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門後的光芒驟然消散時，楊戰的戰靴正踩在一片龜裂的土地上。
“噗——”
戰刀拄地的瞬間，金色的勇氣紋章竟泛起一陣漣漪，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地底吸食著力量。他低頭看去，腳下的岩石表層布滿蛛網狀的裂痕，深褐色的土壤里混雜著細碎的銀輝，湊近了聞，竟有股淡淡的、像是星辰熄滅後的焦糊味。
“這就是神靈界？”王寶婷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她下意識地運轉大地之力，卻發現掌心的土黃色光暈剛觸及地面就被撕裂成無數碎片，“我的力量……像是撞上了逆著流的漩渦。”
楊月心口的陰陽紋突然發燙，她抬手按住衣襟，指尖的星辰之力順著地面蔓延開去。視線所及之處，原本該是璀璨星域的景象，此刻卻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遠方的星辰殘骸堆成連綿的山脈，斷裂的星鏈像銹蝕的鎖鏈懸在半空，最觸目驚心的是那道橫貫天際的暗痕，像是有人用巨斧劈開了蒼穹，暗痕里流淌著粘稠的、近乎凝固的黑色霧氣。
“混沌之氣在這里是死的。”楊詩瑤撿起靈花，花瓣上的露珠映出的不再是小世界的生機，而是成片倒塌的宮殿廢墟。那些宮殿的斷柱上刻著與光門同源的陰陽紋，卻都被一種暗紅色的紋路覆蓋，像是干涸的血跡，“它們被困在法則的囚籠里，連流轉都做不到。”
張峰懷里的《華夏仙典》突然嘩啦啦自動翻頁，最終停在一張空白的書頁上。原本閃爍著法則光芒的字跡正在褪色，他慌忙用混沌之力去護，卻見那些字跡化作細小的光點，剛飄起來就被空中的暗風吹得煙消雲散。
“怎麼會這樣……”他聲音發顫，“知淵那孩子傳來的喜悅明明那麼真切，可這里……”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石塊滾落的聲響。楊逸臣的智慧紋章瞬間亮起，眉心的光點化作一道銀色細線射向聲源處——那是一座倒塌了大半的石碑，碑體上“神靈”二字的上半部分已經崩碎，只剩下“示”與“丶”兩個殘筆，而在石碑陰影里，蜷縮著一團灰黑色的影子。
“小心！”凌天長劍出鞘，金色的劍氣在半空劃出半圓，卻在靠近那團影子時突然轉彎，貼著對方的邊緣擦過，“這東西……沒有敵意？”
眾人定楮看去，那團影子緩緩舒展，竟露出一只巴掌大的生靈。它長著蝴蝶的翅膀，卻生著蜻蜓的復眼，翅膀上的紋路與光門的陰陽紋有七分相似，只是顏色早已褪成死灰。它抖了抖翅膀，從嘴里吐出一顆米粒大的光球，光球落地的瞬間，周圍的碎石縫里竟冒出了一絲綠意。
“是神靈界的原生靈。”王靈靈掌心的黑色蓮花輕輕旋轉，“它們以法則碎片為食，可這只……快餓死了。”
那生靈似乎听懂了她的話，翅膀顫巍巍地指向廢墟深處。楊月順著它指引的方向望去，瞳孔驟然收縮——在連綿的斷壁盡頭，隱約能看到半截通天柱，柱體上纏繞的金色鎖鏈已經銹跡斑斑，鎖鏈的縫隙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面上，竟讓接觸到的石塊都開始消融。
“那是法則之柱。”楊逸臣的聲音帶著凝重，“傳說中支撐神靈界的九根天柱之一，現在卻成了污染源。”
楊戰突然啐了一口，戰刀在地面劃出火星︰“知淵那小子到底在哪？這鬼地方別說人影，連只活物都快見不著了！”
話音剛落，皮皮蝦突然騎著巨型龍蝦竄了出去。他化作的紅衣孩童指著前方一道裂縫大喊︰“這邊有氣息！跟光門同源的！”
