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九點鐘，一行人趕著車回到謝家屯。
跟他們之前聊的一樣，再晚也要回來。
就這還是他們中間去找了謝家有一趟的情況下，謝一城只是簡單將縣里面的一些情況跟謝家有說了一下，淺淺說了一句關于縣城工廠招工的情況。
原本謝一城還以為謝家有會想著說將家里媳婦孩子帶下山來，能經常在山下見面。
結果謝家有什麼也沒說，只是點頭說知道。
看到這情況，謝一城也明白，後續沒有跟謝家有再說，這些事回來跟他媳婦李燕商量商量。
到了屯內，漆黑一片。
這個時間點，屯子里基本歇著了。
沒睡的，要麼在打樁，要麼在鑿炕，入冬大雪封山，屯子里就是這麼些事，謝一城耳朵靈，能听見屯子里好些家都在忙活著。
尤其是有兩戶根本就不避人，那叫一個響。
“這麼晚了，先回家歇著吧。”謝一城招呼著其他人，“都這麼晚了，趕了一天路。”
“這車上東西呢？”
“東西不著急卸下來，直接送到倉房里先放著，明個起來再看著給整好咯。”
謝一城招呼著，讓人帶著東西先到倉房內，將板車放在其中，將牲畜遷回喂養關好門，避免夜間出事，之後再各自回家。
剛剛看完書，有些困意準備睡的胡碧芸听著敲響的房門，帶著警惕問道︰“誰？”
“我。”
听見聲，胡碧芸快速起身，將橫放在門後的門簪取下打開房門。
“你咋這時候回來了，快進屋。”謝一城趕緊招呼著，“吃了沒？我給你整點？”
“家里還有吃的嗎？”
“有，這知道你今個能不能回來，晚上做飯專門給你留了，就是已經取出來早涼了，我給你熱點去。”說完胡碧芸也沒猶豫，轉身去給謝一城熱飯。
謝一城下山買的東西，從車上專門拿下來，隨手放在一邊後去幫胡碧芸忙活。
“孩子呢？”謝一城主動坐下升火，“都睡了嗎？”
“大娘跟一勤都帶著呢，想著你今晚上還回來，就沒有送過來。”
胡碧芸將飯菜熱上，拿著小木凳子，坐在謝一城身邊︰“去山下事都忙活完了？”
“沒啥要忙活的，就是帶東西裝好回山，就是中間在山下知道些事，跟縣里領導嘮了一陣，後面又去找二哥說了一下事，不然不至于一直等到現在才到屯子。”
謝一城拿著火鉗夾著干樹葉往鍋洞送著，等火勢慢慢上來，伸手拿著曬干的玉米秸稈折斷，往里填著︰“也就是你這邊在屯子里走不開，不然就在縣里知道的，還能給你安排安排。”
胡碧芸看著爐洞中燃起的火光，听著謝一城的話轉頭看向他的面龐︰“啥意思？縣里有啥消息？還能給我安排上？”
“縣里建的紡織廠你知道嗎？”
胡碧芸點頭︰“知道啊，這個去年就建成開始招人生產了，下山的人瞧見回來都說了。”
“現在的紡織廠因為機械設備跟材料缺少，目前生產的只是麻袋，明年就要蓋新廠部，要生產布料衣服那些。
“工廠建成，總要招工人，技術工人可以從外面調來支援建設生產，可是普工沒辦法，要在本地招。”謝一城側臉看向胡碧芸，兩人雙眸對視，“也就是你走不開，加上在山里也能教書，不用下山。”
“咋了？這能給安排的？”
謝一城點頭︰“就咱倆人我也不怕說，縣里給了我幾個名額，可以安排人後續去進廠。”
說完謝一城頓了頓︰“不過有些出身以及家庭情況還是需要核檢，只要通過，就直接進。”
“縣里還專門給你留了幾個進廠的名額？”胡碧芸這才變了表情，看著謝一城，“那是不是能安排其他人到時候進廠？”
“嗯，能安排。”謝一城將胡碧芸散落的秀發伸手撫在耳後，隨即收回目光，“不過沒法全在屯子里安排，回來的時候領導都專門囑咐過。
“再說名額也不全是紡織廠的，還有磚瓦廠。”
胡碧芸帶著好奇問道︰“磚瓦廠是哪個？我咋沒听說過有這個廠？”
