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長長的回廊下了階梯，沿著內宮牆門走了一會才在一處名為崇芳殿大門前停下。
芷蘭覺得，房舍應該買大的。像茂陵的大宅，每次她在府里都要走上好一會，壓根不用運動逛完整個府邸等同于運動一圈。
這北宮走上一圈，怕不是要到下午……
此時她也無心欣賞了，婢子引領芷蘭進入崇芳殿。
這院子都比她茂陵住的東院大了兩倍不止，這回還是初春，牆邊已經栽種不少鮮花。
她最近學管家之道，其中這采買鮮花裝飾庭院就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入目之處，足有五六棟三層樓建築。正中間的三層樓門外，站著一排青衣婢子。
領著芷蘭進來的奴婢向芷蘭行了一禮，退出了院子。
站在門口的婢子則向她行了一禮“側夫人請進。”
芷蘭身後的冬梅幾人，都十分知禮的退到一旁，除冬梅在身側陪同她一起進了殿內。
這陣仗……哇喔，什麼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她就是那劉姥姥，一副完全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芷蘭進了內殿只一眼……媽呀，殿內金燦燦的裝飾差點沒閃瞎她的鈦合金狗眼！
這青天白日的還用點油燈？？？她去的，這要多少油錢啊？
這回她領悟了什麼叫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府里幾百個奴婢她就已經心慌的覺得自己是個資本家了。
如今和人家太子住的宮殿一比……曹牧謙算是低調的不能再低調了。
這宮殿的地鋪設的都是木制地板，被擦拭的一塵不染。
這時冬梅在芷蘭身側低聲叮囑道“夫人，待回拜見太子妃時行肅拜禮即可，回太子妃話時要自稱為妾，且不可直視太子妃。”
芷蘭輕輕頷首，表示她知曉了。她這進來也沒敢抬頭四處張望。
“側夫人請坐這里稍候。”這時殿內一名婢子出聲，指示芷蘭可上席子坐下。
芷蘭脫了鞋子上了席子跪坐等待，不多時就有婢子喊道“太子妃到。”
芷蘭趕忙起身，雖不敢完全抬頭直視，可她余光也瞥見了一身赤色曲裾深衣的女子從殿內走出來。
芷蘭按著冬梅的指示，端端正正向來人行了肅拜禮。
只听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側夫人請起。”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番芷蘭，孟婉面帶微笑不疾不徐先行坐了下來。
芷蘭也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坐了下來。
這時婢子上了茶，孟婉輕柔的聲音緩緩響起“今日一見，側夫人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大兄如此寵愛你，果真好顏色。”
這是在變相夸她好看？她很想拿出現代社交禮儀，回夸回去。
可這第一次見太子妃，不知這與太子妃說話有無忌諱？所以干脆裝作羞澀的低下頭，掩飾她的局促和尷尬。
不得不說，她雖沒有看清這太子妃長何模樣，可光听那柔柔的聲音就知道這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女子。
見芷蘭如此羞澀，孟婉也只是溫柔一笑“冠軍侯乃太子大兄，你既是大兄的側夫人，就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謹。”
芷蘭社恐的屬性又犯了，此刻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繼續裝作羞澀的點頭“謝過太子妃。”
孟婉溫柔一笑“吾自出生便患有心疾，身體較常人弱上許多，每每發病也不知嚇壞了身邊多少人。”
說到這，孟婉伸手輕輕拍拍芷蘭緊握著的手安慰“不必憂慮，今日吾“突發心疾”自然沒法去參加長公主的賞花宴。
而側夫人恰巧與吾在一起，所以不便出席賞花宴亦情有可原。”
芷蘭……還可以這樣？是不是太兒戲了？芷蘭有些不確定的抬頭看向太子妃“那長公主……會信麼？”
孟婉又一次輕輕地拍了拍芷蘭的手，淺笑著收回手後，溫柔地解釋道︰“想必側夫人對皇室的邀請忌諱了解甚少，凡被邀請之人，若是與突發疾病者共處一室，不管是何種病癥，都萬不可去參加宴會，以免影響參加宴會之人的福氣。正所謂‘不言不祥之事，此乃避讖的一種。”
哇喔……古人還有這些說道呢？芷蘭只知道感冒了就請假別去上班上學，以免傳染給同學和同事。
原來大夏朝的皇室這麼迷信，只是和突發疾病的人相處一會，就不能去參加宴席了？這真是……
不過能不去參加那什麼賞花宴，芷蘭是在高興不過了。她也是怕去了丟臉，畢竟琴棋書畫她是樣樣不會，吃喝拉撒她倒是樣樣拿手。
雖不知那些貴女都是什麼模樣，單單就看這太子妃的儀態儀容已屬不凡。想來能被邀請去賞花宴的那些貴女，定是人人身懷絕技。
她有啥絕技呢？細數自己會的東西，好像除了吃也沒啥了......真不知道曹牧謙看好她哪一樣了？難道就喜歡她這種啥也不是的？那他口味可真夠刁鑽的。
芷蘭心中也算稍安了，剛想出言道謝，孟婉突然就臉色發白捂著胸口一副難受的不行的模樣。
芷蘭嚇得趕忙過去扶著她，這是現在就演上了？可孟婉這蒼白的臉色......看著咋也不像演的呢？身邊的婢子忙慌慌的趕緊去傳侍醫，婢子們扶著孟婉直接回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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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蘭不知所措站立在原地，雖然這太子妃提前說了“突發心疾”，可剛剛瞧著她的臉色瞬間蒼白，這演的也太逼真了......
