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赫塔爾海的寒風卷著咸腥的味道,在格林尼亞港口的斷壁殘垣間穿行。
南側的伊姆拉河上漂浮著焦黑的船板,半截沉沒的商船桅桿刺破水面,纜繩上凝結的冰凌隨濁浪磕踫碼頭,發出鈍響。
北面山巒輪廓被鉛灰色霧靄吞沒,僅存幾盞礦燈在德納甦蒂斯余脈的暗影中明滅,如同大地未愈合的創口。
帝國的士兵們穿著軍靴,踏著威嚴的步伐重新接管了這座百花之城。
市政廣場的大理石雕像攔腰斷裂,鵝卵石街道上有著巨大的彈坑。工人們正佝僂著清理瓦礫,呵出的白氣與昏黃的燈光交融到了一起。
一聲巨大的汽笛聲從南面傳來,仿佛巨獸在轟鳴著宣誓自己對這座城市的主權。
作為今日戰斗的功臣,霍夫舒爾茨級淺水重炮艦緩緩駛入了被其摧毀的港口。
在殘垣斷壁之間硝煙早已散去,燻黑的牆壁上還能隱約可見革命軍的宣傳標語。
夜幕已經降臨,但可惜這座城市短時間內再也見不到貴族舉辦的宴會了。
“該死的,都跑南面來了,怎麼比北面還冷。”
一位帝國海軍的步兵跺著腳罵罵咧咧地說道,他剛剛巡邏完回到了哨所,把步槍往牆上一靠就迫不及待地湊到了火爐邊上。
“讓個位、讓個位,讓我烤一下手。”
“這希德羅斯的鬼天氣,怎麼說冷就冷了。”
從舊大陸來的帝國士兵頭一次見識到了希德羅斯將要降臨的冬天。
本地的氣候就是這樣,在大陸最北面有著高山的阻攔,北半球冬季的冷氣團不會立刻南下。
希德羅斯大陸的秋天與其他地區差別不是很大,溫度也不是很冷。
一旦時間到了11月底氣候就會急劇變化。
在短短數天之內氣候就會從宜人的二十一二度狂降至十攝氏度以下,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
希德羅斯的冬天不光是來得快,而且勢頭也十分地迅猛。
帝國的第二集團軍剛剛佔領了格林尼亞,除了已經登陸的部隊之外,其余大部分人都還待在船上,要想將全部人都運載下船估計還需要耗費大概一個星期的時間。
沒辦法,在白天的時候他們的確打了一個漂亮的登陸戰,但港口的設施也被他們破壞了七八成。
現在要想卸載船上的貨物和人,他們就必須先把格林尼亞的碼頭給清理出來。
已經下船的部隊大多都在碼頭這里加班加點幫忙修復,剩下的人也都在城市各處維持著秩序,只有少量的部隊在成為維持著最基本的巡邏警戒任務。
由于革命軍在本地執行了嚴苛的貴族審核制度,這導致了格林尼亞原本的貴族幾乎就沒有活下來的。
帝國的市議會完全停擺,革命軍自己設置的基層自治機構他們又不敢信任。
軍隊根本找不到能夠對接的人,自然也沒法大規模組織當地的民眾來幫忙清理。
如果強行征召就得把部隊給散出去,屆時萬一革命軍在城里埋伏一些游擊隊,散開的帝國軍絕對會吃大虧。
因此法弗納海軍上將寧願壓榨一下士兵讓他們熬夜清理港口廢墟,也不敢讓他們散到城市各街區當中去。
“命令第二海軍步兵師在北灣村附近登陸一個團的士兵,不需要帶重型設備,登陸之後就原地防守注意帕斯林大沼澤方向。”
“等明天天亮了之後就去佔領村莊。”
即便已經取得了城市的控制權,但是法弗納海軍上將也依舊謹慎。
兩艘淺水重炮艦他只將一艘給停靠在了格林尼亞的港口邊上,另一艘則重新調回了海上。
他深知格林尼亞的地形完全不夠他們12萬人展開的,因此寧願慢一些他也沒有一口氣將所有人都放下船。
城市北面就是德納甦蒂斯山脈,革命軍就是往那里撤退的。
在這次的城市奪回戰中他們雖然失敗了,但總體的兵力損失卻不是很多。
也就是說敵軍的戰斗力基本沒有降低多少,他們的戰略威脅依然存在。
如果此時盲目地將第二集團軍所有的部隊都放進城內,那麼敵人只要趁著夜色偷襲一波就能很容易引起混亂。
部隊都擠在城市中,到時候根本沒法展開戰斗隊形,只要敵軍找準機會用小股部隊突入到帝國軍的陣線當中,那麼艦炮的支援等于就被廢掉了。
法弗納海軍上將自認為不是那種迂腐的人,但是他也清楚在這種情況下用艦炮轟擊,死的最多的可能還是自己的士兵。
縱觀敵軍的幾次戰斗,他已經總結出來了對方慣用的幾種戰術。
不同于以往的叛軍都在拙劣地模仿帝國陸軍的編制和戰術,這一次的革命軍其指揮官都十分擅長利用他們自身的優勢來構造戰術體系。
雖然帝國在對方軍隊結構的情報上還沒有什麼明確的進展,但是法弗納海軍上將卻能夠分析出對方的部隊結構一定是經過了特殊化處理的。
不然就對方天天打的那些高難度戰役,一般的部隊編制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組織度消耗。
“將軍,前線急報,巡邏隊受到了敵軍的突襲,第一師師長詢問是否需要派兵支援?”
果然事情就像法弗納海軍上將預料的一樣發生了,他面對這樣戰況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一點兒也不慌。
“告訴第一師,必要時可以收縮兵力,只要保證城牆不丟就行。”
“如果城牆丟了那也無所謂,把部隊撤到港口這里來就好。”
“然後通知淺水重炮艦那邊做好武器裝填準備,時刻等待命令支援陸上的戰斗。”
法弗納知道對方在急什麼,但是他並不準備跟隨革命軍的節奏應對。
在下午的時候偵察兵就已經發現對方撤離的隊伍很是臃腫,似乎有很多非戰斗人員在跟隨。
看得出來敵方是要帶著一部分當地民眾一起撤離的。
這對于法弗納海軍上將來說並非壞事,他也明白敵軍此次進攻就是為了掩護民眾的撤離工作。
正常的軍官肯定是要抓準這個機會組織大軍前去追擊,但他不一樣。
他很清楚地知道,現階段敵軍的戰斗力尚存,此時追上去很有可能被敵軍利用地形打一個漂亮的阻擊戰出來。
要想對付這一支革命軍,真正的殺手 不在格林尼亞,而是在奧爾加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