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拿過黑心球，遞給了前面排隊的孩子，讓他拿在了手里，其他鬼緊湊地站在了一起，默默地等待著。
其他鬼默契地讓開了一個圈。
等黑心球的光芒將那群鬼包裹在一起的時候，甦凌透過這黑黑的光，看向門外，門外有許多沒有進來的鬼。
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本來為人，只是機械的游蕩著，如一團飄絮，漫無目的。
沒人在意他們，沒人為他們停下。
......
黑心球里，所有人集中精神努力回想那天的消防員，他們記得的，因為他們看了很多遍。
他們每次都想告訴他，讓他別哭，別自責，不是他的錯。
“石磊，午睡去睡一會兒吧。”
“嗯。”
石磊沉默著，回到了宿舍，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睡不著......或者說，他已經很久沒好好睡過了。
因為每次他都能夢到那些無辜的人葬身火海，但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天的火好大啊，煙霧冒出來時嗆的里面都是咳嗽聲，那里有老人有孩子有青年有壯年，真的好多人啊。
石磊仿佛被蒙住了口鼻，不能呼吸，但他的眼楮卻越看越清楚，他看到了那些被燒死的人，他看到他們哀求地盯著他，他看到他們在呼救，但是他沖不上去，沖不上去......
“消防員叔叔，我是牛牛。”
“消防員叔叔，看看我們，看這里，看這里。”
石磊猛地喘息一聲，眼前的大火忽然消失，白茫茫的光芒一閃，他們站在仿佛還沒燒的那棟樓前，朝著他揮手。
但是他們身上都是燒傷，有好多的傷口。
“你好，我是x01的住戶，你別自責，那天的火跟你沒關系。”
“是啊，火太大了，不是你的錯。”
“別自責，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別難過，人各有命。”
“小區里有沒有消防演習啊，讓他們好好學習，家中備個滅火器。”
“小同志，別哭啊，別哭，不是你的錯，別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小同志，我們馬上就要投胎了，喝完孟婆湯我們就不記得你了，你也別老是記著這個事啊。”
“消防員叔叔拜拜。”
“拜拜，小同志，拜拜。”
“......”
石磊猛地睜開了眼，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
黑色的光芒閃過，牛牛手里握著的黑心球變成了透明的水晶球，而他們一群人身上的燒傷也消失不見了。
周圍的鬼嘖嘖稱奇地看著，驚訝道︰“托個夢，還能把傷口都給托沒了，真好，看著像是活人。”
那群鬼也好奇地打量著自己，傷口居然真的消失不見了，身上的衣服也是那天在家穿的睡衣。
甦凌看著他們︰“托過夢的水晶球已經沒用了，你們拿著做個紀念吧，另外你們可以重新攢積分，只要有積分就是可以托夢的，並不限制次數。”
周圍的鬼震驚了，居然不限制次數！
但是一千積分好難攢啊，看來還是得好好想想自己做人的時候都干了些什麼吧......
