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從此錦書休寄
芷蘭手提包裹,出府登上趙家等在門口的馬車,前往軍營。芷蘭推開車窗,凝視著盛京的街景。古樸莊嚴的建築,三三兩兩的行人。
她神情凝重地望著這既陌生又熟悉的街景。
她深知初到這里時,內心深處的恐懼,即便後來上蒼眷顧,賜予她可保衣食無憂的空間。但她對這個世界仍懷有深深的無力感,以及諸多的恐懼。
她咬緊牙關,鼓足勇氣,在這陌生的世界中努力掙錢。然而,她無時無刻不在擔憂,自己是否會命喪于此,淒淒慘慘地客死在這陌生的封建王朝。
她何來嫁為人妻的喜悅,反倒是擔憂恐懼更甚。她渴望與曹知謙的心貼得更近,似乎唯有如此,她才能在此地尋得些許歸屬感。
可......她與他終究道不同,她的歸屬感,曹知謙亦無法給予。如今她已和離,又變回了那個孤獨無依的自己。她著實恐懼,生怕自己不夠堅強,無法保護阿母,亦無法保護自己。
前路漫漫,和離之前的豪言壯語,這一刻蕩然無存,剩下的只剩對前路未卜的擔憂與恐懼。
離開曹家如同曹知謙所說,不會再有人庇護她,在盛京舉目無親孤孤單單,她一個和離婦人如何能活得舒坦?
當時對他的話不屑一顧,如今剛剛出了府門她就開始茫然無助。哪有幻想和離後暢快的自由感?只有無助迷茫的復雜情緒。
她一路沉默,到了軍營門口她下了車對趙家道“趙家,勞煩你將我的包袱送去茂陵,再幫我告知阿母傍晚我會出城回茂陵。到時還要勞煩你來接我。”
趙家不大的年紀卻沉穩的道“阿姊且放心,我定會告知尊母。下晌我就進城來軍營口等阿姊。”
芷蘭淺淺一笑,頷首“好,去忙吧。”
趙家點頭揚起馬鞭,駕車離開軍營門口。
芷蘭目送馬車離去,直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她卻還是呆呆的佇立在原地未曾挪動腳步。
有那麼一刻,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單落寞,心里空空的想哭。
她面色凝重地回到灶房,著手準備朝食。
原本消沉的心境,在一番短暫的忙碌後,竟意外地有得了些許寧靜。自穿越至此,她終日忙碌不休,每日所思所想之事,多如繁星。
像此刻這般只需專注于烹飪,而無需思考其他瑣事或人,如此感受,實屬難得。灶房此刻僅余她一人,她想如何制作食物,也無需再憂心忡忡,生怕為人所見。
突然,她很懷念現代東北早餐的豆腐腦與小籠包。空間內,她和好很多面,也有拌好的肉餡,發酵完畢的面與拌好的肉餡都已放在竹子樓里。
自空間取出已發酵的面,順帶取了一小罐此前所釀的酒,新釀的酒,還需要等待些時日,口感才能更佳。
為自己斟滿一碗酒,她向來不喜飲用溫熱的酒,覺著粟米酒還是涼飲口感更好喝。大夏朝的人,每逢飲酒之前,都需要加熱一番,也是因未加熱的酒較為渾濁,加熱後則澄澈許多。
但她所釀的酒,相較于外界的酒,本就清澈不少,也不知是否因添加了井水之故。一口粟米酒入喉,她整個人都為之一振。
灶房的火,將屋子烘烤得暖烘烘的,褪去輕裘,整個身子都舒暢了許多。她一邊包著小籠包,偶爾啜飲兩口酒。不知不覺間,渾身因酒精的作用愈發燥熱,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她深知自己不能再飲酒了,遂果斷地將罐子放置到窗邊的地上。
因為酒精的作用,此刻她干活都覺得有用不完的力氣。
做好的餐食送去帳篷,趙破奴急切地接了過去。她回到灶房,稍作思索,便著手整理。她知道,不能讓自己沉溺于無盡的消極情緒中。
治愈失戀的良方,就是讓自己忙碌至無暇傷心難過。回到空間,她拿起鋸子,邁向竹林,褪去深衣,開始鋸竹。
一樓已差不多裝滿,需要多制些容器,將二樓也擺放整齊。她挽起袖子,賣力干活,可能因為飲了酒,活動後滿身是汗。
然而,她似乎並未感到疲憊,直到腰部實在難以支撐,才扔下鋸子,席地而坐,大口喘氣。汗水順著額頭滑落。
坐在此處,俯瞰山下,池塘清晰可見,竹林小院古色古香。淚水終于難以抑制,簌簌落下,天地之大,仿佛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慘然一笑,淚水滑過臉頰,這難道不是她所追求的自由嗎?如今自由已得,為何又感到如此孤獨?難怪有人說,婚姻如圍牆,牆內之人想出來,牆外之人想進入。
人啊,永遠是如此矛盾,既想要又想要,這便是人的本性。想到此處,她不禁為自己此刻的懦弱自嘲地笑了起來。
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呢?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的再多都也只是想,人吶最怕就是想,想的多了就抑郁了。干脆什麼都別想,她只是失戀了而已。至于未來會不會遇到她所想的危險,那都只是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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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度過她的每一天,花所有的注意力去做讓自己未來衣食無憂的事情。
想到這里,她起身拍拍屁股拿起鋸子,繼續鋸容器,她要多多釀酒,多多掙錢,除了買房子還要抱緊有權勢的人大腿,例如曹牧謙!