眾人循跡跟上，才發現那道裂縫竟深不見底。裂縫兩側的岩壁上布滿了抓痕，像是有無數生靈曾在這里掙扎，而在裂縫底部，隱約能看到一道微弱的光脈，正有氣無力地跳動著。
“是平衡紋章的氣息。”楊詩瑤的靈花突然綻放，花瓣朝著裂縫深處傾斜，“知淵應該來過這里，他在試圖修復什麼。”
楊月蹲下身，指尖輕觸裂縫邊緣的岩石。星辰之力探入的瞬間，無數破碎的畫面突然涌入腦海——
有穿著金色戰甲的身影在星空中自爆，炸開的光芒凝成鎖鏈；有長著黑色羽翼的魔族跪在通天柱下，用利爪撕扯自己的胸膛；有無數生靈舉著刻有陰陽紋的武器相互砍殺，鮮血染紅了整片星域；最後定格的，是楊知淵抱著半截斷裂的法則之柱，在一片黑暗中痛哭的側臉。
“啊！”她猛地抽回手，指尖已經被暗紅色的霧氣灼傷，“是內斗……神靈界不是被外敵摧毀的，是他們自己打破了平衡。”
“什麼？”楊戰的眉頭擰成疙瘩，“人族和魔族的先祖不是一起創造了這里嗎？”
“創造不代表永恆。”王靈靈的黑色蓮花突然散開，化作無數細小的花瓣落入裂縫，“你看，這些暗紅色的霧氣是‘失衡之力’，當某一方的力量壓倒另一方時，法則就會生出這種毒素。”
花瓣接觸到霧氣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聲響。原本灰敗的花瓣竟泛起黑白交織的光芒，那些暗紅色霧氣像是遇到了克星，開始瘋狂後退。
“靈靈姐的冥界之力能克制它！”楊詩瑤眼楮一亮，“我們的混沌之力也可以！”
她話音剛落，高萌萌已經拉著越美麗、郝看跳起了法陣。三人周身的七彩虹橋緩緩沉入裂縫，原本死寂的光脈突然劇烈跳動起來，裂縫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鳴，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
“下面有空間！”楊逸臣的智慧紋章發出急促的光芒，“很大，至少能容納我們所有人，而且……”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驚喜，“里面有活的法則流！”
楊戰二話不說，提著戰刀就往下跳︰“管它是什麼，先找到知淵再說！”
眾人緊隨其後。裂縫深處比想象中更寬闊，竟是一座被掩埋的巨大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圓形的祭壇，祭壇上刻著與光門完全相同的陰陽紋，只是此刻已經黯淡無光，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紋路。
而在祭壇周圍，散落著無數雕像。有的是人族模樣，手持長劍仰望星空；有的是魔族形態，背生雙翼俯瞰大地；還有一些看不出種族的生靈，卻都保持著相互扶持的姿態。只是這些雕像的表面都布滿了裂痕，不少已經攔腰折斷，滾落的頭顱上還凝固著痛苦的表情。
“這是……創世者雕像。”張峰抱著《華夏仙典》，手指撫過一尊斷了手臂的雕像，“書上記載過，神靈界的開創者們曾在這里立下誓言，要讓兩族永遠平衡共存。”
他話音剛落，祭壇中央突然亮起一道微光。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楊知淵正躺在祭壇中央，身上蓋著一件繡著星辰圖案的披風，臉色蒼白如紙，眉心的平衡紋章只剩下淡淡的影子。
“知淵！”楊月瘋了一般沖過去，將他抱在懷里。指尖的星辰之力剛探入他體內，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彈開，“他的混沌之力快耗盡了，體內全是失衡之力！”
