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緩緩出發了。
大家吃飽了飯，輪流拉著車也有力氣，很快便走了很遠，但小貓還是一直催促著，讓大家加快速度。
甦凌的車跟在最後，絕對安全區域鋪開，完全護得住所有。但她沒有明說，因為她畢竟是要離開的，她不能讓他們產生依賴心理。
往後的路，還是得他們自己走才行。
但在約莫一個時辰後，車隊還是停了下來。
小貓一臉警惕，目光死死看著一個方向，半晌沒有說話。
洛求舟將車架上，大步走了過來看向小貓︰“對面很多人嗎？多少人，有沒有穿著甲冑？就是鐵做的馬甲。”
小貓慢慢地點了一下頭，目光繼續看著前方。
洛求舟站在原地，袖籠里的手微微攥緊︰“大巫師怎麼說？該避開，還是該和談？”
小貓只微微搖頭，依舊沒有說話。
洛求舟忍不住朝著最後的馬車走去，駕車的棕色駿馬體型健美，是難得一見的好馬，就算是京中貴族得了一匹，也會忍不住出來炫耀的。
但這匹馬只是拉著一個小馬車，馬車上的大巫師甚至從來沒有下來過。
洛求舟此時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想起來自己曾觀察過，大巫師祈福的時候不是昂首，而是低頭，她的眼楮似乎在看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
可很快，東西就會從天而降，或忽然出現在抽屜里。
洛求舟靜靜地看著棕馬，而後轉身走回到了小貓的身邊︰“我們就在原地不動，他們不動我們也不動，他們如果動了，注意觀察他們的視線，看他們的眼楮看向哪里。”
小貓微微點頭。
洛求舟回到了自己的馬車邊，示意所有人將馬車架著，坐回馬車開始休息。
“如果小貓大人下令，那就拿出武器，如果小貓大人不說話，就待在馬車里，安靜地待著。”
眾人不由得屏息凝神，安靜地按照洛求舟說的做。
汪淑容拉了一下他，蹙眉問道︰“難不成是遇到袁將軍的隊伍了？”
洛求舟面色凝重︰“應該是。”
洛女俠緊張地攥著手︰“怪不得小貓大人一路都在催促，她平常沒這麼著急的。”
洛學書沉沉地吐了口氣︰“要是在太平時候，那遇到袁將軍多少是要上前招呼示好的，但眼下這種情況，我們屬于不服管的流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汪行筆生氣道︰“這也不能怪我們啊。”
難道他們還有這些可憐人是想當流民到處跑的嗎？那不是活不下去了嗎？
洛求舟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小貓的方向道︰“我總感覺大巫師會護住我們平安，但我也感覺到小貓大人的敵意似乎有些重。”
但她在忍著，為了她身後的人在忍著。
......
終于，所有人的視線里出現了一支軍隊。
前面的步行兵套著輕甲，腰間別著武器，快速地奔跑著。他們的身後是騎兵，騎兵上下皆有黑甲罩身，馬蹄踏步聲略沉，從濃霧中掠出的時候，有種源源不斷，千軍萬馬的壓迫感。
騎兵之中有一人獨獨不同，人高馬大，氣勢驚人。
他的身後背著一把長槍，槍頭寒意凌厲，頭盔上的紅色麥穗隨著胯下馬兒奔跑而揚起，如揚出去的一抹血，讓人望著便露出懼意。
軍隊並未停下，只是快速從濃霧中掠出，又快速消失在濃霧中。
洛求舟知道他們的目的地，他們要去接管雲城......或者說，他們其實是去拿糧食的。
洛求舟微眯了眯眼，看來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嚴重，看來軍隊不打算走懷柔政策，而是準備硬搶了。
糧食短缺居然這麼嚴重了嗎，朝廷不是有好幾處庫房......庫房失竊或是被燒了？
洛求舟走向小貓，看她臉上的警惕也慢慢消失，人也不那麼緊繃之後，才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小貓轉頭看向他︰“他們跑的很快，沒有行李，沒有吃的。”
洛求舟︰“這叫輕裝簡行，為的是速戰速決，盡快搶到糧食，而不是接管雲城。”
小貓︰“人對他們是一種麻煩？”
“是負擔，朝廷負擔不起太多人的吃喝了。”洛求舟道，“但有些人卻完全不擔心，因為沒人敢搶他們的，也沒人敢要他們的，這是為什麼呢？”
小貓想到了他們的現在︰“因為人多，人厲害，還有錢。”
“對，這就是世家貴族，一代一代人口眾多，嫡系旁支盤根錯節，他們有底蘊，有斂財的法子，在讀書人里有聲望，對朝廷有助益。”洛求舟道。
小貓歪著頭︰“窮人呢？”
洛求舟微微搖頭︰“他們不在乎窮人。”
小貓︰“可窮人有很多，人多更安全。”
洛求舟有點慢慢摸透小貓的想法了，他道︰“對，窮人更多，更願意吃苦，而且人多更安全。”
小貓重重點頭︰“所以我還要更多的人，這樣別人就不敢隨便欺負我們了。”
“人多了之後就變成像是糧食一樣的存在，也會引來爭搶的，想要不被搶，就要自己變厲害。”洛求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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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記憶深處的一個點忽然被點亮，她看著洛求舟，又像是通過洛求舟在看向某個人。
“今天咱們學如何造反，造反第一步︰人。要很多很多的人，人多更安全，人多更厲害，這樣別人一看你人多，他自己就要掂量下，不敢欺負你了。”
“第二步︰錢，一定要有錢，有錢可以發軍餉，有錢可以讓你的人都吃得飽。吃得飽他們就听你的話，這樣你的力量就會很強大。”
“第三步︰要有糧，糧靠搶只能維持一時，要想長久，就得有人種田。有田有房才能讓人有歸屬感，這樣後面有人種田給糧，前面有人打仗護住後面人平安，這就是一個良性循環。”
“當然了，我說的只是大概，也是怕你這小腦袋瓜記不住，不過有錢有糧有人，你會所向披靡的。”
記憶里，那個梳著高高發髻，戴著金色大鳥的女人看著她溫柔地笑，摸著她的頭告訴她道︰“這世上分陰陽，分男女，那天地也該分一分，劈成兩半，男人一半，女人也有一半兒。”
“我的公主殿下哎，您在這兒清修呢，您說這大逆不道的話，您還教小姐這些......”
“為何不能教？差一點點這皇位就是她爹的，她是她爹唯一的女兒，按照立嫡立長，她為何不能登基？”
年長的奶娘捂住了她的耳朵，望著華貴的女人道︰“殿下，前太子一家就這一條血脈了，您讓她好好活著吧，有些話就不該說，不該教。”
“我不這麼認為，皇家的人學這些沒什麼不好。”
“你知道嗎，我上次跟她說，你的體內流著皇室的血，她說，我的血是我自己的血。對啊，她是她自己，我是我自己。”
小貓眨了眨眼，眼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她想到了那一日，她住的地方有好大的火，那個華貴的女人半跪著望著她道︰“都是一個母親的孩子，憑什麼不是哥哥就是弟弟，而不是我？我偏要試一試。”
“你的天賦驚人，絕不可外泄半分，否則是禍非福......不過，若未來有一天，你用得上這天賦，那便代表著你將成為新的希望。”
“到那時候，就去大殺四方吧！”
去爭取本該屬于我們的那一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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