嗯，吃垃圾食品，熬夜，天天加班，工資低，當牛馬？
......草啊，不想回想了。
甦凌透過他們的表情，猜到了些什麼︰“想想小時候，小時候很快樂的。”
“補課。”
“學習班。”
“不及格，挨打。”
甦凌沉默了一下︰“要不你們各種方法都試試，反正死都死了，時間那麼充足。”
鬼們︰“也是哈。”
在眾鬼們聚在一起討論的時候，最開始的女鬼帶著一個年輕的女鬼飄過來了。
“老板，我帶人來了，她有一千積分，她肯定能托夢，我也想看看這托夢到底真的假的。”
群鬼激動了，居然逮住了一個沒見到剛剛情況的。
“早有人托夢過了，就在你後面。”
“托夢一分鐘，好快就結束了，結束之後傷口都沒了。”
“還能湊積分一起托夢呢，但只能托夢給一個人。”
女鬼回頭，頭都快扭掉了︰“真的哎！”
她激動地走了過去，想問他們是怎麼湊積分的，然後被指引著去看向新的告示牌，而她帶過來的那個年輕女鬼，則緩緩地飄向了收銀台。
“托夢，是真的？”
甦凌點頭︰“是真的，前面有人成功了，只要求對托夢對象詳細描述，那就可以實現托夢一分鐘，請問你要購買黑心球嗎？”
年輕女鬼面色蒼白，外表看不出任何傷口，應該是病死的。
“嗯，我要買。”
她在甦凌的指引下，伸出手指輕觸屏幕，被扣除了一千正常積分。
甦凌轉動轉盤，搖出一個黑心球落在了托盤里，推向了年輕女鬼︰“請拿好，托夢過程中，黑球會釋放一個絕對安全領域，無人可以打擾你。”
年輕女鬼緩緩點頭，拿起了黑心球，握在了手心。
隨著球里如霧般的黑氣緩緩溢出，黑色的絕對區域緩慢形成，將年輕女鬼籠罩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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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鬼輕啟嘴唇，緩緩張口︰“林亞蘭，我的母親，她永遠穿著整齊，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她很愛美，會涂口紅，她喜歡穿漂亮的裙子......後來，她不穿了，不涂了，她頭發亂糟的，她每次看著我的時候都在安慰我，沖我笑，但我知道她背過去的時候，在哭。”
“我相依為命的媽媽啊，我想見見你，我看過無數次我在病床上咽氣，我看過無數次你哭昏過去，媽媽，我多想抱抱你。”
隨著光芒閃爍，年輕女鬼的描述下，出現了一個中年婦女，才四十歲的年紀，卻仿佛老了一輪，鬢角已經生出了白發。
“對，這就是我的媽媽。”
年輕女鬼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現實世界，天黑了。
林亞蘭坐在女兒的床邊，書桌上還擺著沒畫完的畫，房間里擺設很簡單，鋪的床單和被罩也是那種老式的。
窗外的風透過鐵柵欄吹了進來，掀起她親自縫的窗簾。
林亞蘭眼楮濕潤的望著女兒生前住過的屋子，而後緩緩地靠在了床上，抱著女兒最愛的猴子玩偶，眼淚從眼角滑落。
“媽媽，媽媽，是我，媽媽。”
“媽媽，我只有一分鐘，看看我，媽媽。”
林亞蘭猛地睜開眼，看向坐在書桌旁的女兒，她猛地坐直身體，驚喜地伸出手去︰“苗苗，苗苗？你，你回來了？”
苗苗抓住了她的手，林亞蘭緊緊地握著，但總感覺自己握不住似得。
“媽媽，我去到另外一個世界了，我在另外一個世界好好活著呢。媽媽也要好好活著，不要讓我擔心。”
“不。”林亞蘭哭著道，“媽媽去那個世界找你。”
苗苗堅定地搖了搖頭︰“媽媽，我們定下一個約定吧，如果你健健康康開心快樂地過完這輩子，那你去到我的世界後，我一定去接你。如果你騙我，那我就不要見你了。”
“苗苗！”
“媽媽，我是你的女兒，也只是你的女兒。而最重要的應該是你自己，你要像對我一樣對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媽媽，讓我安心好嘛，讓我在那個世界安心。”
林亞蘭泣不成聲，死死地攥著苗苗的手︰“媽媽答應你，苗苗，你陪媽媽，你每晚都來見媽媽吧。”
苗苗抽回了手，微笑著揮了揮︰“媽媽，我在那個世界不會疼，我很好，別擔心我，我也要過我自己的生活了，媽媽也要過好自己的生活。”
“我永遠愛媽媽。”
苗苗向前，最後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媽媽。
林亞蘭哭著伸手想要抱緊自己的女兒，下一刻卻一個失手，猛地睜開了眼楮，她滿眼是淚，枕頭已經濕了一片。
......
苗苗緩緩睜開眼，手里是一枚透明的水晶球。
甦凌看著她道︰“留著作紀念吧。”
拉著她來的女鬼仔細打量著她︰“我倒是沒看到傷口有沒有消失，不過氣色應該是好多了，嗯。”
苗苗驚訝︰“咱們不都是黑白的嗎，怎麼看出來氣色的？”
女鬼︰“哎，總要有點改變的不是嗎？”
苗苗︰“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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