“讓我來！”王靈靈快步上前，掌心重新凝聚出黑色蓮花。這一次，蓮花的中心多了一點金色的光，那是從楊月那里借來的星辰之力，“陰陽相生，生死相依……”
她輕聲念著，蓮花緩緩融入楊知淵的眉心。原本黯淡的平衡紋章突然亮起，楊知淵的睫毛顫了顫，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師父！”王寶婷突然指著祭壇邊緣，“那里有字！”
眾人看去，只見祭壇側面的石壁上刻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劃出來的︰
“平衡不是靜止的天平
是流動的河
當人族握住星辰時
魔族該擁抱深淵
可他們都想要整條河”
字跡的盡頭，還有一個小小的平衡紋章，旁邊畫著一個哭臉。
“是知淵寫的。”楊詩瑤蹲下身，指尖撫過那些刻痕，“他發現了神靈界衰敗的原因——不是力量沖突，是貪婪。”
就在這時，楊知淵突然睜開眼楮。他看著圍在身邊的眾人，虛弱地笑了笑︰“你們……終于來了。”
“別說話！”楊月按住他的肩膀，“先養好傷！”
“來不及了……”楊知淵抓住她的手，指了指祭壇上方，“失衡之力的源頭在‘裁決殿’，那里的‘單一法則’已經快要吞噬整個神靈界了。我試過用平衡紋章壓制，可它需要……”
“需要兩種力量的融合，對不對？”楊戰突然開口，戰刀上的勇氣紋章與楊月的星辰之力產生了共鳴，“就像混沌宇宙那樣，陰陽相濟。”
楊知淵點了點頭，眼楮里重新燃起光芒︰“裁決殿里有兩族先祖的殘魂，他們被困在單一法則里，早就忘了共創神靈界的初衷。只有讓他們重新記起來……”
他的話沒說完，整個廣場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祭壇上的暗紅色紋路像是活了過來，順著地面蔓延開去，所過之處，那些創世者雕像紛紛崩碎，化作齏粉融入霧氣中。
“它醒了。”王靈靈的聲音帶著凝重，“單一法則感知到了平衡之力的存在。”
廣場盡頭的黑暗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道巨大的影子緩緩浮現，那是由純粹的金色光芒構成的人形，手里握著一柄長矛，矛尖直指祭壇中央。
“是人族裁決者的殘念。”楊知淵掙扎著想要起身，“他只認星辰之力，視其他力量為異端。”
話音未落，另一側的黑暗中又亮起兩團猩紅的光。一道由黑色霧氣組成的身影同樣手持武器，那是一柄彎曲的骨刃，刃口滴落著暗紅色的液體。
“還有魔族裁決者。”楊逸臣握緊了拳頭，智慧紋章讓他看清了對方的本質，“他們被單一法則操控，成了失衡之力的傀儡。”
兩道身影同時發出無聲的咆哮，金色的長矛與黑色的骨刃在空中交叉，形成一道刺目的光痕。廣場上的暗紅色霧氣突然沸騰起來，化作無數道觸手朝著眾人襲來。
“來得好！”楊戰的戰刀突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勇氣紋章與體內的混沌之力完美融合，“老子當年劈過天道石碑，還怕你們這兩個殘次品？”
他縱身一躍，戰刀劃出的弧線竟同時帶著金色與黑色的光暈。那些暗紅色觸手剛靠近就被切成碎片，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中。
“這才像樣！”楊月的星辰之力與心口的陰陽紋相互呼應，指尖凝結出一枚黑白相間的光球，“知淵，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平衡！”
