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額骨略微突起,藍色道袍袖口處繡有兩個蒼勁有力的字——玄天。長發束起,不時捋著十幾厘米長的胡須。
他的眼神中透著冷漠,如同鷹隼般掃視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乘客,在他看來這些人仿佛都如同如地上爬的螞蟻微不足道,多看幾眼都是浪費時間。
此次下山,是因為徐師弟常年在外游歷,為觀內搜集俗世情報,最近宗門派出的暗探在江陽市留下聯絡圖後,遲遲不見徐五,幾個月過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暗探多番打听才知道師弟的消失和一個叫丹若的人有關。
末法時代武道沉寂,學點花拳繡腿就能闖出名堂的龍國,他的師弟居然神奇失蹤,這讓玄門的臉面往哪兒擱。
不過他不是絲毫不懂人情世故的武痴,丹若絕對是玄門中人,到底是哪一派的人,居然敢公然對玄天觀弟子出手。
這背後絕對有不可告人的隱秘。
幾十年未下山龍都對他來說顯得極為陌生,無人駕駛的汽車,低空掠過的智能飛行器。
在服務機器人的引導下,吳九鷹坐上前往紫禁城的車,沿路到處是摩天大樓,從高架橋往下望,自己坐的車和在空中飛行沒甚區別。
想不到靈氣稀薄的時代靠科技普通凡人照樣能一日千里,不過在他眼里無非是單純依靠外物,總歸算不上大道。
進入龍都永安大街,汽車半小時未挪動幾米,什麼科技文明簡直是個笑話,透過車窗他看到大街上的人幾乎都是低頭看著手機,臉色冷漠,有老者倒地,身邊的人像躲瘟疫似的迅速避開。
龍國還是過往的龍國,無非是道路寬些,房屋高些,人心依舊未變。
原本五十分鐘的路,他快兩小時才趕至紫禁城,如今龍國的志高掌權者住在這里。
望著紅牆金瓦的古風建築群,吳九鷹駐足良久,等靈氣徹底復甦他也享受下萬萬人之上的感覺。
“這就是徐師弟留戀的凡俗?”
吳九鷹背負雙手裝作無所事事沿著城牆走著,走到幕直門由東往西第四棵千年國槐樹下,恰巧無人經過,他拿出一張黃符點燃。
十分鐘後一輛白色轎車緩緩駛來停在路邊,吳九鷹瞬間從普通的游客變成高高在上的玄門中人。
“見過吳執事!”
“嗯,開車,到地方再說。”
司機是個放到大街上也沒人多看一眼的在普通不過的路人,而太陽穴高高鼓起,可見此人是個內氣高手。
白色轎車緩緩地駛入北新街 322 號,這座老式四合院有些年頭,院子的大門歷經風吹日曬,原本鮮艷的紅漆已起皮開裂,露出粗糙的木質紋理。
“都說你們暗探在俗世過得神仙般的逍遙日子,怎麼跟傳聞說的不太相同,這地方能住人?”
“吳執事,不是我舍不得花錢,如果太過眨眼難免引起周邊的群眾好奇,龍國很多人可都是內衛的眼線不得不防。”
“噢,明白了。”
走進客廳,破舊的茶幾,老式的電視,踩上去咯吱響的地板,讓吳九鷹半分鐘都不想多待。
“委屈您住在這間主臥,被子和床都是剛換的。”
“普旭有心了,說說內衛是個怎樣的存在。”
普旭將自己收集到的情報詳細地說著,兩人聊完已是傍晚時分,听完他的講述吳九鷹眉頭皺得很深,徐師弟真是愚蠢至極。
而且與個寡婦糾纏不清,真是丟盡玄門臉面。
“把這個叫丹若的資料給我,師父再三叮囑不要觸及龍帥身邊的人,徐師弟雖然混賬,可內衛公然對他下手,顯然不把我玄天觀放在眼里。”
“吳執事,丹若此人據搜集到的情報來看,她的一身本事大多來自青雲觀。”
“噢,怪不得,原來是玄門棄徒的道觀。”
“有沒有辦法讓我打進內衛局?”