她要多給他掙錢,這樣她也就算是在這古代有棵大樹好乘涼了,她也是有老板的人了。天塌下來還有老板頂著呢,她一個小員工只要不張狂,不冒尖,有利用價值,輕易就不會被舍棄。
此後的時光,芷蘭全心投入到制器、釀酒和烹飪的事情中。每日黃昏,她乘坐趙家馬車出城返回茂陵。然而,就在她離開茂陵居住的第三日,長平侯府中有關曹家郎君新婦離去的流言蜚語不脛而走。
當曹知謙再次休沐時,他已收到曹遠達的信箋。信中,曹遠達對此事表示十分贊同,趙彤華雖不贊同,但信中並未提及。至于周顯,曹遠達在信中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只說不過是一個妾室的位置,無需費心。倒是對曹知謙的仕途問題,曹遠達頗為關心。
曹遠達同意和離,曹知謙即便心中萬般不願,如今父母皆贊同和離,他又與周顯發生了這般事情,他也無顏再與芷蘭過多糾纏。
于是,在休沐這一天,曹知謙攜帶戶籍去找芷蘭,一同前往盛京縣衙登記和離,芷蘭則單獨設立了戶籍。
戶籍的這一欄需要詳細注明,芷蘭的姓名、年齡、原籍、現居地、財產數量、家中還有何人,以及現今的資財主要來源。
每一項都需詳盡登記,當她表明目前在軍營擔任庖廚時,負責登記的人在她的戶籍上寫下了一個丙字。
再看曹知謙的戶籍,上面印有乙字,芷蘭猜測這應該與身份有關。待她回到軍營,再去詢問趙破奴這代表著什麼。
和離的手續相較于現代要快許多,至少縣衙負責登記的人不會要求三十天的冷靜期,也不會詢問婚內財產的情況。唯一與金錢有關的便是聘禮,她已將聘禮歸還,所以便沒有其他問題了。
離開縣衙後,兩人站在縣衙門口不遠處,一時間相對無言。
曹知謙轉身直面芷蘭,面色凝重︰“當日我說聘禮之事,不過是一時氣話,和離後你也處處需用錢銀。明日我會將你留下的錢送來,你自己收好。日後若有難處,盡管來尋我,我必不會推辭。”
芷蘭微微搖頭︰“多謝,銀錢就不必了,你留著吧。”
曹知謙卻堅定搖頭︰“我曹家雖非富貴之家,但也有穩定的營生,每日皆有進賬。錢財于我而言,並非十分重要。可你如今不同,一個和離婦人帶著老母與妹妹,處處都需要用錢。這錢你不必再與我爭執。至于軍營……當日你的確是為了我才去的,如今你我和離,你若不願,也可不做。你與大兄釀酒之事,我還是要勸你謹慎考慮。”
芷蘭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我還要趕回軍營,晌午還要備菜,就先告辭了。”言罷,芷蘭向北城方向邁步而行,來時她乘坐的是曹知謙的馬車。
曹知謙趕忙追上前︰“我送你回去,你這般走到何時?”說罷,不顧芷蘭反對,硬是將她拉上了馬車。
進入馬車後,兩人再度陷入沉默,車夫駕馬,車子緩緩前行。
許久,曹知謙看著她說道︰“周顯……我想納她為妾,只是她的身份若被人知曉,恐怕會對我的名聲有所影響。我……我想與你商議一下,能否對外宣稱她是你的隨身婢女?而非家妹。”
芷蘭抬頭,眼神堅定地凝視著曹知謙,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許久之後,曹知謙終于被她那深沉而銳利的目光逼得有些窘迫,他微微低下頭,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並非只為自己的名聲考慮,若讓外人得知周顯與她阿姊的夫君……這對她的聲譽也會有極大影響。”
芷蘭沉默了許久,突然間,她像是想通了什麼,心中那些隱藏的情緒也就忽然之間釋然了。她深知,自己已不再是那個十幾歲的懵懂少女,愛情並非人生的全部,離婚也並不意味著人生的失敗。
既然選擇錯了人,就無需過多糾結,該放下的時候就應該果斷放下。
芷蘭的聲音平靜而沉穩︰“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但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听到芷蘭答應了,曹知謙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但同時也感到此事確實讓芷蘭受了委屈,他連忙說道︰“好,你說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定會全力以赴。”
芷蘭只是微微一笑,此刻的她感到無比輕松︰“我們成婚不過半年,即便如今和離,戶籍上仍會留下成婚的印記。在盛京,除了長平侯府的人,無人認識我。
