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屯子里出來,謝一城跟老煙槍兩人趕著驢車走得很慢。
拿著火把往山下走還要注意著周圍,防止危險突然出現。
黎明前的夜最暗,山里面除了火把周圍,隔幾步遠後啥也看不見,謝一城自己也是第一次在這個時間下山,總感覺周圍好似有東西在看不到的地方盯著自己。
仿佛猜出來謝一城心中的局促,老刀客安慰道︰“不用擔心,這個時候山里面野獸也不會出來,就算在夜里面捕食的,現在也該回窩睡覺,雖然是天最黑的時候,也是最安全的。”
听到這謝一城就把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對于黑暗,人是有恐懼的,尤其是換了環境在一個四處都可能有危險的山里。
將自己內心亂七八糟的想法驅散,謝一城讓自己注意力轉移︰“老槍叔,你吃了沒?我這帶了肉包子你要不再墊吧點?”
“來一個,就等著你小子主動張嘴。”
“你這倒是不客氣!”
“你跟親近人客氣嗎?”
這話一出謝一城笑了笑,伸手進懷里打開布包,拿出兩個趕緊將布裹嚴實塞進懷中,再將包子遞過去︰“你要是早說,我一早直接喊你一起吃了。”
“那還是算了,老頭子我還沒有到小輩家蹭飯的時候,吃個包子墊墊就行,反正沒人瞧得著。”
接過來老煙槍火把,謝一城趕著毛驢往前走。
“老槍叔,有件事我一直好奇但是從來沒問過,正好這下山沒事,咱爺倆嘮嘮?”
“你說就行。”
謝一城踩著積雪看著前路,想著自己大爺跟自己聊的時候一些東北以前事跟那些黑話,後面跟張大山遇見,倆人隔著老遠對話他也听不明白,總感覺自己大爺以前絕對不是普通山戶,包括老煙槍也一樣,很多事自己不知道。
之前跟老刀客聊著,听著老刀客說的那些事才知道為啥都喊他老刀客,這刀客可不是啥善茬,跟胡子比好不到哪去。
于是將心里面的一些好奇疑惑跟老煙槍說了一遍。
老煙槍吃完包子,吧唧兩下嘴,側身從樹邊積雪抓了把塞嘴里過了半晌才出聲︰“老昌之前跟你說過他的事沒?”
“沒,我也沒問過。”
“那我說就不成,他的事你回頭找他問。”
緩住腳,老煙槍側臉看向謝一城︰“咋突然對我們這些老頭子的事感興趣,小年輕不應該喜歡這些事啊?”
“我想了解了解,說不準今後我認字多了後給事都給寫下來,讓以後人都知道!”
“有道理,是你們小年輕的想法。”
老煙槍有些感慨︰“識字的文化人就是好,我們那個時候想識字哪有人教,活都活不了了,今兒趕路我就跟你說說我自個的事,咱爺倆也聊聊。”
老煙槍伸手接過來火把,從謝一城手中接過來毛驢繩子走在前面緩緩開口說道︰“我是光緒二十一年生人,出生在奉天,祖籍在威海衛,我娘我爹在旅順成的家,我爹光緒二十年沒的,家里就我跟我娘倆人。”
“光緒二十一年?老槍叔你今年多大了?”
“五十四咯!”
“五十四?瞅著不像啊?”
“像不像的都五十四了,半截身子埋土里,說不定啥時候就沒了。”
這個年代來說,五十四確實年紀不小了。
想著間謝一城突然感覺,剛剛自己好像把一些有用的信息遺漏過去了。
威海衛,旅順,光緒二十一年出生,光緒二十年爹沒了。
光緒二十年是公歷哪一年來著?他只記得歷史課本上寫過1908年光緒跟慈溪都沒了,換上了沒幾年被趕下台,之後去東北被小鬼子扶持的偽滿洲皇帝溥儀。
對于這些歷史他真記得不太多,只是義務教育階段學習時間長,他學理科之後技術工作居多,對這些後續沒有再深入了解。
“我娘說我爹假期回家眉頭直跳心中不踏實,讓我娘懷著孕去奉天找他娘家哥哥待一段時間,然後我爹上艦後再也沒回來。”
“上艦?”
謝一城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了︰“老槍叔,爺他以前當水軍的?”
“是,我娘不識字很少說,只知道他在一艘叫致遠艦上當水軍。”
致遠艦,致遠艦,鄧世昌!
謝一城腦海中剛剛的疑惑結合現在串聯,突然串聯開。
致遠艦,鄧世昌,北洋水師!
光緒二十年,旅順,甲午海戰!
致遠艦鄧世昌決死撞向鬼子軍艦被魚雷擊沉的事,後世歷史書上寫的有。
老煙槍父親如果也是這艘船上士兵,那肯定是犧牲了,那艘軍艦無人生還,哪怕是那只太陽犬也沒活下來。
“一直沒有我爹的消息,我就這樣在奉天出生,在大舅家邊長大,但是生活不好,我打小給地主家當佃農,我娘等了十多年才知道我爹的消息,之前從來沒人跟她說過,得到消息我娘一病不起,家里沒多少錢我找大舅借,舅娘不答應,我跪在家門口磕頭也沒見人搭理,沒錢治過幾天我娘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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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東北亂了起來,我娘沒了,唯一的牽掛也沒了,我年輕心氣大出去到處闖,當過胡子跑過商吃過軍糧打過仗,最後在奉軍里面當了個班長,然後找了媳婦有了孩子。
“再然後你也知道了,少帥不打仗把東北讓了出去,我就帶著家里人到處躲,最終落腳在這認識了謝家屯的人,之後跟著打小鬼子,打了十四年。”
謝一城點頭,心里面有些難受。
每個紛亂年代人,經歷的痛苦都不同,寧為盛世犬不做亂世人,這話以前沒覺得,現在听著老刀客跟老煙槍倆人的事,讓他越發堅定非常有道理。
自己躺平養老思想也必須更正,現在這個年份不適合,光家里兩個小娃娃都不允許自己躺平。
“我不會說這些事,你找老昌,他的事多,跟听鎮上有些說書人說書一樣。”
“我大爺有這能耐?”
謝一城來了興致。
“你小看老昌了,你以為他能當上屯長幾十年,周圍屯子沒有不認識他是啥原因?”
謝一城听著打定主意,回頭找屯長聊聊這些事。
歷史上書寫的多是大事要員,這些最下層的老百姓沒人寫,但是謝一城覺得經過底層人的人生看歷史,更具客觀性真實性。
史書上的一筆,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就是生死。
想著謝一城腦海中閃過一絲光︰“老槍叔,你當過兵當過胡子打過小鬼子,怎麼打山神爺還打不死?”
“你小子又來是不是!”
老煙槍听著謝一城的話氣得吹胡子瞪眼︰“山神爺跟人一樣嗎?當時你跟個麻稈一樣站著不動,我一個人還要看著你還要防著它,槍卡殼奪過來你那桿老套筒結果就一顆子彈,要不是賭贏山神爺慫了,咱爺倆當時都要撂那!”
謝一城听著嘿嘿一笑,老煙槍氣著了,以後不能說這事了。
“趕緊地!到鎮子上給東西賣了買東西,你不是還準備買棉花跟布做衣服,早去早辦,別出意外。”
“得 !”
倆人加快了腳步,此時黎明破曉,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邊際微白。
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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