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跪在地上,她不再是百年前那個柔柔弱弱的青樓姑娘,抬頭望向端坐龍書案上的風丹若。
“大人,知罪不知罪,對于如今的我還有意義嗎?當年我舍棄尊嚴,用自己的身體換來柳巷的安寧,可那些人是怎麼對待我的?”
“他們把我燒死的時候,可有誰救過我?”
“柳巷的人都該死!”
她歇斯底里地在堂前咆哮,即使百年已過,但那股恨意沒有消減半分。
風丹若看著堂下的玉荷,也在心疼這個命運悲慘的姑娘,那個軍閥混戰的年代,誰手里有槍,誰說話算數,陽間的人只能到處躲避戰火,連吃飽飯都很難,無辜枉死的人太多太多。
雖然很玉荷的遭遇,但作為判官執行的是地府陰律,而不是個人的喜好情緒,只能盡可能的打消亡魂心中的怨氣,讓她改過自新,有機會再輪回成人。
“玉荷,殺你的人如今已成枯骨亡魂,當年柳巷的人死的死,搬的搬,如今住在這兒的,都是些心地善良的普通人,青樓早已在龍國絕跡,你為何還要再滋擾他們的生活,還不收手嗎?”
玉荷听到判官大人的話,眼中的黑氣不再擴散,她知道現在的柳巷早已物是人非。
她在心里想,為什麼還要待在柳巷,也許是眷戀那個地方,畢竟當年差點餓死,是王媽媽撿回自己,可以說人生的所有都是在柳巷度過的,對那里是又愛又恨,心中已有執念。
如今來到地府,再想以魂魄的形式待在陽間,肯定是不可能的,那麼下一步該去哪里?
她靜靜地跪在地上,沒有說話,大殿里陷入短暫的沉寂。
風丹若看著不發一言的她,也許只有明白那四個人為什麼將她焚燒致死,讓她明白因果輪回的道理,安心去贖罪。
“來人,把三生石請過來。”
“是,大人。”
一名鬼差領命,朝奈何橋方向疾馳。
盞茶功夫,那名鬼差將三生石從法器中放出,風丹若大手一揮,三生石上開始顯現出玉荷的前世。
上一世她是山寨的女土匪,手下報告說山下的寺廟中有商人借宿,線人探查說這幫人身上帶著巨資,兩個布袋鼓鼓的,少說有上千兩銀子。
她便帶著弟兄策馬下山,和商人的護衛打起來,雖然全殲這伙人的護衛,但自己的兩個弟兄被殺,因此憤怒不已。
“你們好大的狗膽,不乖乖交出銀兩,竟敢反抗,本寨主要為死去的弟兄報仇,來啊,去抱些干柴!”
片刻功夫,商人們身旁架起柴堆。
名商人被眼前的情境驚恐到極點,身體顫抖得如同風中殘葉一般,膽子小的已經大小便失禁,狼狽不堪地癱倒在地。
他們心中清楚,落入這群如惡魔般凶殘的土匪手中,今日恐怕是必死無疑了。
誰能想到,本以為躲在這寧靜祥和的寺廟之中便能平安無事,明明看過黃歷啊,怎會遇到這幫土匪。
其中一名稍微鎮定些的肥胖商人,強忍著內心的恐慌,結結巴巴地哀求︰“寨主,我們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歸您,請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然而,面對他的苦苦求饒,女寨主只是放肆地大笑起來,笑聲在火把的照耀下,令人毛骨悚然。
“來啊,把這幾個油光滿面的家伙綁在柱子上。”
隨後,只見她輕輕一揮手臂,其手下便毫不猶豫地將火把扔進柴堆里。剎那間,熊熊烈火騰空而起,照亮了整個夜空,瞬時火光沖天。
商人們被困在火海之中,無法逃脫,只能痛苦地拼命掙扎、哀嚎。土匪們則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臉上露出猙獰可怖的笑容,盡情享受著眼前這場慘絕人寰的景象帶來的快感。
過了一會兒,女寨主揮動馬鞭,高聲喊︰“走吧,把咱們死去弟兄的尸體收攏好,帶回去好好安葬!”