光球擲出的瞬間，化作一道巨大的陰陽魚，將兩尊裁決者的身影同時籠罩。金色的光芒與黑色的霧氣在陰陽魚的旋轉中開始交融，發出痛苦卻又帶著解脫的嘶吼。
“華夏學院各長老，九大仙域軍團長听令！”楊詩瑤的靈花飛到半空，花瓣上的露珠化作無數小世界的景象，“用你們的本源之力構建平衡法陣！”
“是！”九大軍團長齊聲應和。炎烈的金色火焰與水心的七彩水流在空中交織成光幕，影煞的暗影與光羽的流光相互纏繞，就連最暴躁的雷獄仙域軍團長，都讓自己的雷電之力與木靈仙域的藤蔓溫柔相擁。
張峰突然將《華夏仙典》拋向空中，書頁嘩啦啦散開，化作無數金色的文字。那些文字落在法陣上，竟與神靈界的古老紋路產生了共鳴，祭壇上黯淡的陰陽紋開始重新發光。
“原來如此……”張峰恍然大悟，“這本書不只是華夏仙界的典籍，它記錄的是所有平衡之道的真理！”
楊知淵看著眼前這一幕，虛弱的身體里突然涌出一股力量。他從祭壇上站起身，走到楊月身邊，掌心與她的掌心相貼。
“娘親，你看。”他笑著說，“我們的力量合在一起，比單獨任何一種都要強大。”
星辰之力與平衡紋章完美融合，化作一道貫通天地的光柱。廣場上的兩尊裁決者身影在光柱中劇烈顫抖，金色與黑色的光芒逐漸褪去，露出里面兩團微弱的、帶著迷茫的靈魂之火。
“他們快醒了。”王靈靈的冥界之力化作一道橋梁，連接著兩團靈魂之火，“該讓他們看看真相了。”
她掌心的黑色蓮花再次綻放，這一次，花瓣上映出的是神靈界最初的景象——人族與魔族的先祖並肩站在星空中，共同描繪著宇宙的藍圖；創世者們手拉手圍成圓圈，用不同的力量共同點亮第一顆星辰；還有無數生靈在平衡的法則下繁衍生息，金色的光芒與黑色的霧氣和諧共存，像一首動听的歌謠。
兩團靈魂之火劇烈跳動起來，發出悔恨的嗚咽。他們身上的單一法則開始崩潰，化作純淨的力量融入祭壇的陰陽紋中。
當最後一絲暗紅色霧氣消散時，整個廣場突然劇烈震動。倒塌的雕像開始重組，斷裂的通天柱從廢墟中升起，裂縫上方的天空露出了原本的模樣——那是一片比混沌宇宙更加璀璨的星空，無數星辰按照平衡的軌跡緩緩運轉，金色與黑色的光芒相互映襯，美得讓人窒息。
“裁決殿的封印破了。”楊知淵望著天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神靈界……開始自我修復了。”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遠方的星空中，九根法則之柱正重新矗立，柱體上纏繞的不再是鎖鏈，而是流光溢彩的陰陽紋。在九根天柱的中央，一座宏偉的宮殿緩緩浮現，那才是真正的裁決殿，殿頂的穹廬上，刻著與《華夏仙典》扉頁相同的文字︰
萬物共生，萬界同源。
楊月抱住楊知淵，淚水再次滑落，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她知道，這里的破敗不是結束，就像混沌宇宙曾經的傷痛一樣，只要平衡之道還在，新生就永遠不會缺席。
“走了。”楊戰扛著戰刀，朝著裁決殿的方向走去，“去會會那些創世者的殘魂，告訴他們，混沌宇宙的來客，帶來了藍星的歌謠。”
皮皮蝦突然騎著巨型龍蝦竄到最前面，紅衣孩童的臉上滿是興奮︰“等等我！我要第一個去看看神靈界的任務發布點！說不定有修復星辰的大任務呢！”
眾人相視一笑，跟隨著他的身影，朝著那片新生的星空走去。腳下的廢墟正在長出青草，斷壁的縫隙里開出了花朵，連空氣都變得清甜起來，帶著法則重生的芬芳。
楊月回頭望了一眼光門留下的永恆通道，那里正源源不斷地傳來混沌宇宙的氣息。她知道，這座破敗又新生的神靈界，將成為所有生靈共同的家園，就像那首即將傳遍萬界的歌謠里唱的那樣︰
陰陽為弦，混沌為歌，
星辰作伴，生死相依！