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的嘶吼,天際那鉛灰色的厚重雲層驟然翻涌起來!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濃得化不開的漆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西北方向的天際線彌漫開來!
那不是普通的烏雲,而是翻滾著、吞噬著一切光線的、帶著硫磺氣息的死亡帷幕!
“不好!是黑沙暴!” 微塵道長臉色劇變,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昆侖死域的黑沙暴!快找掩體!被卷進去尸骨無存!”
話音剛落,那吞噬光線的黑幕已如萬馬奔騰般席卷而至!
世界瞬間陷入一片狂暴的昏黑!
那不是單純的風雪,而是混雜著尖銳冰粒、粗粑砂石和一種粘稠如瀝青般黑色塵埃的毀滅洪流!
風嘯聲如同億萬冤魂的尖嚎,瞬間淹沒了所有聲音!能見度驟降至不足一米!
“趴下!抓住岩石!” 花喜鵲的咆哮在風魔的嘶吼中如同蚊蚋。
他魁梧的身體猛地將我撲倒在地,用自己後背擋住最猛烈的風沙沖擊,完好的左手死死摳進旁邊一塊半埋在地的巨岩縫隙!
微塵道長也迅速伏低,木杖深深插入凍土,道袍鼓蕩,極速施咒,一層淡薄卻堅韌的金光自體內透出,勉強撐開一個不足兩米見方的護罩,將我們三人籠罩其中。
砂石冰雹密集地砸在金光護罩上,發出雨打芭蕉般的爆響,護罩光芒急劇閃爍,搖搖欲墜!
“呃啊——!” 花喜鵲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
一塊拳頭大小、稜角鋒利的黑色凍石如同炮彈般穿透了微塵道長勉力維持的護罩邊緣,狠狠砸在他護著我的後背肩胛骨上!
骨頭碎裂的輕微“ 嚓”聲被風暴吞沒,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破舊的棉襖!
“花喜鵲!” 我目眥欲裂,靈魂的劇痛被眼前的慘狀暫時壓下。
“死……死不了!” 花喜鵲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跳,雙眼在昏暗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凶光,“管好……你自己!”
就在這時!
“咯咯……咯咯咯……”
一陣極其輕微、卻穿透力極強的、如同骨骼摩擦的詭異聲響,竟在黑沙暴震耳欲聾的咆哮中清晰地傳入我們耳中!
聲音來源,就在我們藏身的巨岩後方!
微塵道長瞳孔驟縮︰“是那些‘東西’!它們趁風暴來了!”
借著護罩殘存的微光,只見巨岩的陰影處,幾個扭曲的身影正緩緩從被風暴掀開的凍土中“爬”出來!
它們並非實體,而是由粘稠的黑沙、凍硬的泥土、破碎的獸骨以及某種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漿般的穢物強行糅合而成的人形!
空洞的眼窩里燃燒著兩點幽綠的鬼火,下頜骨開合,發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
它們無視了能撕碎鋼鐵的黑沙暴,動作僵硬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協調,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傀儡,直直地朝著我們金光護罩最薄弱處——花喜鵲受傷的後背方向——撲來!
“穢土行尸!數量更多了!”
微塵道長須發皆張,強行噴出一口精血在木杖頂端!木杖金光暴漲,暫時逼退了最先撲來的兩具黑沙行尸,但護罩的光芒也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他本就蠟黃的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
“操!給老子滾開!”
花喜鵲怒吼著,不顧後背劇痛,左手猛地拔出插在靴筒里的匕首,這是他從長江船上帶下來的一件武器,反手狠狠扎向一具撲到眼前的行尸眼眶!
噗嗤!
匕首沒入那燃燒著鬼火的眼眶,卻如同扎進了粘稠的瀝青!
行尸的動作只是微微一滯,幽綠的鬼火猛地暴漲!
它那由黑沙和穢土構成的手臂,帶著刺骨的陰寒和巨力,狠狠抓向花喜鵲持刀的左手手腕!
同時另外幾具行尸也突破了微弱的金光,腐爛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完了!
三人心中同時一沉!
微塵道長油盡燈枯,花喜鵲重傷瀕危,我靈魂劇痛動彈不得!
在這隔絕天地的死亡風暴中,被一群不懼風沙的邪物圍攻,已是絕境!
就在花喜鵲手腕即將被那冰冷腐爪抓住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股遠比微塵道長金光更加浩瀚、更加古老、更加威嚴的力量,猛地從我靈魂深處那滾燙的赦令符文中爆發出來!
它不再是溫和的指引,而是帶著被褻瀆聖域的滔天震怒!
“太上敕令!萬穢——退散!!!”
一個宏大、冰冷、仿佛源自九霄雲外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從我口中咆哮而出!
這聲音並非物理聲波,而是直接震蕩在靈魂層面,穿透了風暴的嘶吼!
隨著這聲敕令,那枚滾燙的紫金赦令符文虛影,如同烙印般自我眉心激射而出,瞬間放大,化作一枚直徑丈許、流轉著無盡道韻與破邪金光的巨大符印,懸停在我們三人頭頂!
符印光芒萬丈!
如同在死亡黑域中升起了一輪小小的太陽!
嗤嗤嗤——!!!
金光所照之處,撲來的穢土行尸如同遇到了克星!
構成軀體的黑沙穢土發出淒厲的“滋滋”聲,迅速焦黑、碳化、飛散!
那幽綠的鬼火更是如同風中殘燭,瞬間熄滅!
沖在最前面的幾具行尸,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在金光中徹底化為飛灰!
後面的行尸發出驚恐的“咯咯”聲,如同潮水般向後潰退,瞬間消失在狂暴的風沙之中!
黑沙暴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神聖金光所震懾,風勢竟詭異地減弱了一瞬。
“噗!” 我狂噴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靈魂仿佛被瞬間抽空。
那巨大的赦令符印虛影閃爍了幾下,驟然崩碎,化作點點金光融入我的身體。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意識瞬間沉入黑暗的深淵。
最後的感覺,是花喜鵲用盡力氣將我拖到巨岩最凹陷的避風處,以及微塵道長那驚駭又帶著一絲明悟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風暴的嘶吼漸漸平息,刺骨的寒冷將我從昏迷中凍醒。
睜開沉重的眼皮,世界依舊昏暗,但不再是那種吞噬一切的黑。
狂風的咆哮變成了低沉的嗚咽,雪花稀疏地飄落。我們依舊蜷縮在那塊救命的巨岩凹陷處。
花喜鵲靠在我旁邊,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凍得發紫,後背肩胛處的傷口被簡單的布料包扎著,滲出暗紅色的冰碴,氣息微弱,左手還死死握著那把沾滿黑色穢物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