不多時好幾名醫工快步進了內殿，被婢子領著進了內室。芷蘭是進也不是，站著也不是。猶豫了一會，咬咬牙跟著進了內室。
內室胡床上，孟婉臉色蒼白直冒冷汗，緊閉著雙眼 ，嘴唇都有些發紫了。她身材嬌嬌小小的，看著不過十七八的年紀卻很縴瘦。如今這臉色泛白的模樣，更是顯得她脆弱的不堪一擊。
芷蘭緊握著手，一瞬不瞬凝視床上的孟婉。直覺告訴她，她似乎不是演的，好像是真的發病了。
婢子似乎早有準備，熬制的藥很快端了上來。醫工與婢子合力扶著孟婉起來，一個負責喂藥，另兩個不斷的在孟婉後背輕柔的按著。
一刻鐘後孟婉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血色，乳醫為孟婉又輕揉了一會後背，見太子妃卻有好轉後才停住手。
又過了一刻鐘孟婉緩緩睜開眼楮，虛弱的對著站立一旁還未緩過神的芷蘭輕輕招了招手。
芷蘭回過神快步走了過去，跪坐在胡床邊的席子上，語氣有絲凝重“太子妃可好些了？”
孟婉像一朵凋零的花朵般，無力地哂然一笑，她的眸光如同一道黯淡的流星，瞥向一旁的婢子。婢子心領神會，帶著醫工和其余的婢子悄然退了出去。
待人退去，孟婉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側夫人無需擔憂，吾這心疾恰似那多變的天氣，常常毫無征兆發病。偶感風涼，亦或情緒稍有波動，便一發不可收拾。”
芷蘭面色凝重，擔憂道︰“適才，妾還以為太子妃是……卻不想，這病竟說來就來。”
孟婉的臉色此刻猶如一張白紙般蒼白，語氣里暗含一絲無奈“長公主的邀約，豈是你與吾能夠隨意搪塞的？
吾的心疾是一定要發作的，眾人只有親眼見到吾真的突發心疾，你不便參加賞花宴才不會被治罪。”
芷蘭沒有想到為了不被治罪，這太子妃能豁出命去……
心中雖覺得這太子妃有些赤誠，可更多的是不解“太子妃為了妾不去賞花宴，不惜冒此生命危險？”芷蘭不解的是，太子妃為了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側夫人，甘願拿自己生命找借口？值當麼？
芷蘭心中還有一些生氣，生氣這太子妃太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她要是知曉不去賞花宴要花這麼大代價，那她還不如去參加了。
孟婉淺淺一笑“側夫人不必愧疚，吾允諾了太子，自當竭盡全力做好。”
允諾太子？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要讓自己心疾復發？心髒病是多嚴重的病，一個搶救不及人就沒了。
這缺醫少藥的時代，得了心髒病能活到現在那都是老天眷顧了。
這太子妃為了這事竟然不惜傷害自己身體？雖然說是為了她不去賞花宴，可這事也沒有命來的重要啊！
她覺得這事做的不對，心中不免有些生氣。完全忘了此刻自己身處在哪里，語氣有些嚴肅道“你的生命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怎能為了這樣的小事而置自己生命于不顧？”
孟婉一愣，沒有想到芷蘭會如此嚴肅訓誡她。她心中既好氣又好笑，可當她看著芷蘭眸子里的真誠與擔憂時，她心中忽然一軟，眼楮有些酸澀異常。
好半晌她才忍住眼中的淚意，竟也難得與芷蘭說出幾句掏心的話。
她語氣有些酸澀“吾自出生就患有心疾之癥，能活到如今的確是上天眷顧。吾的心疾雖靠藥物屢屢撿回性命，可吾的身子卻是不適宜有孕。
太子憐惜吾，從未因吾不能延綿子嗣而心生不滿。”
孟婉眸光哀傷的緩緩搖頭“宮中諸多侍妾先後都為太子誕下子嗣。而吾又能為太子做些什麼呢？吾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微末小事，即便失去了性命又如何？只要太子開心，吾的性命有何不能失去的。”
芷蘭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如何回應太子妃這話，為了太子開心失去性命都在所不惜？換現代來說這不是戀愛腦麼？可這是古代，她是太子妃，太子妃也允許戀愛腦麼？