“年後要新修的廠，剛剛劃定的，那里面活重又熱，對身體也不太好，進去可不輕松。
“等回頭我跟大爺商量商量問問具體是怎麼個情況，到時候給安排安排。”
森林公安大隊里，謝一城熟悉的只有原先的小隊內的人員，其中一部分是山屯人。
反正謝家屯肯定是能落著一兩個名額，剩下的看後續如何安排。
“縣里面現在工廠還蓋這麼多？”胡碧芸若有所思，“按道理，縣里忙活這些，不是應該先從縣里找人嗎？”
“你說的沒錯，我之前也以為是這樣。”謝一城松了松柴火，避免因為塞進去的太過嚴實導致火小煙大，“縣里領導後面說了，縣里人手根本不夠後續進廠的，肯定要從縣城外面招人。
“這進廠工作，肯定不能從太遠的地方招工，就從縣城周圍招工。
“真要是從外面其他地方招工，還不一定能輪到咱們。”
胡碧芸點頭，看著燃燒的火光散發出的熱量，剛剛還有些困此時已經消退許多。
兩人听著從爐洞中傳出的聲響，一時間沉默了。
隔了一陣，謝一城突然開口︰“你還吃點嗎？”
胡碧芸輕輕搖頭︰“不吃了，我都胖了。”
“你那胖的地方都對，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再說胖點好，太瘦了硌得慌。”
“去你的，就知道胡說。”
謝一城不樂意了︰“誒，我這胡說啥了，太瘦了都是骨頭，摸著就是硌手，吃不上飯了，身體有大病才能瘦那樣，家里條件好的，肯定是稍微豐韻點才好，跟誰學的要瘦的。”
“太胖了多走幾步路都是喘氣的。”
“那不是胖的問題，那是虛的事。”
胡碧芸因為生孩子，期間不可避免地出現長胖的情況，這都是正常。
生過孩子後，幾個月時間後就慢慢恢復過去了。
不過生過孩子跟不生孩子確實是有差別，胡碧芸相比較之前的苗條，身子稍微豐腴了一些，在謝一城眼里跟胖壓根就不挨邊。
胡碧芸就是典型的只是某些特定位置多了點，其他都還好。
也就是在山屯里面，加上平時穿的衣服樸素又厚實看不出來啥。
胡碧芸沉默半晌，看著飯菜熱好，起身給謝一城裝好端上炕桌上。
謝一城掰了個餅子遞給胡碧芸一半︰“吃點吧，離睡覺還有段時間呢。”
胡碧芸听著謝一城的話，猶豫一番還是接過來餅子。
謝一城帶頭吃了幾口後，瞧著胡碧芸只是默默吃著一直不說話有些愣神，開口道︰“咋不說話了？想啥呢？”
胡碧芸輕聲開口︰“一城，縣里給你的進廠名額，你都能安排嗎？”
“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嗎，只要符合條件，都能安排上。”謝一城吃完手中餅緊接著道，“咋了？突然問這話？想給誰安排進工廠里？”
看著胡碧芸想說又說不出來的模樣，謝一城挪了挪位置坐到胡碧芸身邊︰“咋了？有啥說不出來的？跟我還這麼見外呢？”
“我哥之前有戰友，被小鬼子殺害，還是救他犧牲的。
“他家里日子也不容易，之前來山里前我去看過一次，給他們家留些錢都不要，後面進山不怎麼下山，就斷了聯系。”
謝一城听著愣住︰“這事你之前也沒說過啊？”
“我沒想到這點，給錢給東西人家不要，去見面人家就想起來犧牲的孩子，就沒再提。”胡碧芸也帶了點委屈，“我哥是沒了，可是人家之前救過我哥，這事一直都記著。
“這不是你說了進工廠的事我才想著說，看看能不能給人安排進工廠里面忙活。”
听著胡碧芸語氣有些不對，謝一城抬手摟住胡碧芸肩膀︰“怪我，沒有了解具體情況。”
“不怪你，怪我沒直接說。”
兩人各自退讓一步，事情就過去。
謝一城主動問起胡碧芸口人那家人情況︰“他家具體怎麼個情況？裝勞力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
