最值得注意的是…”
部下刻意壓低了聲音，強調了最關鍵的信息點，“那個代號‘帝國之花’的南造雲子，據說傷勢已經痊愈出院了。”
“但她並未如外界猜測的那樣，回到特高課第一課（主管政務情報）主持工作。”
“具s海軍統站同志的情報渠道分析，她極有可能被委派去執行這項神秘任務，目標區域很可能就在緬甸方向！”
喜歡反攻從野人山開始！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反攻從野人山開始！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