我希望日後你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無論是家廟的記錄,還是在人前有人詢問,都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就當我們從未相識。至于長平侯那里,也煩請你轉達一聲。”
曹知謙一臉肅穆地凝視著芷蘭,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當真不願讓人知曉我們成過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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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蘭此時亦不願再對這曹知謙虛與委蛇,她一臉鄭重地點頭道︰“其實我們本就不該在一起,當初與你定親的是馮叔家的女娘。若非突遭變故,我也不會陰差陽錯成為你的妻子。而今你已身處盛京,仕途順遂,若是讓太多人知曉你的過往,恐于你不利。而我也只求平淡度日,你我既然緣分已盡,此後不必再通書信,天涯路人各自安好。”
曹知謙被芷蘭如此執拗的性子氣得無言以對,他面色陰沉地說道︰“好,如你所願!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知曉你曾是我的妻子,長平侯與兄長我也自會言明!”
芷蘭對曹知謙陰沉的臉色視若無睹,此時車子恰好到了軍營門口。她起身直接越過曹知謙,並未行禮,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謝過曹家郎君。”
芷蘭下車後沒有絲毫停頓,徑直回了軍營,曹知謙透過車窗縫隙,眼睜睜看著芷蘭消失在軍營門口。
此時他突然感到心中一陣失落,他實在難以相信她與他就這樣和離了……
他對芷蘭是有感情的,只是她太過倔強,不懂得如何順從夫君。她也太過天真,以為和離後她還能像現在這般順遂。
她如今的安穩生活皆是他所給予,既然她如此執拗,那就讓她吃些苦頭也罷。日後她的脾氣若能有所改變,他或許還會給她一個名分,保她衣食無憂。
輕嘆一聲,這才緩緩敲了敲車廂的門,車夫听到聲音,揚起馬鞭輕輕一揮,馬車緩緩朝著長平侯府的方向駛去。
自這一日起,芷蘭心中已然將曹知謙徹底放下,此生她唯願與他再無任何牽連。
恢復單身之後,她似乎比往昔多了幾分勇氣,不再懼怕因何事做得不好而遭人挑剔。
兩日之後,她前去送餐食時,分明感受到曹牧謙那毫不掩飾的審視目光,以及趙破奴欲言又止的神情。
芷蘭心中暗笑,原來男子也如此八卦,觀趙破奴那一臉窘迫的模樣,著實令人忍俊不禁。
她放下餐盤後,面帶微笑,目光坦然地望向趙破奴,直言道“趙司馬似有話要講,不妨直說。”
趙破奴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上首正不緊不慢進食的曹牧謙,而後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新……阿,張娘子,我听聞你與……曹家郎君和離了?”
芷蘭微微一笑,頷首應道“是。”
得到確認,趙破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言語,曹牧謙用餐的手微微一頓,須臾便恢復如常,繼續不緊不慢地進食,仿若未聞。
趙破奴撓了撓頭,讓他這等粗人說些寬慰女子的話,實在是有些為難啊!
芷蘭看出了趙破奴的困窘,輕聲笑道“趙司馬無需如此,和離于我並無太大影響。您看,我如今不還是侯爺的庖廚,且與侯爺一同釀酒麼!”
趙破奴見她笑得真誠,這才爽朗一笑“張娘子放心,我等並非看重那些虛名之人,你只管做自己想做之事,與往昔並無二致!”
芷蘭淺笑著施禮“多謝趙司馬!”她又將目光移向默默吃飯、沉默不語的曹牧謙“日後我定會為侯爺烹制更多美味佳肴,釀酒之事也定會全力以赴,絕不讓侯爺費心半分。”她深知此時自己的身份,往昔她是曹牧謙的姒娣,即便曹牧謙再不喜他的外弟,也會礙于情面,對她多幾分忍讓。
而今她的地位已然有別,從姒娣轉變成了為曹牧謙效力的人,面對東家她定然要勤勤懇懇,好讓東家目睹她的能耐了。
曹牧謙微微皺眉冷哼一聲,然並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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