胡碧芸帶著疑惑︰“這些也要了解？”
“那肯定啊，不然咋給安排工作，你指望一個大閨女去磚瓦廠那麼又熱又難熬的廠里跟一幫大老爺們去燒磚燒瓦嗎？
“也不可能給一個小年輕壯勞力給安排到紡織廠里面，讓他跟著一幫大閨女小媳婦忙活。
“要是再會點其他技術，到時候都要另外拿牌，剛進廠懂技術，能早點定級拿高薪金。”
謝一城這麼一說，胡碧芸瞬間明白了︰“這個是要說，他家里兄弟姊妹四個，犧牲一個，還有一個大姐一個二哥跟個小妹。
“上面父母都在，但是歲數都大了，大姐嫁出去不在家，他二哥跟小妹在家。”
謝一城點頭︰“他二哥現在啥歲數，小妹算起來到現在，今年多大？嫁人了嗎？”
“他二哥今年有30了，小妹最小，現在也有十五六，都在屯子里住。
“但是我不知道他小妹現在有沒有嫁人，這歲數成家的可多。”
謝一城听著胡碧芸的話擺擺手︰“這個不打緊，成不成家看情況，估計要是安排也是安排他二哥。”
不是謝一城重男輕女，是這個年代女方出嫁成親後，多數是跟南方家庭綁定。
如果小的閨女出嫁後，給安排工作，對原生家庭父母益處並不大。
要是還沒成親，可以給安排工作，這樣能幫著家里，也能在後續到了成親的年紀，找的男方人選也因為本身的工作找到更好的。
又因為本身在工廠有工作，每個月都有收入，家庭話語權自然會高。
家里這位老二就不一樣，因為跟父母一起住，除了要養家還要照顧父母。
這都是需要經過考量，誰先誰後的。
更不要說，這工作安排，謝一城需要想的也多，謝家有媳婦就要首先在第一位。
雖然謝家有什麼都沒說，可謝一城不能當什麼都不知道。
相比較其他人，謝家有因為在山下養殖場工作，媳婦下山也是最合適的，能有效解決兩人分居山上山下，今後可以經常見面。
唯一需要考慮的點就是，家里面的孩子該怎麼辦。
不過磚瓦廠跟紡織廠建成估計要等夏秋才能蓋好，還有設備進入調試等等，起碼還有大半年的時間需要等，這個不用太著急。
至于磚瓦廠，到時候看看怎麼給安排，也算是賺人情。
“要不年前我再帶你下山一趟吧，前面你都沒有跟著去成。”謝一城看著胡碧芸道，“本來還想著等開春雪化，我不在你找屯子里人安排著去，現在瞧著，要下山在年前去一趟你說的那戶人家里。
“到時候先去縣城，我問問縣里能不能給安排，到時候再去人家看看。
“要是縣里允許，到時候咱們去直接給安排上，要是不行，那就當去看看人，成不成？”
听著謝一城的話，胡碧芸點頭︰“行，回頭去看看，可要是他家小妹沒有出嫁，到時候咋給安排工作？”
“說實在的，紡織廠肯定是比磚瓦廠好，但是又要考慮到他家小妹今後出嫁，讓我現在定也定不下來。
“等回頭見面再好好瞧瞧吧，到時候該怎麼安排。”
謝一城說完腦中突然閃過一種想法︰“他家小妹性格咋樣？長得如何？”
“性格挺好的，長得喜慶，干活也下勁，就是瘦了點。”胡碧芸好奇，“咋突然問這個？”
“我在想，要是人家沒成親，你說我做主讓她跟狗蛋見見面你說咋樣？他家小妹跟狗蛋沒差兩歲，到時候瞧瞧能不能看對眼，到時候我喊著狗蛋一起跟著下山去瞧瞧。”
“不能吧？”胡碧芸有些不確定道，“大哥怎麼也算是總隊的干部，狗蛋找媳婦能讓找屯子里的？”
謝一城搖頭︰“誰還不是屯子里的人了？狗蛋這從小在屯子里長大的，給他找個城里家庭條件好的閨女，能比找一個跟他合適過日子的強？這事我回頭跟大嫂還有我大爺說一聲，又定不下來。
“再說退一萬步說，萬一人家小妹成家了，這些都是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