“他們內部有個靈異小隊,以您的本事進去肯定能橫著走,不過得委屈您先做個普通的內衛隊員。”
“無妨,只要能見到徐師弟,不管是生是死,我也算對師父有個交代。”
“他們只從官家承認的道觀選拔隊員,這是我為您準備的新身份,道名叫正虛,不過您得易容成他的樣子。”
吳九鷹接過普旭手中照片,從布包內拿出三個銀針插在後腦,雙手結印瞬間變得和照片中的正虛一模一樣,三十多歲,眉目和善面容清瘦。
三天後,內衛局龍都總部的演練場上,從全國十八家道觀中選拔的精英齊聚。
化成正虛的吳九鷹站在最後方,從周圍的道士身上他沒看到半點內氣,都是些只懂打坐吃齋的凡人。
登記完信息,靈異第三小隊的隊長溫昊開始宣讀本次選拔的規則,手機全部上交,不得私自離開現場。
沒有武俠小說里的宗門大比,內衛局的選拔直接就是到案發現場進行實勘,能解決問題的晉級。
崇文巷12號,一位獨居青年離奇死亡,房間內沒有發現外來人留下的腳印和指紋,死者頭直直扎進馬桶活活被淹死,煤氣無泄露跡象,門鎖完好,死前鄰居陳大媽講小伙是個拳擊教練,無不良嗜好。
靈異隊長只簡單描述案件情況,便將所有參加選拔的人帶進案發現場。
能讓靈異組介入,說明死者大概率和自殺無關,道士們穿著鞋套,手中的羅盤剛進屋指針就劇烈旋轉,尤其是靠近馬桶時。
房間內沖鼻的尸臭味讓眾人叫苦不迭,唯獨吳九鷹面無表情,就和進亂葬崗沒什麼區別,現在的道士這種小場面都招架不住,真是廢物。
在場大部分道士均選擇鎮魂咒,企圖將盤踞在此的惡靈或邪祟鎮壓,又是搖鈴,又是燃符請神,但半個鬼影都沒撈著。
站在外圍觀察選拔人員的隊長溫昊,在考察文件上不時寫上幾筆,這批人中他最看好這個叫正虛的人,尤其是那份穩如泰山的心性。
進門沒有拿出任何法器,認真地觀察現場,不放過任何細節,這是成為內衛隊員的重要指標,往往很多案件的成功偵辦都來自某個看似不起眼的細節。
吳九鷹蹲下身,用白色手帕在馬桶內壁沾點污垢,湊到鼻尖聞了聞。
離他最近的道士看著吳九鷹的樣子,差點笑出聲,又不是法醫裝什麼裝,頭回听說道門中人還要聞屎追凶的。
“道兄,你這手法不一般啊,有發現?”
吳九鷹很嫌棄地走開,沒有回應半句,殺意在心中一閃而過,低賤的凡人也敢對他說三道四,要不是溫隊長在,今天這人不死也得在床上躺半年,而且查不出任何病因。
他咬破手指在額頭中間位置輕輕一抹,雙眼泛出道道金芒,嘴角勾起輕笑,將剛才弄髒的手帕隨手扔進垃圾桶。
然後轉身朝隊長走去︰“凶手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米白色羽絨服,戴著紅圍脖,如果推測無誤的話應該是情殺。”
“噢,我看到你沒有借助任何法器,單單憑借從馬桶中粘取的異物就能做出判官,說說你是如何做到的?”
“很簡單,修出天眼一看便知。”
“好,你過關,先到外面等候。”
看到吳九鷹順利過關,正在埋頭做法事的道長們眼神齊刷刷望向門口,考試最怕的就是這種提前交卷的。
剛才站在他旁邊的小道士,摸著後腦勺,心中嘀咕難道聞屎也可以破案?
怪事年年有,怎麼被自己踫上了,他好奇地將頭伸向馬桶,還沒靠近,胃里便翻江倒海,死者是有多不愛干淨,瞧著污垢厚的。
哇哇哇,小道士狂吐不止,尤其是那股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