隨著她一聲令下,眾土匪紛紛跨上馬背,揚塵而去,只留下身後那座被烈焰肆虐的房舍和滿地狼藉。
此時的寺廟內已是一片混亂,驚慌失措的和尚們匆忙提著水桶,爭先恐後地沖向失火的客房,試圖撲滅火焰。可惜的是,大火熄滅,那幾位不幸的商人早已被燒得連骨灰都不剩!
望著眼前這片淒慘的場景,方丈不禁悲從中來,緩緩地合上雙手,口中喃喃自語︰“罪過啊罪過,冤冤相報,何時才是盡頭?阿彌陀佛……”
與此同時,三生石上的畫面開始飛速地變換著,玉荷驚訝地發現,那幾個慘遭橫禍的商人竟然投胎轉世,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漸漸長大成人。
仔細一看,原來這幾個人正是當初在柳巷害死自己的吳會長他們!
靈光不再,三聲石恢復原狀,看上去就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玉荷癱坐在地上,她終于明白判官大人說的那句話,因果報應,原來自己的悲慘遭遇,竟是前世犯下的罪孽。
她心中的怨念逐漸消散,恢復神智後,重新跪在地上︰“大人,小女知罪了,你殺我,我殺你,原來一切都是因果循環,希望我以後不再活在仇恨里,做個普普通通的人,與世無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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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龍書案後的風丹若不禁嘆息,活在這三界中,哪能逃得過命運的支配,無非是恪守準則,不做惡事罷了!
“玉荷,既然你已知罪,堂下听判吧。”
她提起判官筆寫下判書︰“玉荷,陽壽二十,祖籍西山府,年幼喪失雙親,孤苦無依,淪入青樓,但心地善良,潔身自好,不幸被歹人所害,化為厲鬼,手刃仇敵,但被執念所困,亂殺無辜,犯殺生大罪,判打入第七層刀山地獄十年,度過陰壽後,再入輪回。”
“謝大人,玉荷會在地獄里好好洗清罪孽,來世做個清清白白的人。”
“嗯,去吧。”
玉荷的案子審理完後,勾魂使者陸續又帶上來數個亡魂,照過孽鏡台分清善惡後,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
審理完案子的她,頓感魂體乏累,換掉官服後,坐上四名鬼差抬得的轎子前往龍都。
天空漸亮,晨曦灑向大地,寧靜的柳巷被一陣輕微的沙沙聲打破,環衛工人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們手持掃帚,認真地清掃著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一點灰塵。
垃圾車緩緩駛入巷子,車上播放著再熟悉不過的音樂,仿佛是清晨的號角,喚醒了還沉浸在睡夢中的人們。
住在附近的居民們紛紛走出家門,有的腳上趿拉著拖鞋,身上隨意套著寬松的睡衣;有的一邊走,一邊還不住地打著哈欠,但動作卻十分嫻熟,順手就把自家的垃圾袋準確無誤地放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
賽姐起來扔完垃圾,看見茶幾上的水壺咕咕冒著熱氣,從櫃子里拿出自己配置的藕粉倒進杯子里。
耳邊傳來腳步聲,她宛然一笑︰“妹妹,你起來了,嘗嘗姐做的宮廷藕粉。”
“嗯好啊,現在很少有人自己做藕粉,看來今天我很有口福。”
“打發時間而已,還要謝謝你替我們抓住那女鬼,以後姐姐可以睡個安穩覺,對嘍,那女鬼呢?”
“她啊,嗯……去地府入輪回了。”
賽姐手剛踫到煙盒,听見丹若的話明顯愣住,片刻後熟練地點上一支,吐著煙圈,“也好,會彈琴唱歌,能變成女鬼,估計也是個苦命人。”
丹若端起黏稠的藕粉,正埋頭干飯,賽姐往里面加了燕窩、銀耳、紅棗、枸杞,還有花生和杏仁,吃起來口感極其豐富,一碗簡單的吃食,竟做得如此復雜。
吃完早飯,丹若臨走時,賽姐特意遞給他一個食盒,美其名曰帶給家人嘗嘗。
兩人告別後,她走在泛光的青石路上,有住戶在巷口支起杏仁茶攤,大人們催促著小孩快吃,生怕錯過上學的時間。
當她穿過柳巷來到大街上,感覺背後有人在跟著自己,嘴角勾起冷笑,沒有直接回家,一直往中央大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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