可同樣芷蘭蠻能理解這個太子妃的，當初她和曹知謙在一起時，因為不能孕育子嗣，她也承受了不少的壓力。
多虧她有個現代人的靈魂，不生孩子對她來講也沒什麼，畢竟前世她也有過孩子。
可古代把生育看的比天都重，尤其是貴族皇室對待正妻生育子嗣那更是重中之重。
想必這太子妃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能懷孕生子，心中肯定是恐慌憂懼的。
多方面因素考慮，例如沒有子嗣，她站在這太子妃的位置，就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太子又不是常人，三妻四妾那更是比平常人要多。
眼瞅著自己的丈夫在宮中與無數女人生孩子，而這個正妻除了小心翼翼討好丈夫，她還能做什麼呢？
芷蘭呼出一口濁氣，握住孟婉的手語氣認真道“妾能理解太子妃心中的苦澀，可是不能因為沒有子嗣就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在妾眼里，太子妃容貌美麗，性情溫柔，您這樣的女子任哪個男子娶回家都是要笑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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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憐惜您，那說明太子心中有您。既然不能自己懷有子嗣，那就選一個品行好的孩子過到您名下養著，這何嘗不算是您與太子有了自己的孩子？”
孟婉愣愣的看著芷蘭，听著她不同尋常的安慰，心中既驚奇又似被溫暖到了。
她回握芷蘭的手哂然一笑“吾母族是有提議，可這些年吾這身子兩三日就要發病一次。太子擔憂吾身邊有了孩子，恐讓吾身體疲憊加重發病。”
孟婉苦笑“吾這身子，怕是連撫育一個孩子都有心無力。”
芷蘭呼吸一窒，她沒想到這太子妃的身子垮成這樣，難怪看著一副嬌弱不堪的樣子。
她心中嘆氣有些犯愁，心髒病也分很多種，如果在現代有藥物加平時一些保健治療輔助。撫養一個孩子問題應該不大，可如今是在古代......
芷蘭思忖片刻後凝視孟婉“妾想問您，平時發病時您都有哪些不適？”
孟婉不懂芷蘭為何這麼問，可還是一一告知“每次發病，吾只覺胸口悶痛好似有重物壓著，額頭後背不斷的出汗，疼痛難忍。”
芷蘭下意識點頭，這癥狀好像心絞痛......心絞痛，芷蘭蹙眉沉思。
這病分級別的，的確是不適宜做劇烈的運動，不適宜勞累，更不能心緒起伏過大。
她在現代時隔壁鄰居年歲大了，時常犯心絞痛。她多少懂一些，隔壁的老太太聞著她家里總有艾灸味道，還問過她家里每天飄出的是什麼味道？
後來她解釋自己是個艾灸迷，那老太太也很感興趣，自己也開始買艾條。
不過芷蘭怕事，從不建議那老太太艾灸，也從不告訴她艾灸哪些穴位。
倒是老太太的兒女上網給幫著老太太查了一下，對心絞痛有輔助效果的穴位。
這老太太灸了一段時間後，犯病的次數果然少多了，而且精神頭也比之前強了。
那幾個穴位她到現在還記得，只是她有些拿不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這太子妃。
畢竟同病不同人，萬一這艾灸的法子只適合那老太太，而不適合太子妃該怎麼辦？
孟婉見芷蘭听她說完後，就一直蹙眉沉思不語，不由得納悶看著芷蘭，不知芷蘭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最終芷蘭只想仰天長嘯，她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她咬咬牙看向孟婉“妾當初遇到天災，與村人一同遷徙榆州。
途中認識一位老者會些醫術，倒是教給我幾個養生保養的小方子，不知太子妃可願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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